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保發現門外捶門的聲音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整個解剖室的上方圍滿了人。為首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干練的男人,項少華被那兩個人架著跟在背后。
戴眼鏡的男人發現楊宗保看到了自己,用手指示意一邊。
楊宗保循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發現有一部可是電話。
楊宗保走過去,接了起來。
“你們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現在馬上開門出來,我們可以不追究。”電話那頭傳來男人平穩的聲音。
楊宗保看著前上方的眼鏡男。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動作,一句話不說,朝外面比了個中指,一言不發的掛上了電話。
“我說小子,你太囂張了。”老爺子低著頭干活,但是并不表示他不知道整個解剖室的動態。
“看那人不順眼。”楊宗保湊到老爺子身邊,看著老爺子把尸體胸腔幾下子打開。
尸體保存的還算是可以,但是架不住這么多天的時間,已經有些腐爛了。氣味不是很好。但就是這種爛菜葉的味道并沒有影響兩個人。余家老爺子自己不在乎是因為以前這種事情干多了,但是沒想到楊宗保也挺能忍的,不禁又高看了他一眼。
“咱們速度要快一點,怕他們給咱們斷電。”老爺子說。
“沒事,我用手機拍了。”楊宗保端著手機對著老爺子的手底下的心臟。
“就你那破手機?我老頭子都看不上?還能完成這高技術含量的活?”老爺子不覷一顧。
“不是我的,剛才下車的時候順你孫子的。”楊宗保說這話的時候毫無自覺,仿佛很正常一般,讓余家老爺子一口氣悶在心里。下手也重了很多。
“小心點,小心心臟給壓壞了。”楊宗保圍著老爺子啰啰嗦嗦。
“楊法怎么辦?”眼鏡男人身邊的男人問。
“怎么回事?那里面好像是余老爺子。”眼睛男看著外面熒幕上顯示的一切,嚴肅的問。
“沒什么大事,就是一個尸檢。已經出了結果,里面的人是違反了規定甚至法律。楊法啊,你得快點阻止啊。”
“你怎么這么著急干什么?這尸檢我怎么不知道,難道…”楊法疑惑的看著身邊的男人張樹根。這男人他太熟悉了,平時私底下弄些小錢,自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池子水不能太清了,否則就不好養魚。但是那是有底線的,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惹了里面的余家老爺子。張樹根可能不認識,但是只要在這里工作有些年頭的老人對余老爺子都是認識的。以前他可是這里的第一法醫。本來一個學中醫的哪有資格做法醫?但是人家老爺子就橫跨了兩界。人體比學法醫的西醫的弄得清楚多了…
“別,我真么的沒干什么,他們這是畫蛇添足,沒事找事。我現在就去保安趕走他們。”張樹根還在為自己辯解。但是額頭的汗珠出賣了他,掩蓋意味太強烈了。
“不用,等幾個小時沒什么。”楊法阻止了就要叫保安的張樹根,緊緊的盯著屏幕。
里面的兩個人似乎知道具體問題在哪里,一開始就直奔心臟。心臟很快就在老爺子的手底下暴露了全部。老爺子小心翼翼的剖開了心臟壁…
突然楊法的瞳孔一縮,狠狠的瞪了一眼張樹根,因為就在剛才項少華遞給了自己一份尸檢報告。上面的死亡原因是麻醉藥用量太大致死。而就在剛才自己在熒幕上看到的是心臟內部結構的改變,而這一點在報告上并沒有。如果發現這一點的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但是是余老的話…
想到這里楊法果斷的再次拿起電話,往里面撥了過去。
余老爺子在證明了病人真正死因之后,正在把心臟重新放回胸腔了:“我說省立醫院可真夠黑的。”
“…”楊宗保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病人沒有閉上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死者的眼角早就沒有了生前的水潤,已經蒙上了白白的一層膜。但是從死亡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閉上過。死不瞑目指的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別想了,在想就著了魔障了。”老爺子見楊宗保眼神不對,急忙蒙上死者的眼睛:“你醒醒,有的時候就必須面對這樣的情況。”
楊宗保終于長舒了一口氣說:“本來我以為救死扶傷是醫生的本分,但是沒想到庸醫確實可是殺人。以前我堅信醫院的流程和規定都是為了確保病人的安全和醫院的運作。但是我卻忘記了,這些都是通過人來執行的。”
“你想說什么?”余老爺子感覺到了楊宗保似乎有話要說。
