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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金泰妍

  有人說,面對領導的問話,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也不說。

  其實這樣想是不對的。因為領導既然問你了,那就說明領導希望從你這里聽到一個答案。要知道領導也是普通人,雖然他們身居高位,可問題就是在這里,因為身居高位,領導想要聽到真實的聲音就很難,這個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詢問下屬來知道下面的聲音。

  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領導詢問下面的人,目的自然是希望聽到真實的聲音。但是基層的那些干部,卻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他們都只會讓領導知道自己想讓他知道的事情,然后阻止他知道自己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這樣一來就造成了一個現狀,那就是上面的人想要了解真實的情況,可卻被下面的人選擇性的告訴了一些情況。只不過這些事情,不是由領導來決定他是不是喜歡知道,而是下面的干部幫領導在選擇,領導多數情況下是被動的。

  就好像呼延傲波這個級別的干部,出門動輒車隊伺候,想要了解一些地方上的真實情況,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能選擇自己安排一些人,去了解地方上的情況。

  就比如今天呼延傲波問徐君然,他提起二十四史的意思,自然就是希望能夠以史為鑒。

  而徐君然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徐君然故意提起明史,意在告訴呼延傲波,所謂史書,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

  兩個人雖然沒有直接明確的交換意見,可是暗中卻有了一個舟通。

  這個事情的焦點,就集中在呼延傲波之前對徐君然詢問武德縣工作情況的上面。要知道李家鎮公社如今所作的一些探索,以及武德縣工作出現的一些分歧,徐君然都已經對呼延傲波或者暗示,或者直接匯報的說了出來,呼延傲波提出讓徐君然多看史書,自然是希望他能夠從歷史當中吸取教訓,不要為人所乘,而徐君然的答案也很簡單,他用明史作為例子,就是回答了呼延傲波,歷史是勝利者才有權去書寫的,也就是說只要自己把李家鎮公社的經濟發展上去,那么就不必在乎現在這些人的看法。

  而呼延傲波從徐君然這里,也了解到了一個真實的基層,這讓他對于徐君然的印象又好了幾分,畢竟在這個年代,敢于說真話的人不多。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呼延傲波看著徐君然,意味深長的說道:“從五十年代開始,華夏敢于說真話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徐君然的臉色一整,他自然明白,呼延傲波的話里面是什么意思,不外乎是在感慨最近這些年的運動,讓人們逐漸的失去了自我,只會唯唯諾諾的奉承上級,聽上面的指揮。

  猶豫了一下,徐君然還是緩緩開口說道:“書記,有些時候,不說話并不代表不明白,只是環境逼的人說不出話來。”

  呼延傲波一怔,看向徐君然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同:“那你的意思是,如果環境允許,人們就能說出來話了?”

  徐君然輕輕搖頭,他想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以及九十年代初思想領域混亂的狀況,平心而論,徐君然對于那場關于自由化的討論一點興趣都沒有,上輩子那個時候他正在讀大學,對于這種所謂的自由之爭,徐君然的想法就是可笑之極,還是那句老話,如果把權力真的都交給普羅大眾的話,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因為越是處于基層的人,看到的東西就越狹窄,一旦一個人的目光只能夠看到自己眼前的利益,而他手里面又有了權力的話,那才是這個國家要走向窮途末路的征兆。

  “呼延書記,我始終都覺得,我們華夏的建設,要走出來屬于我們自己的路。不管是西方的資本主義道路,還是我們鄰居老大哥的道路,都未必完全適合華夏,這就好像一道菜,幾個不同的人吃了味道肯定是不一樣的,要根據食客不同的口味添加佐料,因地制宜才是我們真正的發展方向。而您所說的什么時候可以說話,我覺得,不管說什么話,我們的發展方向不能變,我們的本質不能變。”

  說完這番話,徐君然看著呼延傲波,誠懇的說道:“華夏要發展,就得走自己的路,過度的學習西方或者其他國家,反倒是會適得其反,影響我們國家的安定團結。”

  話里面的意思雖然沒有說的很清楚,可呼延傲波的臉色卻微微變了起來。

  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呼延傲波用心思敏銳來形容絲毫不夸張,對于他來說,徐君然的這番話有很多種理解,可不管怎么理解,都似乎是在對如今上面犬力倡導的改革開放的一種批評和建議。

  “曹俊明前段時間發表的那篇文章,是你寫的吧?”

