莫問聞言愣了一愣,隨即意識到大事不妙,通常來說城門處張貼的畫像都是官府懸賞捉拿的布告。
老五喊罷之后,告示周圍聚集的鄉人紛紛轉頭看他,老五不明所以,仍然沖莫問招手高喊,“老爺,你快來看。”
莫問此時距離城門有二十余丈,可以看到那些鄉人的神情有異,驚恐后退者有,好奇圍觀者有,躍躍欲試者也有。鄉人的神情證實了他的猜測,不用上前細看他也能猜到那是一張懸賞捉拿二人的布告。
這處城池并不大,城門處沒有守城官兵,只有這十余名鄉人,短暫的遲疑之后莫問邁步向人群走去,若是驚慌逃走,這些鄉人定然會群起追趕,還不如坦蕩上前,眾人不摸底細還不敢妄動。
那些鄉人見莫問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下意識的左右散開,莫問到得近前側目打量著那張貼于城墻的布告,布告為黃紙書寫,高兩尺,寬一尺,上畫二人畫像,畫的竟然有七分神似,下面寫的是懸賞捉拿二人的內容,布告對于二人所犯罪行少有贅言,只言明是朝廷重犯,活捉二人者賞金五百兩,攜尸報官者賞金兩百兩。
“老爺,這上面寫的什么?”老五開口問道。
莫問挑眉冷笑,隨之探手揭下了那張布告轉身離開,他雖然猜到了這是懸賞追捕二人的布告,卻沒想到布告并非是某一地方官府下發,而是以朝廷昭文的形式下發的,這種形式的詔文遍發全國各州縣,看來青木道長先前所言不虛,王家在晉國真的能代發圣旨。
“老爺,這次是為誰治病?”老五跟了上來。
“這不是求醫治病的布告,而是朝廷懸賞捉拿我們的告示。”莫問并未回頭,他能察覺到后面那些鄉人并未跟來。
老五一聽駭然大驚,不過片刻過后就回過神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抓的著再說吧。”
莫問點了點頭沒有開口,快步向南走去,此時二人自然不能北行進城,也不能東行,不然便有可能連累到趙家人,二人既定的路線是西行,但此時若是向西必然暴露行蹤,故此只能向南行走然后折道向西,如此一來即便那些鄉人報信于官府,官府也會向南追趕。
入境不久便遭官府捉拿,這是莫問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不過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益處,好在二人原本就想前往人煙稀少的高山大川,此番無非是圈繞一些道路,隱藏一下行蹤。
“老爺,他們可能進城報信去了。”老五回頭張望。
“隨他去。”莫問并未回頭。
“老爺,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追來,咱還是快跑吧。”老五催促道。
莫問沒有開口接話,也并未使用身法加速,只是皺眉前行。
“老爺,你怎么了?”老五見莫問的神情并不是緊張,也不是憂慮,而是面露憤怒,這令他不明其故。
“世上少有投桃報李者,多是些恩將仇報之徒。”莫問言語之中不無怒氣。
“誰恩將仇報了?”老五不解的追問。
莫問反手將那張告示遞給了老五,老五展開上下打量,卻看不出問題的所在。
“你我二人的畫像竟然有七分神似,必是有人詳述了我等樣貌,那客棧伙計自然不會冒頭引火,故此向王家詳述我等樣貌的只能是高家眾人。”莫問冷哼開口,到得南國之后一路上飽受冷眼已然令他心中憋悶,而今被高家出賣更是令他心火難平。
“早知道這樣,當初咱就不該伸手,讓他閨女從床上趴著吧。”老五聞言亦是大怒,反手撕碎了那張布告。
“我處處以真心待人,這些人竟然如此對我。”莫問再度冷哼,二人若是求財有諸多門路,沒必要執此一途,若是畫像只有三分或者四分神似,他還不會如此生氣,畢竟高家畏懼王家權勢不敢不說,可是畫像如此相似,說明高家并未想過保護二人,而是將二人的樣貌衣著清清楚楚的詳加描述。
“老爺,回去報仇!”老五憤憤不平。
莫問聞言長長嘆氣,雖然高家不仁卻也是遭人逼迫,若是回去出手報復,未免落于狹隘。此事與林若塵之事有著些許相似,都是事出有因,都是辜負于他,如此情形若是報仇便是小人的睚眥必報,若是不泄心頭之憤,又免不得憋氣窩火。
“老爺,好漢不吃眼前虧,咱還是先躲躲吧。”老五見莫問無心報復,便催促他盡早逃離此地。
莫問聞言不但沒有提氣加速,反而停了下來轉身回望,他心中悶氣無處宣泄,只欲待那追兵趕來,與之大戰一場。
老五見到莫問神色,立刻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轉身自路旁尋到一根木棍,手持木棍站到了莫問旁側。
莫問心中有氣,不但源于高家的出賣,還有對王家跋扈的不滿,二人只是無心之中損壞了王家一旁親的亡人墳墓,按照大晉律法至多杖責罰金,可告示上竟然言明可以攜尸報官,如此小題大做草菅人命哪里還有什么公理可言,分明是王家想要殺掉二人以泄私憤。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適用于任何朝代,片刻過后城中便馳來了幾匹快馬,馬上坐的是幾個彪形壯漢,皆帶有刀劍利器,此時正在竭力打馬,飛馳而至。
到得距離二人十丈處,馬上的壯漢擎出了刀劍,大聲呼喝著疾沖而來。
這一情形令莫問想起了當年胡人在西陽縣的所作所為,那林家老爺就是被胡人自馬上削掉腦袋的,這些壯漢擎刀的姿勢與那些胡人毫無二致。
見此情形,莫問并不遲疑,不待奔馬沖至便閃身迎了上去,追風鬼步隨即施出,晃身斜掠連番閃動,將那四匹快馬上的壯漢盡數自馬背上抓扔了下來。
老五沒想到莫問會先發制人,待得回過神來那數名壯漢已然跌落馬背,老五側身讓過奔馬,手持木棍上前一通掄砸,將那些想要掙扎起身的壯漢盡數打趴在地。
“這般惡漢為虎作倀,竟然要傷你我性命,當重重懲戒。”莫問怒氣未消沖老五連聲高喊。
老五聽到莫問的喊話先是一愣,轉瞬之間明白了莫問是讓他繼續打,于是手持木棍挨個掄砸,他所用木棍本是枯枝,一番狂掄之后斷為了兩截,環視左右不見趁手物件,便起腳踢踹,那四名壯漢吃痛不住,扔下兵器亡命回逃,老五撿得一把鋼刀在手,狂拍猛砸,邊追邊打。
追出半里之后老五轉身跑回來,抬手北指,“老爺,又來一群,還打嗎?”