“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夠對執行的人嚴格訓練,那么就能把這種意外死亡的事件發生率降到最低…”
“這些以后再說,電話響了。”老爺子走過去接起來電話。
“余老爺子。”楊法說。
“楊法醫啊,什么事?”老爺子裝糊涂。
“我想就這件事,我們可以交換一下意見,不要鬧得太大。”
老爺子仔盯著楊法,片刻之后哈哈大笑:“小楊啊,這么多年,你們還是沒變。商量當然可以,重新出報告就行。死因心臟器質性變。”
“好。”楊法爽快的答應。
“可是…”張樹根好像有話要說。
“沒有可是,這里我做主。”楊法把張樹根接下來要說的話,給逼了回去。
“那我們走了。”余老爺子晃了晃楊宗保手上的手機說:“都記錄下來了。”
門一打開有保安站在門口虎視眈眈。
“我忘了說了,剛才我已經上傳到網盤了,所以就算你們現在砸了手機也沒有用。”楊宗保跟在老爺子的后面大大方方的走了。
“楊法,我們就這么放過他們?”張樹根恨得咬牙切齒。
“人家這是放我們一馬,你做事自己不能擦干凈屁股,以后這種事少干點。你和這個病人的手術醫生什么關系?”楊法問。
“能有什么關系?什么關系都沒有。”張樹根眼神閃爍。
楊法不點破,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最好。”
“我去重新出報告。”項少華主動請纓。
“這個時候爭著立功啊?馬屁也不是這樣拍的。要不是你今天這件事還不會發生呢。”張樹根記恨項少華把余老爺子給放進來了。
“好了,鬧什么?項法,你去出報告吧。”楊法打斷兩人的斗嘴,揉著額頭。半夜里被人從被窩挖出來,誰都不會有精神的。
“你真的上傳到了網上?”
兩人走出中心之后,老爺子特意問了一下。
“當然是真的,你以為我說假話?”
“不是沒想到你腦子那么好使。”
“謝謝。”
“呃…”
“你們回來了?”余鐵男見二人出來,剛忙打開車門讓他們上去,發動車子:“剛才來了好些人,我不會傻到認為不是你們鬧得,說吧。到底咋回事?”
余鐵男急切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坐在后面的兩人一句話都不說。余鐵男從后視鏡里看到,兩人各做一邊望著窗外,各想心事。
沒法子,余鐵男嘆了口氣,加大了油門。
還沒到家門口,楊宗保就接了個電話。大體意思是明天去醫院,做最后的協商。楊宗保當然表示自己會去的。
掛了電話,下車。發現一抹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門口。梅溫馨凍得臉蛋發紫,不停的小步跳著取暖。見到楊宗保下車后,急忙上前攙扶住了他。
楊宗保感覺抓著自己手臂的雙手,透過厚厚的棉襖傳來冷意,就知道梅溫馨在門口站了不止一會。
“溫馨為了等你在門口站了很久。”張嵐峰吃味的說。
但是楊宗保沒有開口,直接由梅溫馨攙扶著往里走。
張嵐峰沒想到楊宗保什么反應都沒有,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直到梅溫馨經過他的時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察覺自己是自作多情。
“他是自己賴在這里不走的,也不知道發什么瘋。”
進了屋子,梅溫馨早就溫了一盆水在里面。讓楊宗保坐定后,自己擠了一條毛巾輕輕的給楊宗保擦臉。這個工作在過去的10多天時間里一直重復著。但是今天,楊宗保自己接下了毛巾。
梅溫馨愣了一下,臉色稍微灰暗了一下,但是馬上又揚起了溫柔的小臉,等著楊宗保用完毛巾,自己再接過去。
“以后不要糟蹋自己,就算你在外面凍死我也不會有任何的內疚。”
“啊?”梅溫馨沒想到楊宗保說這個,一瞬間眼睛里積滿了淚水。
“你可以等聽到了車子引擎的聲音,再出去,這樣自己暖和一點。”
“啊?”
梅溫馨沒有料到,楊宗保會突然話鋒一轉,雖然后面一句完全完全解釋了前面的話是關心,但是巨大的感情轉折還是讓梅溫馨臉上滑下了兩行眼淚。
“對不起。”梅溫馨用手上的毛巾擦著總是落下來的眼淚,一個勁的道歉。
“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楊宗保嘆了口氣。
“我不…”梅溫馨剛想說自己不累,但是看到楊宗保的眼神立刻改變了回答:“嗯。”
等房間里只剩下楊宗保一人了,楊宗保撥通了一個電話。
“師父…”周逸在電話那頭。
“嗯,謝謝你。”
“別見外。你是我師父,做點事應該的,但是估計我的好日子到頭了。”周逸自嘲道。
“沒事,這事解決了,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走?去哪里?”周逸追問。
“問那么多干嘛,你娃先學好英文再說。”
周逸掛了電話,發呆起來。他不理解楊宗保要去哪里?這次自己是偷偷強行闖到醫院,看到的尸檢結果。就在醫院把尸檢結果給病人家屬看的時候,周逸找機會搶了就跑。當然最后還是被抓住,現在被自己家人給禁足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