  沉默了片刻,呼延傲波看著徐君然一字一句的問道。

  徐君然點點頭,這個事情已經不算是秘密了,在呼延傲波這樣的老江湖眼中,曹俊明一直以來的態度雖然是贊同改革開放,可是還沒有深化到那種程度,更何況署名帶著徐君然,這個事情本身就存在著讓人懷疑的地方。

  而且徐君然的目的也早就已經達到了,自己進入了高層的視線當中,還被一號首長點名表揚,一下子成為了風口浪尖的人物,曹俊明也得到了好處,現在就提起出仕,而且還是直接做了縣委副書記,獲得了一個高起點。更重要的是,徐君然利用這個事情,一下子把黃子軒給坑的不輕,黃副處長一個堂堂的宣傳部領導,竟然發表跟高層意見相悖的文章,這一下子就讓黃子軒的仕途蒙上了一層陰影。

  畢竟不管怎么說,黃子軒可是代表著黃家的態度,外人不知道,還以為是黃老爺子授意他發表跟曹俊明打對臺的文章呢。

  好在黃老爺子如今在中央也算是位高權重,畢竟他跟中樞巨頭之一的關系匪淺,有老上級庇護著,這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黃子軒,并沒有像前世那樣成為華夏知名的理論干部,而是灰溜溜的離開了宣傳部,換到了一個普通的部門做副處長。

  最起碼,幾年之內,這位黃處長不要想著翻身了。

  徐君然也知道,這樣的挫折對于黃子軒來說,雖然很疼,可卻沒到毀掉他的地步,畢竟是大家族的嫡系子弟,想要徹底毀掉這個人,要么是讓他犯原則性的錯誤,要么就是徹底拔掉這個家族,否則光憑一篇文章,最多能讓人覺得黃子軒不堪大用,可卻沒辦法徹底的斷送掉他的仕途之路。不過就算這樣,徐君然也很滿意,畢竟對于他來說,這只是一個開始。

  而現在,呼延傲波提出的這個問題,徐君然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徐君然親自寫了鼓吹改革的文章,現在卻說改革要有一個適可而止的度,難道是首鼠兩端的小人?

  徐君然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回答很重要,否則呼延傲波就會以為自己是那種只會動筆桿子的文弱書生,要知道書生誤國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真正做大事的人,不僅要有書生意氣,還要有一份胸襟和智慧才行。

  “開放并不代表要全盤西化。”徐君然平靜的吐出一句話,讓呼延傲波一愣。

  “學習別人的長處,制訂符合我們國情的政策。并不代表我們要改變社會主義國家的本質。改革之路注定要充滿艱辛,但不管怎么變革,都必須要堅持人民群眾是國家主人這個本質。”

  徐君然的幾句話雖然沒有說的那么明確,可呼延傲波卻聽懂了。

  “你的想法很好,不過有些事情的發展,未必會按照我們所想的那樣。”

  呼延傲波嘆了一口氣,對徐君然說道。他很看好這個年輕人,就像曹俊明說的那樣,這是一個聰明絕頂,對政治敏感到了極點的人,對于大局的判斷,甚至于超出了某些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

  徐君然笑了笑,卻沒有說話,有些東西,現在說出來毫無意義,只能夠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說出來。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呼延傲波詢問了一下徐君然的情況,準備留他在這里吃午飯。

  正在這個時候,屋門被人用鑰匙打開,走進來一個身影,看到徐君然和呼延傲波坐在一起,那人微微一愣,轉身就要上樓。

  “泰妍啊,過來認識一平。”

  呼延傲波眼中閃過一抹黯然,對那人說道。

  那身影一頓,轉過身走到沙發前,平靜的開口:“呼延書記,你好。”

  徐君然一愣,看著自己面前的女人,卻沒想到,這人到底跟呼延傲波有什么關系。

  面前名為泰妍的女人一身警服,臉上面無表情,似乎沒有那種看到父親十分高興的樣子,反倒是呼延傲波,顯得稍微有那么一點尷尬。

  “小徐,這是我女兒,金泰妍,在江州市局刑警隊工作。”

  呼延傲波為徐君然和女兒介紹道:“泰妍,這是小徐,在全州市武德縣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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