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上的戲,唱得是極好的,起碼在楊宗保看來是這樣,已經和電視里聽起來的沒什么區別。
“媽,我敬你一杯。”楊天明突然舉著酒杯站了起來。
楊家老太拿起酒盅輕輕碰了一下嘴唇。
“宗保,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盡量和我說。”沈柔也一副女主人的架勢接待楊宗保,看樣子這話她想說了一晚上了,只是苦于沒有機會。楊宗保察覺到因為她太過于迫切了,有些吞口水。
如果是一般人處在楊宗保的位置上面,估計會感激的對方的大度。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知道,沈柔這是以主人自居。言下之意就是楊宗保你是個外人,在這家里我沈柔做主,你需要什么都得找我要。
楊宗保坐在凳子上,屁股舍不得離開凳子一下。
“楊宗保,你什么意思,我媽在給你敬酒呢。”楊碩看不下去了,騰的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楊碩,沒關系的,我想楊宗保也是因為還不習慣。”
看,沈柔裝的多么大度。臉上都沒有不高興,可見年久日深的功力。
楊碩被沈柔按住,忿忿不平的。
沈柔這一表現立刻獲得了桌子上一些長輩的贊許,大家都用眼神鼓勵。
“不是不接受好意,是首先,有些事情需要沈姨解釋清楚。”楊宗保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
“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楊碩再一次激動起來。
“我想問下,是誰把我媽弄死的,誰把我弄進了精神病院。”楊宗保沒有理會楊碩在那邊蹦跶,直接問沈柔。其實在這之前,楊宗保也想了很多的版本,如何提起這件事,是私底下自己偷偷調查,還是通過別的什么方式。但是今天楊宗保突然發現,很多時候單刀直入更能夠揭別人的傷疤。
就像現在,沈柔完美的臉蛋也猶豫了,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也足夠讓很多有心人引起小小的思考。
臺上在唱戲,臺下也是一臺戲,生旦凈末丑,全活。
“可以了,剛回來,就鬧得家里不得安寧,這飯沒法吃了。”沒想到首先發火的是楊天明,這稍稍出乎楊宗保的意料。
“別,這孩子也是不懂事。”沈柔的動作和語言讓人惡心得想吐。
“不是我要回來的,是你們叫的,拜托弄清楚一點。”楊宗保面對老子的怒火,也沒覺得有啥不妥,可能心里只是把楊天明當做陌生人而已,所以不存在感情上的負擔。
“滾回去。”楊天明氣得只能說出這話。
“這家還輪不到你說話。”一直看戲的楊家老太太終于開了金口。她這一開口全部的人都閉嘴了,包括唱戲的。
蹭吃蹭喝的村民們,眼見這架勢,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蘇醒了,都不約而同的停下筷子,看著全村最富的一家人唱戲呢,當然有的舍不得桌子上的可口的飯菜,時不時的往嘴巴里塞點,有的看,還要有的吃才齊全。
“媽…”楊天明對于老太太不給自己面子的做法感到很委屈。
“宗保,你跟我回去。”
就算再不情愿,楊宗保還是攙扶了楊家老太回到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有個小老頭,在自斟自酌。
“就是這小子?”小老頭瞇著眼睛,打量了下楊宗保。
“嗯,比他老子硬氣。”老太太的態度很奇怪,并沒有責怪楊宗保毀了這頓年夜飯。
“我看看。”說完老頭子站了起來,但是還是比楊宗保低一個頭。老頭子只好拉住楊宗保的領子,把他拉到自己的眼前。
“嗯,面相極好。”看了半天就這樣一句話。
“師父。”保國跟在后面叫道。
“嗯,你小子還有臉叫我師父?”小老頭炮火全對準了保國。
“呃,那是寶哥不愿意去,說你是神棍。”保國抱著自己的腦袋以防要被老頭子揍。
“神棍?我看起來像神棍嗎?”保國還是躲不過小老頭的捶打。
“好了,你忘記正事了。”楊家老太實在是受不了聒噪。
“呃,好吧。”小老頭這才停止教訓保國,重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就,啄了一口:“知道你小子心里有疑問,你可以問我。”
楊宗保征求楊家老太的意見,老太太點了點頭。
“我媽的死是怎么回事?”楊宗保問。
“可能你不記得了,但是你媽、的死確實是意外。”
出乎楊宗保的意料之外,但是楊宗保也不好說些什么,畢竟當年自己還小確實很多記憶不是很清楚。
“但是后來你那一段,確實沈柔在背后做了手腳。”小老頭慢慢的說:“但是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你最好也不追究。現在你能做的就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這算是一種威脅嗎?”楊宗保也放開了,在小老頭的對面坐下:“我覺得有些虧呢。”
“不錯了,這是避免你陷入兩難的境地。在這個宅子里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候就算你奶奶再護著你也不行。”小老頭繼續說著似是而非的話。
