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空氣里透著泥土的芬芳,還有一絲絲含苞待放的血腥氣息。
“咚!”
在三十名鬼仆的掩護下,最后面的鬼刺輕易地落在了第一輛馬車之上。
一名合格的殺手,講究的是一擊致命。他毫不猶豫地拔出劍來,對著車頂狠狠刺了下去!
上好楠木的厚重車頂,在劍下宛如豆腐,瞬間便沒入劍柄”。
車廂中,柳傾歌只覺得頭皮發麻,仰起俏臉一看,在自己頭頂赫然插入一柄長劍,而劍尖離自己的頭皮不過三寸距離而已!
鬼刺雙手將劍拔出來,卻意外的發現劍上并沒有血跡,眼神中難掩失望之情。正想再次第二劍時,卻見一道白光向自己激射而來。
那是一個女人自己唯一一個沒有打探到身份的女人。
因為這個女人,他被謝淵罵了一頓。他現在才知道謝淵罵得不無道理,因為這個女人讓他感到很危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已經把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里。
慕絨的眼睛很冰,出手很狠。對于想要殺人的人,慕驚鋒從沒教過她要虛偽地仁慈。倒是唐安教過自己,對待敵人沒必要客氣。
所以他一出手就用出了大雪山絕學冰凌化雪掌!
當一個殺手全神貫注地殺人時,不會對環境有太敏銳的感知,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目標人物上。
可是現在,鬼刺卻覺得很冷。
他忽然感覺落到自己身上的雨滴冷的像冰,連吐納呼出的白氣都似要凝固了一般。
順著冰冷的氣息追根溯源,他驚訝地發現仿佛一切的寒意都來自于那個不斷逼近的女人。她每靠近一步,周遭的溫仿佛便會下降幾分。
“裝神弄鬼!“
鬼刺不相信身體的感知,只相信手中的劍。
劍動,人動。
他很信任自己的劍,因為他到現在還活著。一個殺手沒死,證明他的敵人都已經倒在了他的劍下。
他出手很快,像一陣風。
他的劍很毒,像一條蛇。
這條蛇咬傷過很多人,卻注定不會咬傷一個將成為傳奇的女人。天下三打圣地之一的大雪山,豈容輕易侵犯?
“叮!“
白色的長袖飄飄,袖中蘭花指輕輕一彈,堅固的青銅劍便震顫不止。
一指輕彈,竟是震的鬼刺再也把持不住長劍,脫離出了自己的掌控!
而那只纖細秀美的手,仍舊帶著冰冷的寒意拍向自己的胸口,沒有半分阻滯!
鬼刺終于色變。
他用盡全力在車頂一踏,厚重的頂棚竟被生生踏出一個洞。借力之下,鬼刺飛快倒飛而回,比來時不知快了多少倍。
可那個女人卻如影隨形,寸步不離!
女人的臉很美,眼很冷。鬼刺依稀有一種錯覺,那只玉手前方的空氣都似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而自己胸前的黑衣在玉手的壓迫之下,竟似凝結了片片雪花,冷徹心扉!
終于,招式用老。
二人飛出去大概十米距離,未散盡的內勁依舊逼的鬼刺噴出一口鮮血,所幸的是,那個女人在隊伍正前方停了下來。
“仙子姐姐,當心調虎離山!“
鬼刺擦了擦溢出鮮血的嘴角,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發現說話之人是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管事。
這個管事讓他感到迷茫。因為不知不覺間,竟然有個高手團團圍在他的周圍,警惕地盯著自己。仿佛隊伍中最重要的人不再是馬車里的舞姬,而是那個年紀輕輕又頗具氣場的小管事。
一個普通管事,豈會有如此排場?豈能指揮自己眼前這個一襲白衣的絕世高手?豈會在最危險的時刻,讓護衛們棄主相救?
不合情理!
唐安從容一笑,見這些心比天高的刺客落入陣群之中,抬起右手做了一個下切的手勢,殺氣凜然地吼道:“所有人聽令絞殺陣!”
復仇者聯盟的戰士們得到命令,只是幾個簡單地位置調換,已然完成了變陣。
這陣法說來再簡單不過,將堅實的部隊化整為零,每兩人為一個單位合力絞殺敵人,每個小陣之間又不會隔開太遠的距離,以便相互支援。
當人數占優時,這個陣法無疑會大大減少傷亡。而從復仇者聯盟所抽調而來的這些精銳中的精銳,無疑更能將此陣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你擋,我刺;你沖,我守;你攻上,我攻下;你砍胸,我砍頭。
“嗤嗤嗤嗤嗤嗤!”
