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塊從上到下的黑板,上面用油性筆記錄著每個手術室每臺手術的病人姓名性別和所要做的手術內容。楊宗保發現自己被安排在中間的觀察手術室。那可是千萬級層流的手術室啊,手術臺上方的空氣非常的潔凈,如非是大手術或者領導介紹的人,是不會動用那個手術室的。因為開房的成本非常的高。開個房間的成本是2萬塊,一臺手術賺的錢還不夠付這個房間的電費的,所以昨天楊宗保對于自己能在那個房間上兩臺手術已經是非常滿足的。有的醫生一年也進不了那個房間一次。今天再次安排自己在那個房間,做一臺胃癌的麻醉,這是太扯了吧,浪費啊。
不過領導安排的,自己照做就好,還得拿2個月的每月500元的工資。苦逼的住院醫生生活。住院醫生住院醫生,顧名思義就是住在醫院里的醫生,24小時隨時待命。看樣子自己那套剛租了一個月的房子得退了,反正自己也付不起房租。昨天應該有2張飯票,這家醫院也是摳門。午餐因為自己是合同工的標準也就給5元一盒的盒飯。午飯和晚飯沒吃,應該有兩頓,今天護士長應該會給自己,那今晚的晚餐就解決了。
今天還給自己安排手術,看樣子是不會開除自己的,等下和主任商量下看能不能睡在值班室里。同意的話,今天下班就搬家。
楊宗保一邊想著一邊走到普外。現在是早上五點,還沒有什么人,除了幾個交班的護士和零零散散的病人家屬在游蕩以外,就只有楊宗保了。
今天的手術病人在21號病房,楊宗保進去的時候病人和家屬正在聊著天,看到楊宗保進去就站了起來。
因為手術室的麻醉師白大褂里面通常穿的是洗手衣,并不是自己的衣服,類似于老頭汗衫的那種衣服。所以辨識度很高。
“沒吃東西吧?”楊宗保問。
“沒有。”病人躺在床上回答。
“我看看。”楊宗保把右手的中指貼在了病人的喉結之上,食指和無名指分別定在了病人胸部頸脖子下的鎖骨頭之上。
“你的氣管不在中間啊?以前損傷過沒?”楊宗保用手試探過,發現他的器官不想一般人是在中間。一只手這樣測量法是楊宗保獨特的手法,也不是其他醫生不知道,只是沒有他這樣肯花心思運用。
“嗯,沒有受過傷。”病人的回答和楊宗保想的一樣,因為并沒有發現有明顯的外傷痕跡。
“你平時吃什么藥嗎?”
“吃點抗甲狀腺的藥物。”病人回答。
“嗯,好好休息。”楊宗保問完就出了手術室,在護士站找到了病人的病例,上面沒有注明有甲狀腺問題。再看看管床醫生是一個叫江漢的就問正在電腦前記錄的小護士:“江漢醫生在嗎?”
“你眼睛瞎了?”小護士真厲害,楊宗保還沒說什么就嗆起來了。難道女人一旦做了護士脾氣都變了。
“我…”楊宗保意圖解釋。
“你沒看到才幾點?醫生不要睡覺啊,誰像你一天到晚沒事在醫院晃悠?”
楊宗保啞然了,一天到晚在醫院待著的醫生還不好?這個世界瘋狂了?自己思維跟不上時代了。好半天楊宗保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21床的手術病人有些問題,我想和他的管床醫生了解一下情況,否則會影響早上的手術。”
“什么?你哪那個科的?”護士這才抬頭給楊宗保一個正眼。
“麻醉科的。”楊宗保還是面帶微笑,不是他心里不氣,只是生氣也辦不成事啊,還不如自己忍一下和和氣氣比較好。
“麻醉科什么時候來了新人了我不知道?”小護士看到了楊宗保白大褂里面的衣服,也知道是手術室的人,只是嘴硬硬找個臺階下。
“剛來的,麻煩你了。”
看到楊宗保的態度很好,小護士才勉強拿起外線電話。
鈴…鈴…
護士站內的十一號床邊警報器突然叫了起來。
“有病啊,這么早。”小護士把剛拿起的電話放了下去,瞥了楊宗保一眼,不知道為什么帶著一股勝利的表情,走了。
楊宗保也有些動怒,但是還是站在護士站外等著。
很快十一號房間就傳出來嘈雜的聲音。剛才那個小護士臉色慌亂的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叫:“黃娟快出來,出事了。”
拿起電話就撥了個號碼出去。
“怎么啦?”估計是剛才叫黃娟的從值班房里穿衣服走出來。
“不好了十一號床的病人突然喘不過氣叫心痛。”小護士完全慌了:“江漢醫生的電話打不通。”
“那就打主任的,有其他醫生在嗎?”黃娟接過電話,撥打了起來,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黃娟簡單了說明了下情況。
“有其他醫生沒有?先頂上。”黃娟應該是比較有經驗的老護士了,反應還算是冷靜。
“沒有了。”小護士低著頭。
“沒有?值班醫生呢?”黃娟寄希望的問。
“沒在。”小護士臉色煞白已經完全別嚇壞了。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先去穩定病人的情況。這個是誰?”黃娟不愧是有經驗的老護士,很快就知道怎樣做才能盡可能的解決目前的問題。
“這個是手術室新來的麻醉師。”小護士抱著贖罪的態度,連忙搶先說。
“醫生?那就好,能用就行。”黃娟說完抓著楊宗保就跑。
什么叫能用就好?楊宗保對于黃娟這種抓壯丁的行為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跟著跑,人命第一。
到了十一號病床房間的時候,黃娟強行驅趕其他病人出去。病房里就只剩下黃娟,小護士和楊宗保,當然還有病人。
只見病人捂著心口縮在床上。
“聽診器。”楊宗保伸手。
“什么?”小護士沒聽懂。
“給。”黃娟從口袋里拿出了個遞給楊宗保,順便把小護士往外拉了一下。
“叫心外科會診。病人心包積水。”楊宗保很快就判斷出了問題。
“什么叫心包積水?”小護士還在旁邊問:“我們是普外科啊,怎么會有心臟有問題的病人?”
