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
王成剛從屋里出來,臉還未及洗,就被孟有良扯著出了門。
那急吼吼的樣子,有些讓人側目。
阿黛搖搖頭,這孟有良也太心急了點,小人之心,這是怕夜長夢多啊。難道那鋪子真就這么不好?
但從大哥的脈相來看,應該不是這樣的。阿黛邊想著邊進了廚房,先燒熱水,這沒有熱水瓶的時代,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情大體都是燒熱水。
“阿成呢?”王成前腳剛出門,這邊孟氏邊走邊系著衣帶出來,一臉焦急。
她之前睡的迷迷糊糊的還沒反應過來,等到清醒,便趕了出來,卻沒看到王成了。
“被孟家大哥拉走了。”一邊王靛端了洗衣盆過來,準備洗衣服。
“哎呀,怎么這么急?也不等我叮囑上兩句。”孟氏連忙走到門口,只是長長青石巷子,哪里還看得到人影。
只有墻角處的鳳尾草在風中輕搖。
孟氏跺了跺腳,回到屋里。
“大嫂,你能叮囑什么呀,鋪子過戶的手序你又不懂。”王靛把一件件衣服浸洗,泡在漿水里面道。
孟氏便蹲在旁邊,拿起泡過漿水的衣服,用木槌子槌著道:“阿靛你不曉得,我這幾日悄悄的問了大郎和二郎,才曉得那鋪子是真有些問題的,我這不是擔心一會兒過戶了后,那鋪子就算是咱們的了,到時還不曉得要整出點什么事來,這不,想叮囑你大哥當心點嗎?”她嘴里的大郎二郎就是孟有良的兩個兒子。
一些話大人嘴里不好套問,小孩子的嘴里卻是一問就出的。
“之前都出了什么問題?”王靛好奇的問。
廚房里的阿黛也豎起了耳朵,當然,其實她不用豎耳朵也聽得到。
人在白天因為五色五氣五音等干攏,靈性沒于體內。世人便渾渾噩噩。
而到得夜晚,人進入了睡覺之中,靈性便自動覺醒,帶動氣機運轉,阿黛只覺得如今氣機越來越充盈,耳目更加靈便。于天氣,于福禍,于因果,便有一些自然而然的感應。
“先前啊,最早我大哥剛得到那鋪子時,一倉庫的富春大米叫老道以十文錢一斤賣了,捐失不小,這事你也知道的。后來整理鋪子時,橫梁砸了下來砸傷了人,你應該也聽說了,這些是大事。另外小的損失就別提了,數不勝數,我又聽說,當初錢秀才想把那鋪子租給別人家用時,幾乎每一家準備接手的都會出些事情,只在事情大小不同。你說說,如今你大哥要接手了,我這能不擔心嗎?”孟氏有些擔心的說著。
“哎呀,真這樣你怎么不早說,天還這么早,衙門那邊定然還沒辦公呢,要不,我們到衙門口堵人去,叫大哥不要那鋪子了。”王靛拍去巴掌上的水珠道。
孟氏又是一臉悻悻,雖然孟有良有些不地道,但,那也是她大哥,這樣的事情她又做不出來。
“你不好去就我去。”王靛現在心思細了不少,自也看出了孟氏的為難,便站起來道。
“二姐不用去,這鋪子于大哥來說應該沒有壞處,而且我可以肯定,就算是你現在去也堵不了人,說不得手序早就辦好了,那差人只不過是想要多拿點銀子,便卡在手上而已。”阿黛走出廚房道,剛才她見孟有良的腰間鼓鼓,顯然這會兒是下了狠心要把事情了解,因此,也就顧不得平日鐵公雞的性子了。
“你又曉得了,又是用你那個太素秘法里面算出來的?”王靛挑著眉問,顯然對阿黛所習的太素秘法有些看不上。
“嗯。”阿黛點點頭,二哥脈相為食祿魁肥之相,近期只會得財而不會破財,當然,這也只是大體的一個說法,畢竟得財和破財是相對而言的。
一些無關緊要的破財不在其中。
“我看你那本事有些不太準,你還說我是命婦命格呢,而今呢?”王靛皺著眉頭,雖賞梅會后,關于她的流言幾乎已經消失了,但訂過親退過親,一般的人家都忌諱,何況官家。
“還是命婦命格啊。”阿黛道,自那日賞梅會后,自家二姐的命格又恢復如初了。
“真的?”王靛雖不信,但也還是有些期待,哪個女兒家不期望自己命好呢。
“走著瞧…”阿黛瞇著眼道。
“那這樣,咱們現在去堵大哥,看看是不是真堵不到人,若是真堵不到人,我就信你。”王靛打量著阿黛道。
“好啊。”阿黛淡定的點頭。
兩人說著,一個丟了衣服給孟氏洗,一個丟了廚房的事情給剛起床的劉氏。
“這兩丫頭,這越大倒是越愛鬧了。”劉氏看著比以前關系好多了的兩個女兒,心里挺高興的,嘴上卻免不得埋怨。
“這樣不挺好,象倆姐妹。”王繼善笑道,家里總算是否極泰來。
也不過兩句閑話間。
此時,王靛和阿黛兩姐妹剛出得門。
隔壁的許大姐風風火火的過來了:“阿靛,阿黛,你大哥在里正那邊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靛和王黛兩個大急的問道,這邊家里還正擔心著呢。
王靛問著,還看了一眼阿黛,倒是叫三妹說中了,既然出了事了,按大嫂的說法,那肯定是事情已經辦完了。
而屋里,王爹,劉氏和孟氏也都跑了出來,許嬌容的嗓門大,剛才那一吼,屋里的人都聽到了。
“你大哥一大早從里正家出來,沒想到一出門就撞上葛慶那浮浪子,那小子手上捧著一只不曉得從哪里弄來的咸菜壇子,叫你大哥一撞,那咸菜壇子就砸在地上砸碎了,結果葛慶那小子非要說,那咸菜壇子曾是前朝宮中的御用物品,這會兒正訛著你們大哥賠錢呢。”
王家眾人相視一眼,從里正那里出來,那顯然是剛剛拿到鋪子的房契,還真邪門了啊,這一剛拿還真就出事了?
