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就在謝淵的手掌距離慕絨額頭只有一尺距離時,眾人的后方忽然傳來一聲悶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撞擊山體一般,所有人都能明顯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微微顫了一顫。
謝淵驀然回首,發現由于方才的震蕩,不少滾石順著山洞外面的陡坡滾滾而下。
那震蕩是從山洞里傳來的!魏中天這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謝淵心中狐疑,還沒來得及思考,又聽到一聲無比清晰地震動聲。
“轟!”
這一震比方才要明顯許多,仿佛是山洞中有人在猛擊地面。能有這等功力,讓離得如此之遠的眾人都能感受到震感,除了魏中天根本不作第二人想。
只是謝淵想不明白,殺一個不會武功的唐安,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來么?
不知怎的,他心中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安。
和慕絨一幫人耗費了這么長時間,卻仍不見老頭子把唐安的尸身送出來,足見事情或許產生了什么變動。盡管不愿意再面對那個帶給他無盡屈辱的老人,可為了讓心中的大石落地,他必須進去看看。
在此之前,他要把眼前的麻煩解決掉。
“我沒時間陪各位繼續玩下去了,那么…說再見吧。”
謝淵重新搓手成刀,對著眼前美如畫的女子,一“刀”砍了下去!
“嗖!”
危急關頭,幽黑的洞口中似乎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只是那人影太快,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慕絨身上,以至于無人察覺。
但是周遭飛揚的塵土,則證明的確有人來過。
他就像一道閃電,快的不可思議,直奔謝淵而去!
謝淵終歸是天下間有數的高手,哪怕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危險悄然臨近。
而且是驚天的危險!
他依稀有一種錯覺,如果這一刀落下去,背后那未知的力量便會將自己撕得粉碎。
他很想殺慕絨,卻還不至于給她陪葬。電光火石之間,他便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
轉身,揮掌,一氣呵成。
讓他失望的是,這志在必得的一掌落空了。
不是他功力不濟,只是那人實在太快了。哪怕謝淵睜大眼睛,卻也只看到了一道殘影。
非但如此,“它”避過了自己勢大力沉的一掌之余還有余力,狠狠地撞進了自己懷中!
“嗯!”
感受到胸口傳來的劇痛,謝淵悶哼一聲,似是抵御不住這股大力,踉踉蹌蹌退了十幾步,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是他第一次退步。
山巔之上,每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而慕絨能夠死里逃生,也讓許先和“復仇者聯盟”僅存的幾個人暗暗松了口氣。
若是她被謝淵殺了,沒有人知道該怎么向唐安交代。
“什么人!”
謝淵怒喝一聲,感受到滿心的憤怒。不僅僅因為受挫而感到羞恥,更因為山洞中那個老家伙的言而無信——能一擊將自己逼退,除了魏中天還能有誰?
可當飛揚的塵土散盡,看清楚那人的模樣時,他卻徹底愣住了。
那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塑。可是他的眉,他的臉,他一切的一切,無不讓親著驚喜莫名,仇者殺機涌動。
他是唐安!
似乎是被方才的震蕩影響,冷落情悠悠轉醒。他揉了揉被謝淵砍傷的脖頸,滿臉的痛楚,繼而想到了什么,臉帶驚駭的四下看看。
除了死人,便是身受重傷倒地不起的傷員。能依然保持站立的,唯有兩人而已。
一個是謝淵,另一個是…
“唐兄?”
聽著冷落情差異中的呼喊,鳳之瑤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悄然捂住了嘴巴,任由淚水肆意流淌。
他沒死,他還活著!還有什么比自己始終牽掛的人活生生出現在面前更令人驚喜的呢?
“還好,還好你活著…”
鳳之瑤抹了把眼淚,喃喃自語道。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他又站了出來。他用頑強和不屈,續寫著自己的傳奇!
“呵呵,老子就知道,你是不會這么容易死的,咳咳咳咳——”
許先咧嘴一笑,可笑著笑著,血沫便大口大口涌了出來。
“唐…大人!”
“復仇者聯盟”的人雖然全都趴在地上,卻都大喜過望。他們沒料到在如此緊要的關頭,唐安居然能夠挺身而出,而且卜一現身便將如同魔頭一般的謝淵逼得連連后退!