短短一會兒工夫,黑衣鬼仆一片又一片的倒下。有些人或許至死都在疑惑:為什么這些鏢師這么厲害?這到底是哪個鏢局的?
鬼刺帶著一張鬼臉,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不過唐安相信,他的臉一定很難看。
雨中鮮血飛濺,飛天門十大高手配合大唐精銳,將這些托大的刺客如砍瓜切菜一般,眨眼的功夫,刀劍砍破布帛的聲音四起,灰褐色的山道間響起一聲聲短促的悶哼,穿著黑衣的鬼仆一片又一片的倒下。
只有鬼刺一人還站著,顯得那么孤單脆弱。潰敗來的太快太突然,突然到他還沒有半點準備,就已經變成了孤家寡人。
唐安笑的很得意:“就這么兩手三腳貓功夫,也學人家當殺手,你們腦袋讓驢踢了?”
鬼刺出道以來,還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但他知道,對方有侮辱他的資格。
他體內的寒氣正在侵蝕著五臟六腑,渾身上下的血液如同結冰了一般。這一切,都是拜那個白衣女人所賜。
只是一招就讓他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他至今為止從沒見過。恐怕除了天下三大圣地的傳人,沒人會有這般能耐了。
可是,三大圣地是何其高貴的所在,其傳人怎會自貶身份,投身一個小小的歌舞團當中?
三十個鬼仆用性命解開了一個謎底眼前的歌舞團不是一般的歌舞團,所謂的鏢師也絕不是一般的鏢師。
謝淵說過,如果完不成任務,自己就不用回去了。而現在他找到了一條活下去的路。只要把自己發現的秘密呈上,說不定不僅僅能保住性命,還立了一件大功。
唐安不知道鬼刺的心思,在一群人的陪同下緩緩來到前方。而周遭鏢師拿他如此要緊,更讓鬼刺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不要動!”唐安指著鬼刺,微笑道:“你已經被包圍了,限你立刻放下武器。你可以說話,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旁邊的季晨俏俏糾正了唐安的語病:“大哥,他沒拿武器。”
“哦,這樣啊。”唐安瞥了一眼,才發現鬼刺手中的青銅劍早已被慕絨彈的遠遠的。為了維護身為主帥的威信,大是不悅的白了季晨一眼:“表面看起來,他的確沒有武器,可你怎么知道他身上別的地方沒藏著暗器?我教過你多少遍,看問題不能只看表面,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
季晨心中暗罵一句“他娘的”,臉上卻又堆起恭敬:“大哥深謀遠慮高瞻遠矚,走一步看三步,我等永遠也只能望其項背了。唉,每聽大哥一番教會,都能讓我對大哥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唐安心中大是滿足,微笑道:“好好努力,終有一天你也會像我一樣!”
“嘔!”
周遭的將士再也忍耐不住,喉嚨中發出的干嘔聲異常清晰。
愛兵如子的唐大人立馬問道:“你們都怎么了?”
眾人一齊假笑:“沒事沒事,方才運動的太劇烈,胃部稍感不適。”
唐安這才放心,看向被逼到山壁處的鬼刺,冷笑道:“這位殺手先生,本人與你素未謀面,你這般痛下殺手是何意?沒有人愿意死,你告訴我幕后主使是誰,我放你一條活路,這買賣豈非很公平?”
生怕唐安放虎歸山的季晨又忍不住耳語提醒道:“大哥,真的要放他走?”
唐安恨鐵不成鋼地白他一眼:“當然是假的!”
季晨鄙視道:“大哥,你乃堂堂大唐鎮西侯,怎么能騙人呢?”
“這怎么會是騙人?”唐安虛心解釋道:“所謂兵者詭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讓敵人摸不清你的虛實,這才是為將之風。”
季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懂。又問道:“那什么才算欺騙?”
唐安背負雙手,瞇著眼道:“如果齊國的孫子對咱們用這一招,那才叫欺騙!”
季晨:“…”
被眾人團團包圍的鬼刺絲毫不減緊張,鬼臉面具背后,一雙陰毒的眼睛緊緊盯著唐安,冷聲道:“你不是管事!”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嘶啞的聲音就像一只烏鴉。
唐安從容一笑,道:“看起來,你好像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誰。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殺我?”
鬼刺冷笑:“因為我高興。”
一聽這話,唐安的臉冷了下來。
拜托,現在你馬上要變成俘虜了好不好?壞人被好人打敗,不應該痛哭涕零地連連告饒么?這家伙到底有沒有點壞人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