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胖子很傻很天真,不代表唐安很蠢很白癡。他站在程采和身后不發一言,眼睛卻一直默默觀察著眼前的藍衣青年。
站的筆直如松,說話中氣十足,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帶著從容與自信。哪怕對面的胖子是京城首富的公子,青年臉上也沒有半點波瀾。
這是個高手,而且是個見過世面的高手。
唐安心里下了定義,再歪頭看去,見不遠處的城墻下停著一輛馬車,看來馬車里坐著的就是這藍衣青年的主人了。
大清早攔路,說明馬車里的人知道唐安二人會從這里走。為什么那人會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車里坐著的又是誰?
幾個謎團,讓唐安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
藍衣青年依舊客氣,道:“在下并無惡意,只是我家小姐方才看到了程公子車上的錦旗,讓在下提醒程公子一聲樹大招風,謙虛慎行。”
“喲喲,一個小娘皮,倒是教訓起老子來了?”程采和一臉不服氣,“老子把旗掛這兒怎么了?礙著你了么?不過胸口比老子多了二兩肉,就這么好為人師…等等…你家小姐?女的?長的漂亮不漂亮?”
聽到這里,唐安又是一愣。藍衣青年似乎對自己并無惡意,相反,還善意的提醒胖子應該低調行事,以免遭遇不測。
這女子…會是誰呢?
藍衣青年臉色稍凜,道:“程公子,我家小姐以禮相待,還請公子自重!”
“本少爺偏偏就不自重了,怎么樣?”程采和踮起腳尖,賊眉鼠眼的往那輛馬車看去,大聲喊道:“小妹妹,多謝你的好意,本公子不勝感激!看你那馬車破破爛爛的,不如你坐我這馬車吧,順道探討一下人生和理想!”
“程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藍衣青年看起來很憤怒。
“本少爺相中了你家小姐,是她的福分!你這泥腿子,該干嘛干嘛去,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去去去,莫要耽擱了一份好姻緣。唐安,你說是不是?”
唐安心中好奇的要命,偏生那邊的轎子安安靜靜,看來這女子也是個喜歡故弄玄虛的主兒。你愛裝神秘,老子就偏偏不讓你如愿。
“少爺說的極是。”唐安點點頭,對著那藍衣青年道:“招子放亮點,你既然認識我家少爺,自然知道他乃是堂堂云頂樓少東家。他想要見你們家小姐一面,是那小妞幾世修來的福分。”
程采和并不知道唐安是對轎子里的人言語相激,還以為他誠心表揚自己,一副曲高和寡的模樣,擺擺手道:“唐安…別說了,你知道本少爺一向不喜歡張揚。”
“少爺高風亮節,唐安心中明白,無奈世間太多人看不透表象。”
“所以像你我二人這般通透世事者才最寂寞啊!”
唐安自己都快要受不了了,這死胖子在不要臉方面的天賦真可謂無人能及,如今和自己相比,他的臉皮厚度已經遙遙領先,讓唐安都有一種恨不得一腳將他踹死的沖動。
“許先生。”
不遠處的馬車里,傳來一個低沉而又不失空靈的動人女聲。只聞其聲,便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唐安有些疑惑,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呢?
藍衣青年瞪了程采和一眼,又回到車旁,道:“小姐有何吩咐?”
“許先生不必動怒,我們仁至義盡,程公子既然不領情,若有什么閃失,也怪不得我們。”馬車里的人道。
程采和一聽這話,趕忙道:“本少爺當然領情了,小妞…不…姑娘,本公子是怕你旅途顛簸,所以想讓你坐的舒服一些而已。不知道小姐要去何方啊?”
“鹿山。”
“咦,你我皆是淪落人,咱們順路唉!”程采和興高采烈道,“不知道能不能一睹姑娘芳容呢?”
唐安一頭黑線,如果讓夫子知道“淪落人”這三個字用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活活氣死。
他這么一說,唐安也來了興致,暗暗好奇這神秘的小妞長的是什么模樣,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輛馬車。
馬車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沒多久,車門子“吱喲”一聲從里面打開。待到車里的女子俏生生出現在幾人眼前的時候,程采和一臉色瞇瞇的模樣頓時不見了,張大了嘴巴一臉驚訝,一張臉瞬時變得鐵青。
車里的女子臉上帶著一絲譏笑,道:“程公子,好大的威風啊!”
程采和趕忙一揖到地,哆嗦著道:“學…學生…拜…拜見…藍夫子!”
眼前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教了城南書院地字乙班一段時間的小諸葛藍海棠。
胖子如今腸子都悔青了,娘咧,調戲誰不好,偏偏調戲了這么一個得罪不起的主兒。
唐安一愣,沒想到藍海棠居然也要去鹿山。不過他沒有程采和那么多顧忌,笑嘻嘻道:“藍夫子去鹿山做什么呢?”