“我的事,自己會做主。”
“小子脾氣犟得很,會吃虧的。”小老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諷刺,反正語氣不是那么令人可以愉快的接受。
“宗保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所受過的苦,我都會補償給你,包括整個華興集團。”老太太嘆了口氣,知道以前的事肯定是楊宗保心里的一個坎,那件事當年也怪自己沒有阻止。
其實楊宗保心里也知道這件事的源頭可能沒有那么大的陰謀。但是有時候就是一口氣,自己必須貫徹自己堅持的,否則那么多逝去的歲月里,不就變得毫無意義。
“我接受。”楊宗保作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驚訝的回答。
“你接受?”小老頭想在一臉云淡風輕的楊宗保的臉上找出點破綻。但是很遺憾,楊宗保看起來一點都不勉強。
“接受就好,明天叫律師著手開始辦吧。”老太太說。
“那估計有點困難,你知道現在是關鍵時期,各個方面都在看著你手里的那點股份。”小老頭阻止老太太的做法。
“那怎么辦?”楊家老太問。
“如果現在就把股份轉到宗保的頭上,那么他就必須出現在暴露在公共視線之中。現在那些個皇親國戚還算安靜,等你的股權一旦到了這個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的頭上,你以為你的寶貝孫子能夠在一團亂戰之中生存下來?”老頭子一針見血。
“我相信他有辦法。”
“對不起,我想你們討論的是我?能不能征求當事人我的意見。”楊宗保覺得被兩個不熟悉的老人談論著,有些好笑。
“你有什么意見?”楊家老太太問。
“我接受但不參與。所有的動作和我無關。”
任誰停了楊宗保說的話都覺得他不知好歹,不識好人心。
“你小子倒是個好逸惡勞的主。”小老頭說。
“彼此彼此。”楊宗保把這當作是贊賞。
“等下他們要來給我磕頭的,你別擺臉了。沈柔你暫時不要去惹。”老太太說完進里屋去換衣服。
“總管?”等這里就剩下保國和老頭子的時候,楊宗保開口問。
“那是別人亂叫的。這外號真不舒服,肯定是保國告訴你的。”總管橫了一眼保國,繼續說道:“說吧,有什么目的。”
“為什么對我態度改變的這么多?比起在這個家里長大的楊碩,我不是一點優勢都沒有?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楊宗保覺得既然明面上站在自己一邊,那有些話不妨問個清楚。
“那是因為你奶奶只認你這一個孫子。”總管慢悠悠的回答。
“為什么?”這才是楊宗保需要知道的關鍵。
“說起來搞笑,因為你們楊家每一代總會出現頭頂上有三根比別的頭發粗一些的紅頭發,你奶奶堅持認為只有有了這個明顯的特征才是楊家的孫子。”
“這個解釋太荒謬了。難道沒有這三根紅毛就不是楊天明的種?”楊宗保感覺不可理解。
“你爺爺在世的時候是村里有名的風水先生,所以你的名字是事先取好的。說是你將來有大出息。”總管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樣子,裝起了世外高人。
“無稽之談,也能信?”楊宗保嗤之以鼻。
“這種東西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發明的。既然老祖宗流傳了下來,總有一定的道理。你們家不管是什么年代,只有腦袋上頂著三根紅毛的家伙能挑起大梁。由不得你奶奶不信。”總管手一伸從兜里掏出了一根煙竿,劃了根火柴,唆了兩口:“你也別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你只要知道你奶奶就承認你一個孫子就好。別的不能保證,但是一輩子的衣食無憂還是可以的。”
楊宗保眉毛一挑:“被當成豬來養?”
“總比被當成老鼠來養的好。”沒想到總管也是毒蛇一條。
“成吧,你們愛怎樣怎樣,我這只牲口只要有錢花就好,還能指望什么?”
“寶哥,你不是牲口。”保國顯示了自己的存在感。
楊宗保看著自己的發小,真不知道他是真的情商低呢,還是假的。如果自己和總管之間的明爭暗斗保國都看不出來,那他是怎么在外面的殘酷世界存活下來的?
有人以自己高智商低情商為榮,這在楊宗保看起來是徹底的二五八蛋腦殘貨色對于自己殘疾的解釋。
“話說,宗保啊,你也很本事啊。在學校是混得風生水起。”看來作為保國的師父,總管大人也貌似并不把保國的有些話當回事:“不過終究是屁大的螞蚱蹦噠不了多高。歪門邪道,不是主流。”
“你在教訓我嗎?”楊宗保心里也并不是非常的舒服被人上來就一頓教訓,對方是誰啊,憑什么對自己趾高氣揚:“你說這話是站在什么立場?在我的記憶里,不存在你這樣的人。如果你給了我好處,我或許會耐著性子聽聽你的嘮叨。既然你對我并無恩情,又不是我的長輩,你憑什么讓我做東做西?”
楊宗保的一番話說得是像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受到傷害時的反應。但是奇怪的是楊宗保的臉上的表情卻是和說的話對不上。太過于平靜,或者說是表里不如一。
“既然你這么不識好歹,就隨你去吧。”總管也隱隱有了怒氣。
“寶哥,師父別啊…”保國著急的緩解兩人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