他們想要行禮,可是不知斷了多少骨頭的身軀,卻連站起來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所有人都為唐安的“起死回生”而感到驚喜,唯有一人例外。
謝淵怔在原地,臉色異常難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魏中天親自出手,居然仍舊解決不了這個像野草一樣頑強的家伙!
是那老家伙食言?還是說…
他心中狐疑連連,幻想了無數種可能。可是在國家大義面前,他怎么也想不出魏中天有什么放過他的理由。
不過那又如何?老東西既然心懷慈悲,那這個惡人就讓我來做!
“唐安,沒想到這樣都殺不死你,你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謝淵捏了捏拳頭,滿臉都是殘忍的殺意:“不過這樣也好,不能親手干掉你,我始終無法真正體會到手刃仇敵的滿足。既然你一定要我親自送你上路,我想,我會很樂意效勞的。”
唐安根本沒有理會謝淵的威脅。事實上,他仿佛已經不再是所有人認識的那個唐安了。
他的頭發無比凌亂,渾身衣服已經被撕開了一道道口子,仿佛被一只狂野的貓抓過一般,露出了古銅色的肌膚和斑駁的血痕。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眸,完全變成了讓人心悸的血紅色。他皺著眉頭,迷茫地看著周遭的一切,那些他曾親密的愛人和戰友,好像此時都變得無比陌生。
他縮著脖子,鼻孔如牛一般張開,哼哧哼哧喘著粗氣,喉嚨中還不時“喝——喝”的聲音。
確切的說,他不再像一個人,反倒更像一頭野獸。
——一頭受傷的野獸!
誠如眾人所看到的,唐安的識海中已是混沌一片。他不再記得周遭的親人朋友,甚至連本心都已迷失。強大的力量在他體內肆無忌憚地橫沖直撞,只讓他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痛苦。
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只想憑借本能任意發泄。方才山巔的震蕩,便是他在山洞之內轟擊墻壁所發出來的。
唐安大口呼吸著,仿佛意識到自己倒了一個陌生的環境,竟是有些警惕的四下環顧。
而當他看到眼前一個身穿白衣服的女人倒在地上,氣息奄奄之時,臉上的戾氣忽然散了不少,化作陣陣迷茫。
這個女人…為何這么眼熟呢?
見唐安對自己的話不理不睬,甚至干脆留給自己一個背影,謝淵心中暗怒。他能看的出來唐安的情況有些詭異,卻怎么也想不通方才他是怎么將自己撞飛的。
殺人趁早,夜長夢多!
想通這一點,他決定不再多說廢話,而是揮舞著拳頭,對著唐安的后腦欺身而上!
此時的唐安再也不是以前的他,哪怕意識混沌,他也可以憑借氣流的刺激感應到危機,就如同方才謝淵察覺到自己的殺招一樣。
不同的是,他連頭也沒回,有些煩躁地向后甩出一拳。
拳勢平緩,卻如石破驚天!
“轟!”
謝淵自以為十拿九穩的一招,再度被擋了下來!
他面色巨變,感受到唐安鐵拳上所蘊含的澎湃力量,他的心直沉下去。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何短短時間,唐安的功力會突飛猛進,他只感覺到了莫大的威脅!
面對生死大敵,他一步也不想退讓。體內充盈的內勁全力輸出,匯聚到了雙手之上。可讓無數敵人飲恨的雙拳這一次沒能取得令他滿意的成果,對面的唐安紋絲不動,略帶不屑的眸子一撇,再度加了幾成力道!
謝淵面容扭曲,腳下的石板已經完全碎裂。可哪怕他拼盡了全力,卻仍不能將那股力道完全化解。當他再也吃不住力之時,四拳相交出發出一聲悶響,謝淵再度悶哼一聲,整個人“咯噔咯噔”連連退后。
每一步后退,都會踩碎一頁磚石,足見唐安這一拳狂暴到了何種程度。
好不容易站定身子,謝淵臉上閃過濃濃的震驚,仿佛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扭頭看向那山洞一樣,難以置信的搖頭自語道:“不…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一拳過后,整個山巔寂靜一片,所有人都石化了。
無論是許先還是“復仇者聯盟”的人,都對唐安無比了解。甚至就連冷落情也聽說過唐安根本不懂武功。
而謝淵,每一個和他交過手的人都領略過他的可怕——那可是連大雪山傳人都不是對手的變態。
在此之前,每個人都為唐安捏了一把冷汗。在旁人眼中,這就好比兔子與老虎單挑,結局已經不言而喻。
可讓所有人意外地是,勝利者居然是兔子!
