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書記,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村里的大夫說你是怒氣攻心…”
崔秀英柔柔的聲音打斷了徐君然的思緒,抬起頭看著她的臉,徐君然知道她是真的在關心自己。
昨天的那種情況下,徐君然在楊蓮花的哭鬧聲中,成為了千夫所指的罪魁禍首,當時崔秀英就覺得,這些人實在是太不講道理了,明明就是陳愛國自己做錯了事情,為什么要把責任賴在徐書記的身上呢?難道人情比法律還大么?貪污就是貪污了,犯罪就是犯罪,因為他為國家做了幾十年的貢獻,難不成還要放他一馬不成?
崔秀英讀了很多書,這一點跟其他人不一樣,她覺得徐君然沒有錯,畢竟不管怎么說,如果發現問題不去調查的話,豈不是放任陳愛國等人的錯誤繼續下去?
當她把自己的疑惑對徐君然說出來的時候,徐君然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卻沒有說話。
他沒辦法告訴崔秀英,這就是華夏特色。
人情有時候大于法律!
徐君然依稀記得,上輩子自己的記憶當中曾經處理過一個案子,那是城管局跟一個賣水果的婦女起了爭執,那女人帶著自己的女兒在街邊的機動車道擺攤,城管局的人員勸了她好多次,她非但不理睬,還不斷的拳打腳踢城管干警,甚至拿水果刀威脅執法人員,面對這樣的人,城管只能夠采取暴力措施把她控制起來。可事后事件被人曝光到網絡上,一時間對城管的攻擊不絕于耳,人們完全無視擺攤者之前的錯誤,揪住城管暴力執法這一點不放,無奈之下,徐君然只能下令放人,然后處理了幾個城管。
對于這件事,徐君然一直都耿耿于懷,華夏就是這樣的特色,人們的眼睛里面有時候看不見真相,卻都喜歡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面,而從不去考慮,如果自己面臨那個局面的時候,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腦海當中,徐君然忽然覺得自己今時今日的處境跟當初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難道就這么放棄?
他很清楚,這個事情隨著陳愛國的死,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無解的結,哪怕縣委再如何關注此事,恐怕都查不下去了,就算自己不說什么,估計朱澤成也會想辦法把自己調回縣城去的,免得留在長青鄉被人指摘。
可徐君然卻不甘心!
原本被下放到這里就讓徐君然憋了一股氣,現在又遇到這樣的事情,這段時間來,徐君然心里面所郁結的悶氣,隨著他急怒攻心昏過去之后,一下子散發了不少,此時他卻涌起一股豪情壯志來,就如同當年被黃子軒逼回江南一般,徐君然此時已經豁出去了,既然自己沒有了退路,那就勇敢的從前面打出一條路來。
黃子軒在自己這次下放離京之前,已經去西北某省做縣長了,自己可不能被這家伙落下的太遠。
嘴里面露出一絲冷笑來,徐君然扶著床頭站起身,對崔秀英道:“走,你陪我去看看楊姐。”
崔秀英一怔,作為“害死”陳愛國的頭號“兇手”,徐君然竟然還想著去看楊蓮花?難道他不知道楊蓮花對于他這個害死丈夫的罪魁禍首有多么的怨恨么?昨天徐君然明明都已經昏過去了,楊蓮花愣是還在徐君然的身上踹了兩腳呢。
“徐書記,我看算了吧?今天可是老陳出殯的日子。”這時候,房間的門被人推薦,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崔秀英定睛一看,發現是工作組的副組長于青海,她連忙說道:“老于叔,你快勸勸徐書記吧。”
于青海的表情也不太好看,聞言對崔秀英點點頭:“秀英,你先到外面等一下,我跟徐書記有幾句話要說。”
崔秀英猶豫了一下,徐君然卻是笑了笑:“去吧,我跟于老鄉長聊幾句。”
無奈之下,崔秀英只好朝著外面走去,隨手把門關上。
等到她出去之后,徐君然把身子靠在床頭,對于青海說:“看來,我們都錯了。”
于青海的臉上也露出一個苦笑來:“是啊,想不到老陳竟然這么狠,對自己狠,對我們也狠啊。”
徐君然半天沒說話,他知道于青海說的一點錯都沒有,陳愛國這么一死,一下子把什么事情都給了結了,所謂人死不能復生,總不能抓著一個死人去問案子吧,就算提留款的事情查出來,大家都可以把責任推給陳愛國,反正他又不可能從棺材里面蹦出來替自己辯解,不得不說,這下子,讓徐君然原本的想法全都化為泡影。
“馬力沒事吧?”徐君然想到于青海的來意,應該跟他女婿有關系。
