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瑜和陳安平堂而皇之地走到了一起,陳安平給孫瑜安排了住的地方,這個地方距離西花廳很近,門口有警衛,還有一個排的士兵和孫瑜住在一起。//歡迎來到閱讀www.//
“這是…”孫瑜疑惑地問道。
“中央警備團的人。”陳安平揚了揚眉毛,“既是監視你,也是保護你。”
前來執勤的士兵們和孫瑜不說話,見了陳安平也不過是點點頭而已。
“怎么我感覺自己的處境一下子糟糕了。”孫瑜說道,“你覺得胡服同志的處境怎么樣?我覺得這和我們所在的世界歷史完全不同了,話說現在我不是應該看到《評》這篇文章嗎?”
陳安平瞥了孫瑜一眼。
“因為你?”孫瑜瞇了瞇眼睛,“這倒是可能,如果你作為五號同志的助手,那么南寧會議的結果就不會那么嚴重…”
“停住,”陳安平擺了擺手,先是張望了一番,然后拉著孫瑜進了屋子,關上了門,又審視了一番之后,才開口說話到,“注意場合,不要胡亂說話。”他狠狠瞪了孫瑜一眼,“就是主席同志身邊也有竊聽器!”
“那個不是為了保存主席同志的講話記錄么…”
“這你也信?”陳安平給孫瑜了一個鄙視的眼神,“你不要再幼稚地認為所謂的政治斗爭還是當初在小隊里面的那種形式。”他輕笑了一聲,“就好像我,暫時低一下頭,還可以跑掉。”
“呃…”
“你要好好想一想,對于只有一次生命,生活在一個固定的世界的人,”陳安平表情嚴肅地看著孫瑜,“因為沒有那么多的退路,他們的心神是處在何種緊張的狀態,這種斗爭又是如何的殘酷,你所在的世界,所呆的那個時候政治斗爭失敗了,還可以調去供銷合作總社當個正廳級的副主任,又或者到糧食局當個副部級的副局長,工資一分錢不少,又或者住在秦城監獄也不至于被拖出去打靶。”
“這個世界就是身敗名裂,”陳安平語氣沉重,“真正的身敗名裂,我們黨對于整個社會的控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不能夠容忍一絲的不受控制,一旦松動就是全面的反彈。”
“因為國際局勢的緣故?”孫瑜插話道。
陳安平哼了一聲,“國際局勢,當然一直有這樣的緣故,要把一個國家統治和治理好是很困難的,特別是這樣的大國。”陳安平嘆了一口氣,“當年我還是太幼稚,以為把漢奸、叛徒、賣國賊都干掉,至少要把他們排斥出領導層,這樣國家就能夠治理好了,現在來看,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
孫瑜緊緊盯著陳安平。
陳安平卻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了,而是看了看窗外,意有所指地說道,“你說說這么些人,我們的老前輩,或者說我們的同僚,他們當初抱著何種的理想,經歷了何種的苦難,同甘共苦,忍饑挨餓努力奮斗終于有了新中國的建立,但是為什么到了現在他們也同樣斤斤計較自己手上的權力多少,一心想著向上爬,難道是把以前自己的愿望和理想都忘記了?”
孫瑜張了張嘴,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困難,想了想,他還是說道,“這個,一直堅持理想的人也是有的,你看看五號同志不就是這樣的人嗎?主席同志也是。”
陳安平的嘴角牽動了一下,“是啊,”他有些沉默了,“但是這樣的人我們黨內并不多,以前能夠做到和舟共濟,萬眾一心,現在反而做不到了,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陳安平苦笑著搖了搖頭,“即使是封疆大吏,也是為國家考慮得少,為自己考慮得多。”陳安平冷笑了兩聲,“以前,國家計委掌管全部經濟大權,地方上叫苦連天,水樓稍微松一點,地方就不把錢當錢,沒命地上項目,攤子鋪得太大。主席同志出來負責任,上有好之,下必甚焉。這下家伙們,現在公心是越來越淡了。”
“呃,”孫瑜有些迷惘,顯然陳安平此時所說的這些話他是絕對不會給他這個世界的朋友同事說的,但是孫瑜此時的心思完全沒有在聽陳安平回憶發牢騷上,他抿了抿嘴,“我的腕表。”
“呀,”陳安平停了一下,隨即看著孫瑜,“你自己能夠找出來嗎?”
