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手術間,最好的觀察手術間。不管是哪里都站滿了人。整個座頭市有名的專家教授都聚集在這里了。針對是否保留病人的下半身在討論。
“腰部以下全部損毀,好在及時做了血管結扎處理。”胡東分析說。
“嗯,腎臟有一邊是好的,但是另外一邊損毀的很嚴重。”泌尿外科主任付建武查看過病人的泌尿系統說:“膀胱破裂,前列腺破裂,無法修補,全部得切除。”
“肋骨有骨折,肺部有氣胸,得開胸以后才能看到具體的情況。”朱澤明也湊了一把。
“下肢粉碎性骨折,大片軟組織撕脫傷,盆骨,髖骨多處骨折。盆腔穿通傷。”骨科主任郭晶晶的導師王顧新說。
“肝臟表面破裂,好在都在包膜下,暫時穩定。”劉春也出現在手術室。
陸續有各科的主任醫師報出自己檢查的結果。結論就是這人從上到下沒有一塊是完好的。
“拿出了手術方案沒?”李院長疲憊的問。
討論的聲音都低了下去。大家都拿不定主意。如果截肢的話將是高位截肢,并且是世界上少有的。腰部以下全部沒有。這意味著腎以下的東西全部切除。就算這個病人能夠活過來,那是什么?人彘?不可以上廁所,沒有男性特征,需要給他接上人工的排尿排便裝備。說白了就是連臀部都沒有。這樣的手術做完之后,人還是人,躺在手術臺上的人還能夠活下去嗎?這樣的手術意義已經不是做不做了,是做完之后病人能夠活下去嗎?
手術間沉默了,即便是非常是恒溫的室內,都覺得燥熱無比。
突然楊宗保沒心沒肺的說:“病人呼吸衰竭,血壓不升,好幾個小時沒有尿了,你們在這樣討論下去最多半個小時,就可以再也不用討論了。”
這一劑發言無疑對各大主任是一劑催化劑。
頓時主任之間的氣氛變化了。
胡東沒有啰嗦,直接走到手術臺上,劉春跟上臺做助手。
手術并不復雜,就是要切。切到在場的醫生全部手軟。這是在挑戰人類用最少的器官生存下去的極限。胡東切除了部分的腸管。然后和劉春換了一下位置。付建武也站上了手術臺。
“等等,我們胸科先上。”王利洋在旁邊叫道。
“…”臺上沒有人理他,劉春在處理肝臟的破裂情況。好在情況不是很嚴重,只要做修補不需要全部切除。
眼看著劉春完成了自己的手術,王利洋再次叫了起來。摩拳擦掌:“該我們胸科了。”
“這臺手術你不要上。”胸外科主任朱澤明突然攔住王利洋。
“為什么?”王利洋沒有絲毫的自知之明。
開什么玩笑就憑王利洋的粗短手指,他上臺病人就毫無生機了,偏偏這人還沒有自覺,再被朱澤明呵斥之后,滿心憤懣的說:“朱澤明,不要以為我怕了你。為什么我不能上臺,你卻可以。”
“憑什么?”朱澤明也不愿意多糾纏:“就憑我是正主任,而你是個付的。”
王利洋當場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好,好…”連連說了三個好字,退了下去,但是還是舍不得離開,留在了手術間的一角。
劉春完成之后,泌尿外科的付建武輪到了主刀位,胡東下臺。付建武一上臺什么都沒說一個字切。用最快的速度清除了病人破損的腎臟和膀胱以及前列腺和一些尿道…
胡東不知道什么時候湊到了楊宗保的身邊:“小楊,好過癮。”
楊宗保奇怪的看著胡東,不知道這個四十歲的熟男突然發什么神經。
察覺到楊宗保詭異的眼神,胡東急忙解釋說:“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很爽。”
讓胡東吐血的是。楊宗保故意歪曲了他的意思:“我是直的。”
胡東垂淚。
手術間到處都是血跡斑斑,不停的有楊宗保他們把血液灌進病人的身體里。可是病人的身體根本藏不住血液。進去多少就出來多少。這臺手術也是楊宗保見過的最血腥的手術之一。一個正常的成年人,自身所含有的血量大概是體重的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八。手術臺上的男人,看樣子目測大概是七十公斤左右,那身體里的血液含量就應該是五千五百毫升左右。通俗講就是十一斤。但是到目前楊宗保已經給病人輸進了大概兩萬毫升的液體,包括血液和生理鹽水膠體液將近四十斤的液體進去。可是即便如此病人的血壓還是恢復不到正常的范圍之內去。這意味著這種情況的時間再長一些的話,基本上病人會死在手術臺上。
“病人的心跳加快,心電圖顯示有心包積液或者心肌梗死。”楊宗保的話引起了那些主任的高度緊張。既然手術做到這一步誰都不希望病人死亡,任何人都想創造一個奇跡。