藍海棠像是沒有聽到唐安的話,眼睛看著程采和,冷冷道:“程家和魏家的賭斗,如今已是滿城皆知。若我所料不差,你此去鹿山應該是為了那白果吧。這等事人多眼雜,若是讓魏家人知道,必定千方百計的阻撓你。可是看看你…這般張揚,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程家大少爺。”
“夫子教訓的是。”程采和一副乖寶寶模樣,儼然一副孫子嘴臉。
唐安心里奇怪,這小妞表情臭臭的,心情看來也不太好。自己問她話,卻是愛答不理的,難道老子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氣了?
“藍夫子,既然都是去鹿山,不如我們一起去如何?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唐安又說道。
果然,藍海棠對他仍是不理不睬,對程采和道:“還不速速摘掉那旗子!”
咦,還真是得罪這小妞了。唐安心中了然,但仔細想了想,卻想不通自己到底錯在哪里。
“是是,夫子說的對。都怪這些下人,我臨行前特意囑咐,一定要低調低調再低調,卻不知哪個不長眼的又給懸掛上了,當真可恨!”
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下人掛上旗號的胖子,立刻一推三五六,一把把那旗子扯了下來,滿臉堆笑道:“既然是同行,不如夫子和我們倆一道前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藍海棠沒有做聲,白了胖子一眼,轉身回到馬車,也沒說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唐安心里直犯迷糊:看這小娘皮的表現,對自己意見頗深啊!可是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如今很危險么?為什么還要鋌而走險,去這鹿山走一遭呢?
唐安想不明白。見藍海棠的馬車緩緩而動,無奈照應胖子一聲,二人也上了馬車,尾隨在藍海棠的馬車后面出了城門。
“圣女,他們出城了。”
唐安剛走,街角的一趟小巷中,一男一女二人并肩而立,看向唐安離開的方向。
那女子蒙著面紗,單是露在外面的雙眼便足以顛倒眾生。只不過,現在這雙美眸冷的可怕,隱約閃露寒芒。
旁邊的漢子情不自禁的看了那令人迷醉的女子一眼,卻瞬息感覺到了不妥,不由得趕忙低下頭去,道:“圣女…此番藍海棠前去鹿山,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將她殺了,咱們對‘那邊’就可以有個交代了。”
“人自然要殺。”那女子仙音貫耳,說不出的動聽。“不過卻不是現在。”
“為什么?”男人不不解道。
“她的那個護衛,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女子說微微一笑,自有一股盡在掌握的從容氣勢。“你不覺得奇怪么?這樣的關頭,藍家居然肯讓藍海棠出門,難道就不怕她丟了性命?”
“圣女的意思…這是唐狗引蛇出洞的陰謀?”
“不論如何,她都是要死的,只分早晚而已。”女子淺笑道。“再厲害的護衛,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保護在她身邊,不是么?”
男人拱手道:“圣姑思慮周全,小人佩服!”
“大唐費盡心思要保護的人,卻依舊死在鹿山,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么?”女子似乎已經勾勒出了一幅美好藍圖,眼角笑意更深。
男人似是也被她的話所感染,腥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道:“圣女,殺這女人的任務,能否交給古勒?”
看了旁邊叫古勒的男人一眼,女人笑容不見,道:“聽說你很擅長殺女人?”
“嘿嘿,不敢當。”古勒搓著手笑道。
“據說你娶了十三房小妾,玩膩了之后一夜之間全部割了頭顱,是不是真的?”女子問道。
“嘿,那些女人就是用來玩的。”古勒道。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想起,未見女子有什么動作,古勒臉上便出現了一道鮮紅的掌印。非但如此,他偌大的身子硬生生被扇飛出去,重重撞在墻上,“噗”的噴出一口鮮血。
古勒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多可怕,論起殺人,自己和她相比簡直純潔的如同一張白紙一般。顧不得臉上和后背的疼痛,趕忙跪地道:“古勒說錯話了,請圣女給不要見怪!”
“記住,當著女人的面,永遠不要侮辱女人。”女人淡淡道,“在我的眼里,你連一條狗都不如。”
“古勒知道,古勒甘愿做圣女的狗!”古勒惶恐道。
女子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道:“你切莫輕舉妄動,一切聽我的吩咐。若是你表現得好,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古勒大喜,想到藍海棠那一身細皮嫩肉染上一層觸目驚心的鮮紅,臉上竟然泛起難以自制的笑意,磕頭道:“謝圣女恩典。”
“不過…那個書童你不能動。”女子眼中寒光再現,“我要親手解決他!”
古勒皺眉看向城門的方向,道:“這個書童是什么人?圣教好像沒吩咐過啊。”
“圣教的確沒下過這樣的命令,因為這不是圣教的事。”女子背在身后的拳頭不自然的捏緊,“而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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