眼見唐安一拳之威,連不可一世的謝淵都難應其鋒,所有人的下巴都險些掉到了地上。
這還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談干么?他什么時候會武功了?而且武功還如此高強!
鳳之瑤呆若木雞,許先雙眼外凸,而剛剛悠悠轉醒的李大壯挑開眼簾,恰巧看到了這一幕,卻干脆閉上眼睛,喃喃道:“他媽的,沒想到老子傷的這么重,都看見幻覺了…”
唯一沒有感覺到例外的,怕是只有唐安這位始作俑者了。
一拳退敵,在此時的他看來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甚至沒有再多看身后一眼,而是眼中帶著濃濃的好奇,在慕絨身前緩緩蹲下身子,輕輕攬起她的脖子,動作小心翼翼,好像潛意識告訴她應該這么做。
慕絨被牽動傷口,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可她強忍著內腑的疼痛,勉強張開一絲眼線,溫柔地盯著唐安的臉龐。
她用盡渾身力氣舉起顫抖的小手,輕輕捂在了唐安的臉頰上,微笑道:“你…沒事了,也…不會再有事了…對么?”
見那玉手緩緩靠近,唐安本能地想要拒絕,可不知怎的,硬是沒有挪開臉頰,任由那白皙的小手覆在上面。
她的手很軟,也很冷。
熟悉的溫度,讓唐安眉頭皺得更緊了。腦海中殘存的畫面閃現,似乎告訴他——他們有著許許多多同生共死的經歷,她是自己所熟悉的女人。
當內心的狂暴被一股親和力所包圍,他眼神中想要擇人而噬的戾氣居然如潮水般迅速退卻。
看到慕絨現在的樣子,他只感覺心中莫名地疼,努力張開嘴道:“我…你…”
看著他笨拙的模樣,慕絨嫣然一笑,可笑著笑著,血水卻大口大口涌了出來。
唐安大驚失色,伸出一只手托住她那仿佛隨時會低垂下去的小手,道:“你…別…說話!”
“不,我…要說。”慕絨倔強地微微搖頭,繼續說道:“看到…你還活著,我…我就放心了。唐安…你…還認得出…我么?”
唐安,那就是我的名字了。
唐安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皺眉努力回想著,仿佛抓到了什么線索,卻始終無法把那些模糊的影像看清楚。
他抓了抓頭發,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而看著懷中女人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弱,心中的痛苦卻遠比腦海中因為失憶而產生的痛苦要深得多。
“我好像…認得你!”
唐安忍住心中的酸澀,不知為什么眼前的女人會讓自己這般難受。他托住慕絨的背脊,大手微微用力,一股柔和的氣息通過后背傳遞如她的體內。
之所以做著一切,只因腦海中有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如果不這么做,你必將后悔一生!
感受到絲絲暖意,慕絨的臉色略微好看了一些,嫣然一笑道:“我有話…想對你說…”
唐安的臉色很難看,聽到這句話,他能感受到內心的驚慌,雖然他不知道這份驚慌從何而來。
見他默然不語,加速輸送柔和的內勁,慕絨閉上眼睛,像是回想著曾經的點點滴滴,徐徐說道:“其實…當初…剛見到你…的時候,我特別…討厭你。我…為了師傅…下山,卻不想…會遇到你這么…一塊…狗皮膏藥。”
聽著慕絨虛弱地回憶,唐安的腦海中不時閃過一幅幅熟悉的畫面。他并不知道,當一個年輕人陷入到回憶當中,通常代表著不愿意帶著遺憾去到另一個世界。
他的思緒頓時被飄忽的語言而拉遠。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在熙熙攘攘的西玄門處,一襲白衣的女子如同九天玄女,在所有人崇敬的目光中徐徐走來。
而此時,穿的衣冠楚楚卻帶著一臉輕浮笑意的自己手捧一束鮮花,無比瀟灑地迎了上去。
“仙子姐姐,在下是皇上特地安排來接引你的特使。小姓唐,單名一個安字,和慕容姐姐你一樣,名字都是兩個字耶!真是太巧了。”
咦,當時的自己…為什么會是那副模樣呢?
唐安的心跳的越來越快,他一雙眸子緊緊盯著眼前的白衣女子,仿佛生怕一眨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她了。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