莫問早已見到北側追來了二十余人,這些人是徒步而來,手里抓的都是些獵叉頭之物,想必是農人和獵戶之流。
“不可打頭。”莫問正色說道,那告示上并未言明二人所犯何罪,也未言明二人有何能耐,王家是故意不加言明的,為的是讓國人皆敢捕拿二人。既然如此干脆立威揚名,讓南國國人知道二人并不好惹,若皆有自知之明,便無人敢來為難他們。
老五得到莫問指令,操著鋼刀自路旁砍下一段粗枝,莫問見木棍長短合適,便隨手搶過,老五只能再度砍了一根,二人手持木棍迎向那群鄉人,到得近前,揚棍就打,這些鄉人本想憑借人多抓捕二人得些賞金,哪里想到二人竟然身懷絕技,挨上兩棍之后立刻有人清醒轉身跑走,只剩下了七八個鄉人負隅頑抗,卻也是只有挨打之能,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莫問和老五頻頻出手之時,北側快速奔來一道身影,人未到,聲先至,“好個惡道,還不快快住手。”
莫問聞聲側目,發現來人身穿灰布僧衣,頭上寸發皆無,竟然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僧人。
老五聞聲也是一愣,那僧人趁機閃到他的身前搶下他手中木棍,起腳將其踢出。
莫問閃身旁移扶住了老五,隨即皺眉打量著這個年輕僧人。
“死禿驢竟然下黑手。”老五先前沒有防備,吃虧之后大是不甘,叫嚷著就想再沖。莫問急忙探手拉住了老五,這名僧人他竟然認識,在前往鄴城的路上正是此人自強盜手中救下了他們。
“無量天尊,大師可還記得我?”莫問將木棍遞給老五,轉而沖那僧人稽首說道。
那年輕的僧人聞言微微皺眉,隨即露出了了然神情,不過在環視圍在身邊的那些鄉民之后他的神色再變,“貧僧怎會認得你們這等惡人。”
那些鄉民見狀立刻七嘴八舌的央告,請那僧人出頭做主,那年輕僧人也不推辭,“阿彌陀佛,有貧僧在此,必然不教諸位施主受那惡道欺凌。”
“老爺,他裝著不認識咱。”老五低聲說道,此時他也已經認出了這名僧人。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此人佯裝不認識二人,只是要與二人劃清界限,其實他是認識的。
“無量天尊,大師有所不知,我們二人并未犯有死罪,乃是受人冤枉,這些鄉民不明黑白前來抓捕,故此我們才會出手驅離。”莫問沖那僧人稽首說道,雖然二人分屬不同教派,但這僧人之前畢竟還是為二人解過圍的。
“休要多言,是否犯有罪過當由官家明斷,你若隨我見官也就罷了,若是不去,便是心中有鬼,貧僧當出手擒拿送交官家。”那僧人并不買賬,言語之中多有傲氣。
“老爺,咋辦,要是進了官衙咱可就死定了。”老五轉視眉頭緊皺的莫問。
莫問微微轉頭沖老五示意走為上策,此人雖然佯裝不認識二人,但當初恩情卻不能抹殺,當避則避吧。
莫問轉頭之后隨即閃走,老五與之多有默契,立刻隨行閃動。
“哪里走!”那年輕的僧人移到路中攔住了去路。
莫問不想與之動手,便定住身形沒有硬沖,“大師慈悲,我們二人絕非大惡之人,還望大師高抬貴手。”
“降妖除魔乃佛家弟子份內之事,你等欺凌這一干手無寸鐵的良善施主,已然犯下了罪惡,罪惡若不消抵,今日休想離去。”年輕僧人義正言辭。
“禿驢,你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們手里拿的叉子不是鐵呀。”老五回頭北望,此時北方已經有一批快馬掠來,皆是軍兵,人數當有數十。
那僧人聞言并不答話,正色站立,并無讓路之意。
莫問此時也看到北側有官兵到來,且注意到其中有背負弓箭者,若是任憑官兵將二人圍住,情勢必定堪憂。
就在莫問沉吟如何說服這名僧人之際,老五突然暴閃疾出,追風鬼步左右忽閃,到得那僧人近前沖著光頭就是一棍,那僧人雖習有武藝,靈氣修為卻不深厚,竟然被老五打暈在地。
“媽的,真以為打不過你呀。”老五扔掉木棍看向莫問,“老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