但是心包積液和心肌梗死的治療方法不一樣,而要區別這兩種疾病需要特殊的診斷手段,如果想要區別清楚在現在這有限的時間里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大家比較絕望的時候,朱澤明罵了一聲:“媽的。”找楊宗保要了個靜脈穿刺針,在病人的身體上估摸著一個大概的范圍,一針插了下去。很快血水就彪了出來。
“好運,心包積液。”朱澤明松了口氣,但是立刻說:“立刻開胸。”誰玩拿起手術刀就把病人的胸部給剖開了。
果然是心包積液。切開心包,大量的血水流出來。心包打開之后,暴露了心臟的樣子,果然心臟上面有個很小的裂隙。好在很小,如果稍微大一點的話,這個病人在路上就得死。
因為朱澤明是直接在病人的胸部第四第五肋間直接切開胸部進去的,沒有移去肋骨,現在病因查明了,但是手術的操作太小了,手沒法進去縫補,所以朱澤明直接找護士要了個骨鉗咬斷了第四第五肋骨,才伸手進去補心臟上的傷口。
隨著朱澤明的動作,病人的血壓也慢慢回升了。
“血壓在上升。”楊宗保報告。
“好。”朱澤明的聲音里充滿了如釋重負,既然胸部被打開了,朱澤明就順勢修不起氣胸。
“病人的血氧飽和在下降,您最好速度快點。”因為開胸,病人左邊的肺葉全部塌陷了,現在病人僅僅靠著一邊的肺在呼吸所以血液中的氧氣含量(血氧飽和度)一直在下降。
“有多少時間?”朱澤明問。
“半個小時是極限。”楊宗保大概估了個時間。
“夠了。”朱澤明說完埋頭處理起來。
付建武也開始了造瘺,給病人接尿袋,固定在腹部。
王顧新也開始給處理盆骨。
等付建武處理好尿管的時候,朱澤明的心臟和肺臟也處理好了,縫皮之類的當然用縫皮槍代替,這樣省時間,只要和訂訂書釘一樣在皮膚上按就可以了。
“該我了。”胡東揉著肩膀又走上了手術臺,開始處理病人的造瘺問題,因為肛門肯定是保留不了了,所以要解決病人的排泄問題就只有把病人的腸子直接開口到腹腔上面,不通過肛門排泄,而排泄在人工的糞袋里。
楊宗保沒有看過王顧新的手術,今天看起來非常的干練。雖然身高只有165左右,但是手上的活計很熟練,果決。因為已經完全放棄了腰部以下的身體部分,手術就簡單的多,只要把神經血管處理之后,直接鋸掉就行。
骨科醫生一般都有分筋錯骨手,熟悉骨骼的解構,就能夠很快的進行毀壞行為,道理和庖丁解牛一樣。人和動物在身體結構上沒有什么區別,都是生物。
自從朱澤明解決了病人的心包積液問題,病人的情況就開始好轉起來。雖然還是很虛弱,但是借助于機器還是很能夠活下去。
十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在繼續,輸血量已經接近四萬毫升了,手術室里能夠站著的地方都被沾滿血的鋪巾給鋪滿了。
十五個小時過去了,王顧新還是在手術著,胡東給他當下手。
二十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里沒有一個人離開,隨著手術接近尾聲,手術間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
病人的臀部以上和臀部以下只有一根脊柱連接著。王顧新在把病人臀部的皮膚剝離下來,等著后面脊柱被截斷之后,好把病人的腹腔給一塊包起來。
后面的脊柱截斷是最難的,因為脊柱里面有很多神經,是人體最初的控制基本呼吸動作的地方,一定要小心。如果不小心造成腦脊液漏出太多,病人很可能發生腦疝死亡。
“病人的情況如何?”王顧新問楊宗保。
“可以撐一段時間。”楊宗保看了下監護儀說。
“好。現在吧C臂機推過來。”王顧新說道。
楊宗保就知道這樣,一半做脊柱手術都需要一種類似于移動的ct機,只不過c臂機是一個c型的,可以全方位的環繞病人進行查看脊柱情況。
楊宗保速度的拿到一套防輻射的鉛衣,全副武裝了起來。沒有搶到衣服的主任們,暗自煩惱。
就在楊宗保不知道為什么的時候,胡東下了手術臺飄到楊宗保身邊說:“王主任是個c臂機狂人。”
“為什么…”楊宗保還沒問完,滴的一聲,沒有穿防輻射服的王顧新主任踩下了第一腳c臂機。
“啊呀。”因為剛下臺,胡東沒有搶到防輻射的鉛衣。現在王主任一踩。胡東就嗷的一聲躲在了楊宗保的背后,嚷嚷道:“殺、精啊,殺、精啊。”
“你不是有孩子嗎?這就當自然避孕了。”楊宗保沒好氣的說。
“你小子不厚道啊,難道讓我提早變太監嗎?”胡東氣呼呼的說。
兩人雖然聲音很輕,但是還是遭到了王顧新的衛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