于青海苦笑了一下:“倒是沒什么事情,老陳把一切都扛下來了,現在大家都以為他才是罪魁禍首。”
徐君然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更讓他覺得奇怪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隨著陳愛國的死煙消云散了。
事出反常必為妖,徐君然不相信陳愛國真的那么脆弱,要知道在自己跟他談話的過程當中,雖說他有些掙扎,可是徐君然卻沒有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他萌生死志,畢竟經歷過太多的事情,徐君然有自信能夠看得出,一個人是不是心存死志。
只不過這種懷疑他現在沒必要跟任何人說,畢竟大家都認為陳愛國是因為自己跟他的談話過程當中逼得太緊,這才讓陳愛國想到了自殺謝罪,說句不好聽的,徐君然現在就是眾矢之的。
“對了,我聽鄉長和書記在跟縣委領導討論,準備把你調走。”于青海嘆了一口氣,總算說出了自己真正的來意。
徐君然一愣,想不到這么快他們就已經做出決定了,無奈的搖搖頭:“于鄉長,我想去跟老陳告個別。”
于青海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好吧,我和秀英陪你過去。”
陳愛國下葬的地方就在聯合村不遠,這個時候還沒有所謂的火葬,大部分都是土葬,找個地方埋了了事。徐君然跟于青海到達陳愛國墳前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走了,留下的只有工作組和鄉里以及縣里面的一些干部。
幾個人走到人群旁邊,徐君然邁步來到陳愛國的墳前,看著墳包,忽然很是傷感。
這時候,原本跪在墳前的楊蓮花忽然轉過身,看到徐君然之后眼睛頓時就紅了:“你來做什么?”
徐君然開始還以為她又會沖上來跟自己拼命,對于這個沒了丈夫的俏寡婦,徐君然的心里面是滿懷著愧疚的,畢竟說起來,陳愛國的死跟自己確實有關系。
組織了一下語言,徐君然滿臉抱歉的說道:“楊姐,我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楊蓮花已經站起身,自顧自的說道:“我不想聽你說話!”
說完,徑直離開了這里。
不少人看著徐君然和楊蓮花之間的對話,都無奈的搖搖頭,跟那些無知的群眾相比,他們更清楚這個事情的內幕。徐君然調查問題是沒有錯的,錯就錯在,他照章辦事的同時,逼死了陳愛國,這才讓他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有時候就算做的是好事,可是如果方法方式不對,卻依舊要承擔責任。
馬聚寶跟王祥林離開的時候,看徐君然的眼神都不善,尤其是馬聚寶,更是冷哼了一聲,瞪了徐君然一眼才離開。
很快墳前只剩下徐君然跟于青海等人,再就是縣里來的幾個干部。
“徐書記,朱書記讓我轉告你,不要灰心,縣里面的工作也很需要你。”紀委的楊科長上來跟徐君然打了一聲招呼,轉達了朱澤成的話。
徐君然無奈的苦笑了起來,朱澤成這是不方便跟自己見面,所以才讓人轉達啊。
他也理解朱澤成的難處,畢竟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朱澤成的身份特殊,如果跟自己這個眾矢之的走的太近,很容易被人誤會和詬病,縱然朱澤成心里面再怎么偏向自己,此時此刻在表面上也必須要疏遠自己。
想到這里,徐君然對于崔秀英的感激又增加了一分,人家一個女孩子能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照顧自己,最起碼對于處于困境當中的徐君然來說,這是十分難得的一件事情。俗話說患難見真情,板蕩識誠臣。對于徐君然來說,現在的崔秀英,就是他的朋友。
“謝謝楊科長了。”徐君然苦笑著對楊科長道了一聲謝。
楊科長表情也很不太好,拍了拍徐君然的肩膀,壓低了聲音道:“我們顧書記說了,這姓陳的死的太是時候了,他這一上吊,咱們這趟算是白來了。”
他是做紀檢干部的,倒不是說出政績靠這個,主要是做紀檢工作的,看問題跟一般人角度不一樣,他們看到的東西,相對于普通干部,更為深刻一些。就好像徐君然之前想的那樣,陳愛國一死,最大的受益人,恰恰就是安維明那群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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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