什么叫蠢材?這樣的不叫蠢材叫什么?什么都搞不懂做什么護士。
“給我準備胸穿外科包,病人估計快不行了。”楊宗保沒有理會那個白癡的護士,直接和黃娟說,因為在他眼里這個老護士有用的多,配合起來不費事。
“嗯,馬上準備。”黃娟轉過頭對小護士說:“愣著干什么,你現在馬上去給我叫會診,其它事情等下說。”
“是。”小護士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厭惡楊宗保,似乎不是他她就不會落到這樣的田地,絲毫沒有認識到,即便是楊宗保沒有來,這個病人還是會心包積液。這本身就和楊宗保沒什么必然的聯系。但是結果會很不一樣,楊宗保不在的話,這個病人死定了。
楊宗保用聽診器在病人的胸口聽了一會,果斷的把一根10厘米長的胸穿針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給扎進了病人的胸口。馬上就有紅色的液體流了出來,剛好這一幕被打電話回來的小護士看見,她驚叫起來:“血。”
因為她的驚叫,病人家屬沖了進來。看到楊宗保在病人的胸口上抽血,這是普通人不能夠理解的一幕。沖上來不由分說就揍了楊宗保一拳。
楊宗保被揍的臉一歪。但是手紋絲不動。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胸穿針多鋒利啊,鉆骨頭都可以,如果自己的手挪動了一下,手底下病人的心臟很可能就被扎了洞。現在楊宗保手里的胸穿針的尖端位置就在心臟和包著心臟的一層膜之間,剛才就是這里有水,一有水就會妨礙心臟的跳動,因而必須給病人把這里的液體抽出來。
其實病人家屬的那一拳的力度是非常夠的。不是楊宗保力量夠,身體厚實,相反楊宗保比較的單薄。為什么在挨揍的同時保持手不動,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你們干嘛,這是在治療。”黃娟不顧男女之別死死的樓主了病人的家屬,防止再影響楊宗保的造作。
這邊楊宗保的嘴巴里已經有血腥味了。剛才那一拳把楊宗保的口腔壁撞上了牙齒。軟、肉碰上牙齒當然出血了。楊宗保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把血吞進了肚子。很快就抽出了300毫升帶血的液體,病人的呼吸情況明顯的好轉。這個時候胸外科主任朱澤明進來了,正好和楊宗保換了一下手。
楊宗保友好的對朱澤明笑了笑,走了。
朱澤明并沒有馬上開始對病人的診斷,只是看了一眼往外走的楊宗保,再次感到驚嘆。這個年輕人還要給自己多少驚喜才夠呢?診斷正確,處理正確,手法、正確。這樣的人值得自己花心思培養,但是在這之前還得看看心性如何。
“辛苦了。”黃娟因為出來拿藥,順便和楊宗保道聲謝謝。今天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楊宗保不在,病人死了,那自己作為代教護士責任重大。
“沒事。那個護士不能換掉嗎?”這是頭一次楊宗保對于護士產生要換掉的想法。
“不好辦。這不是你我能夠管的。”
黃娟的話很明顯了,人家是關系戶,上面有人,不是說能換就能換的。
“知道了。如果胡主任或者管床醫生江漢來的話,請給我電話,是關于明天手術病人的問題。”
“嗯。”
楊宗保就這樣一無所獲的回到了手術室,一身臭汗。就跑到衛生間洗個澡。順便把昨晚穿的洗手衣換下。實在是太臭了。醫院到處都有空調,在里面一天就像是洗桑拿一樣。那味道真是不敢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