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然正陷入回憶的時候,卻被一聲暴喝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老虎,你他娘的要干什么?”剛剛被徐君然扔了一磚頭的年輕人拎著棍子走過來,指著李逸風大聲喝道。
李逸風嘿嘿一笑,卻沖那人勾了勾手指:“秦三兒,今兒爺不把你的鳥蛋打出屎來,我李老虎以后不在這武德街面上混!”
一旁的徐君然聽得一陣眉頭緊皺,怪不得上輩子養父一提起虎子叔叔的脾氣就直搖頭,這常言說得好:三歲看老,就李逸風這個脾氣,怪不得日后全州政法戰線一聽說李老虎的名字,那些作奸犯科之輩要渾身顫抖了。
“虎子哥,算了。”徐君然緩緩開口,他可不想回到家里面第一天就鬧出械斗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一樣,做事要謹慎一些。剛剛救人是無奈之舉,現在有了解決的辦法,他自然不想徒惹麻煩。
“沒事兒,這幾個孫子我還沒放在眼里。”轉過頭對徐君然說了一句,李逸風瞪著眼睛看向那個秦三:“秦三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我管定了!平時你跟我叫板也就罷了,老頭子最多揍我一頓,今天你敢動君然一下,你信不信李家鎮跟你們你們秦家寨血斗!”
下一刻,徐君然忍不住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心道這家伙還真能扯虎皮做大旗。
果不其然,李逸風一句話說完,秦三一下子就愣住了。
血斗是武德縣從老祖宗時候傳下來的規矩,武德民風彪悍,動輒宗族械斗,死傷者甚重,而血斗則是最為殘忍的,意思是用鮮血洗刷自己的恥辱!一旦開始血斗,除非有一家死絕,否則肯定不會停止的。
作為土生土長的武德縣人,秦三當然知道血斗對于一個鎮子家族意味著什么,冷笑了一聲:“李老虎,你以為自己是誰?還血斗?我咋就不信你有那么大本事呢?”
話雖然這么說,可他卻明顯沒有了剛剛的那個底氣。
李逸風嘿嘿一笑,指了指徐君然:“秦三兒,你甭在那兒跟我裝糊涂,看見沒,這是我們李家鎮的第一個大學生,也是咱們武德縣的狀元,你說說我大爺爺要是知道你想打他的主意,會不會跟你們秦家玩命呢?”
說完,他轉過頭,沖徐君然眨了眨眼睛道:“那小子叫秦壽生,是秦家寨的,他老子是縣里的副縣長秦國同。”
徐君然這才恍然大悟,為什么以李逸風的性格,竟然跟對方擺開陣勢講起道理來,原來那邊也是縣里的衙內一族啊,這武德縣各個大族在縣里面都有自己的頭面人物,秦國同自然就是秦家的頭面人物,跟李家的李東遠在家族當中的地位差不多。
不過徐君然卻是想起來關于秦國同的一個事情,這是當年養父跟自己講過的一個趣聞,他的本意是讓自己約束好子女,不要惹了不該惹的人,犯下不該犯的錯誤,以免牽連自己。
想到這個消息,徐君然看向秦三的目光竟然有了一絲憐憫,這個人再有半年多的時間就要掉腦袋了,現在竟然還這么囂張,看來果然是老天欲叫人亡,必定是人先瘋狂啊。
“虎子哥,算了,我們回家吧。”徐君然再次開口說道,態度很是堅決。
李逸風一愣,不過卻馬上點點頭,不知道為什么,雖然跟徐君然四年沒見,可李逸風卻覺得,這個從小跟著自己屁股后面長大的弟弟,竟然有了一種讓人不得不聽從他話的威嚴,這種威嚴透過目光傳遞出來,讓李逸風覺得好像面對的是那個整日欺負自己的小魔頭的爺爺。
那邊的秦壽生一臉呆滯的看著李逸風和徐君然,他萬萬沒有想到,平日打起架來就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李老虎竟然在那個年紀比自己還小一點的年輕人幾句話之后,老老實實的站到那人身后,這不會是做夢啊?
徐君然看向秦壽生:“秦縣長說起來算是我的領導,我勸你一句,這世界很大,大到你無法想象。秦家寨不可能保護你一輩子,就算能夠保你一時,也保不了你一世。多為你父親想一想,好自為之吧。”
秦壽生一怔,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卻沒敢開口。剛剛李逸風的一番話讓他想起來面前這個年輕人是誰了,當年李家鎮出了大學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自然知道李家鎮人對那個大學生的重視,要是自己真的動了那個徐君然,估計就像李逸風說的一樣,李家的老人們都敢發起武德縣建國后第二次血斗!
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徐君然,秦壽生大聲道:“今天我給狀元的面子,李老虎,你給我等著!”
放下這句場面話,他轉身帶著自己的那幫子小弟就走。
李逸風大怒,邁步就要追過去,陸睿伸手拉住他的手:“虎子哥,算了,沒必要跟他計較。”
說完看了看已經拉著兒子躲在自己和李逸風身后的那對母子,徐君然苦笑了一下道:“你們走吧,不要在這兒繼續呆著了。”
那個做母親的抬起頭看了徐君然一眼,似乎要把這個年輕人記在心里:“謝謝您,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徐君然擺擺手:“沒關系,早點回家吧,你兒子傷的不重,去衛生所拿點消炎藥就行,可別亂吃東西。”現在的醫療條件不好,農村很多人都胡亂相信那些赤腳醫生的話,有病不去醫院,就知道亂吃藥,往往留下后遺癥什么的,所以徐君然才囑咐那個女人一句。
女人為難的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徐君然看了一眼他們身上滿是補丁的衣服,嘆了一口氣,從兜里面摸了摸,掏出三塊錢來,又對李逸風問道:“你那兒有錢么,虎子哥?”
李逸風一愣,隨即小心翼翼的從褲兜里面掏出兩塊錢來,嘴里嘟噥道:“你就是個爛好人。”
徐君然笑了笑,把那五塊錢遞給女人:“嬸子,這錢你拿著給你兒子看病去吧,順便買點吃的補一補。”
女人一怔,剛要拒絕,徐君然卻不容分說的把錢塞到她的手里,轉身拉著李逸風離開了。
看著手中的紙幣,女人忍不住掉下了眼淚,朝徐君然離去的背影拜了拜,這才轉身離去。
走在武德縣城的馬路上,徐君然看著悶悶不樂的李逸風,笑著說道:“怎么著,沒打成架心里不痛快?還是我把你的私房錢給送人了,你不樂意啊?”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李逸風跟自己都是親如家人的存在,徐君然可不希望因為這個事情讓他心存芥蒂。而且他也記得,養父前世應該沒跟秦壽生見過面。因為當初養父是在京城呆到十月份的時候才回的武德縣,后來在嚴打之后收養了十二歲的自己。而今生自己則是在發現重生之后,馬上選擇離開京城。
李逸風嘆了一口氣:“早就看那個秦三不順眼了,好不容易這次有理由揍他,你還不讓,真是憋屈死我了。那幾塊錢有啥大不了的,最多我……”
徐君然正要說話,卻沒想到李逸風猛然間停住了,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半晌之后才哭喪著一張臉:“君然,我的好弟弟,這回你可得拉哥哥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