孫瑜聳了聳肩,“我覺得我還是可以的。不過我覺得也許會有麻煩。”
“我覺得也許不是麻煩。”陳安平說道,“不如我們去五號同志那里一趟。”一邊說著,陳安平走到了房間的電話旁開始給五號同志打電話。孫瑜在一旁聽著陳安平在提出了會見的請求之后,一直不停地說是,孫瑜一時之間也沒有心思去聽五號同志在電話那頭是怎么說的了。
因為陳安平的緣故,這些歷史上的糟糕事件發生得很有節制,tg是一個意識形態的政黨,所以一旦它自身的立場不站在工人和勞動人民的一邊,它本身就被取消了哲學上的合法性。這也就意味著,社會主義的國家必須是勞動人民專政的國家,如果勞動人民不能參與到國家事務中去,這個國家的性質就改變了。譬如國家由大資本家聯合官僚資本主義統治了,那么即使它在他的國會或者議院放上幾個勞動人民,也不能夠改變這個國家資本主義的本質。現在的問題是,官僚們本身催化了一個特殊的官僚階層,作為勞動人民委托的代表,官僚階層本身把持著國家政權和國家資本形成了一個特殊的階層。王亞南同志早就認識到,為了統治,一個官僚階層是不得不存在的。
早在延安時期,黃炎培所謂的歷史一亂一治的循環論就指向了這個問題。主席同志當時信心十足回答人民民主的監督會克制住這個問題。
在進入北京城,建立全國政權的前夕,主席同志同樣對于這個問題發出了警告,從打天下到坐天下,這里有一個心態的轉變問題,tg黨員是否能夠將自己的最初的意愿和意志貫徹下去而不是追隨著歷史的舊跡,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1957年的運動,原本希望發動一場黨外針對黨內的監督運動,結果沒有料到那些舊時代出于人上人的地位的民主人士錯判了形勢,光明正大地將輪流坐莊的念頭拋了出來。奪取政權這個最大的矛盾將黨內和黨外嚴重對立起來,逼得不得不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這里面又有誰在借機渾水摸魚,攪亂局勢,將問題擴大,這是一個很難知道的事情了。當年那些公開的發言還留在歷史的報紙上,如果去仔細閱讀就可以知道后來的民主派和自由派不如他們的前輩多矣。
當政的時間越長,所產生的倦怠也就越嚴重,當初包含理想奮進的革命者,逐漸被培養成為了守舊的官僚——社會主義建設的經驗始終太少,所以很難創造出一種新思維,舊的思想的沉淀逐漸發揮其影響。革命的舊人也會堂而皇之地認為,既然天下是自己打下來的,那么也自然應該由自己來坐,帶領自己打天下的領袖應該自然而然地論功行賞,將自己的地位固定化。
這正是某位領袖所擔心的,某些人瘋狂吹捧的前七年和前十七的成績,大有認為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應該如何如何的意思,但是前七年和前十七年所產生的問題認識則很不深刻。這些問題積累起來會不會有一個總的爆發?就如同改革開放12年以后,一波下崗潮將中國經濟問題總爆發出來一樣,當時領導同志駕駛著飛機硬著陸了。又如醫改之后,矛盾的積累以醫患關系緊張,有人拿刀對著醫生亂捅爆發出來;又如房改了之后,經濟的發展,問題總積累到了一定的階段,以房價暴漲的形勢爆發出來等等。
就好像美國人、歐洲人借錢太多以債務危機的方式問題爆發出來一樣,欠的錢總是要還的。
封建的思想重新占領新的社會主義的中國并不是一件難以猜想的事情,tg黨員雖然多,但是和整個國家來比還是一個少數,那些曾經存在的舊社會的知識分子們天然地壟斷著一些領域的地位。所以問題在某些領域顯現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封建思想的殘渣和洋務運動帶來的洋面包的沖擊,整個中國概不能免。于是血統論居然堂而皇之地被提了出來。在tg的內部,關于革命接班人的想法也帶有普遍的封建思路。當然,這也是千百年來中國社會所產生某種傳統,在政權草創之時,所有人同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資望是領導人一個很重要的指標。主席希望維系住黨的立場,又對已有的官僚人員失望,他所寄望的新鮮血液自然承受了已有的官僚體系最堅決的反對。
這讓孫瑜想起了夢如神機那部著名的小說來——所謂的十大神將,三大天尊才有天帝的繼承權從某種意義上,正是這樣封建的思想的證明——但是你又不能否定它具有某種現實的合理性。當體系的成熟勝過了個人的威望的時候,交接班制度才能夠威嚴地樹立起來,這個時候共青團就發揮最大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