想著,王家人在家里呆不住了,劉氏鎖了門,眾人一起朝里正那邊去。
到得里正那邊,事情已進入了尾聲。
“葛慶,我王成不是那沒見識,便是連京城也是跑了個來回的,事情怎么個回事,我想大家心里清楚,就這壇子,錢塘門那邊五文錢一只,我可以買十只來賠給你,而我王成也不是那小氣的,你若是手頭不便,那跟我打聲招呼,五兩銀子,我便是送于你算交個朋友又如何?我不會在乎的,當初,我家里那么窮的時候,我還借過銀子請全城的乞丐喝過酒,這事,大家還清楚吧?”此時,人群里,王成沖著人侃侃而談。
而他的話音一落,圍觀的人群便轟然大笑,這王成做的傻事錢塘縣的人都是說上一兩件。
當初,王成不曉得聽誰說乞丐里有高人,便弄了錢買了酒到處請乞丐喝酒,當時,都成了錢塘一個大笑話了。
如今這會兒舊事重提,眾人自然一陣樂呵。
阿黛站在人群外看著自家大哥,撇撇嘴,用大嫂的嫁妝錢買酒請全城的乞丐中喝酒,有什么好炫耀的,大哥這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
不過,自家大哥一趟京城跑下來,那嘴皮子倒是更溜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而大哥這性子,倒真是能做酒肆的料子。
“大家別笑,我王成現在雖然賺了兩個辛苦錢,能穿上綢衫了,但骨子里沒變,我就喜歡交朋友,但是…”說到但事,王成話音里一頓。
“但是若誰真當我王成是傻子,想坑我,那對不住,總要掰扯掰扯清了,王兄,就看你是愿意多個朋友,還是多個敵人。”王成這會兒又沖著那葛慶道。
“多個朋友怎么說?多個敵人怎么說?”那葛慶這會兒沉著臉。
“多個朋友嘛,朋友有急事,五兩銀子幫朋友義不容辭。多個敵人嗎?今日既然中了你的局,我王成也不是個輸不起的,五兩銀子我也陪了,不過山高水長的,套用江湖上的一句話,咱們就走著瞧嘍。”王成郎聲道。
聽了王成的話,那葛慶臉色數變。
昨日,他是從里正這里得知今天一早,孟有良和王成要到他家來拿過戶好的房契,其實這些契約頭幾天里正就已經辦好了,只是恨那孟有良一毛不拔,便一直拖著他,如今孟有良終于開竅了,于是便約好一早過來。
而葛慶知道王成發了財了,再加上王成以前的傻樣,他便布了這個局,想坑點錢,本以為王成那性子,人傻錢多的,訛了也就訛,卻不料這位人傻歸傻,但卻也是肚子里有貨的,明虧無所謂,卻是不吃暗虧的。
再想著不管多個朋友多個敵人的,反正自己五兩銀子倒手,朋友總比敵人好,以后說不定還能再訛訛這小子,想到這里,那葛慶便哈哈一笑:“王成兄弟爽快,成,那今日,我葛慶就交你這個朋友了,拿來。”
葛慶說著,便朝著王成伸了手。
王成也爽快,從腰里掏出五兩銀子遞給葛慶。
葛慶收了銀子,揚長而去。
“大哥怎么這么傻!!!”王靛一陣跺腳。這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這不明擺著都是被坑嘛,何況葛慶這種人,又豈是能交朋友的?
王繼善先是沉著臉,隨后卻一臉放松了,阿成這做法看著傻,卻也是有點好處的,阿成這次發了財,免不了要招人眼紅,而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今,王成既然還象以前那樣愿意吃明虧,那打心思的人也就沒必要再弄那些暗里的手段了。
而另外,別看葛慶得了五兩銀子,但今日他卻是擺明在了理虧上,之前訛詐的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了。
阿黛這時卻看到城隍廟里,城隍兩個手下正在忙碌的登記著功勞薄。
葛慶:某月某日某時,得五兩銀子,為余,兩日之內必損之。
阿黛嘴角翹了起來,這是太素之道的溝通陰陽。
當然,于葛慶此人,大哥要交朋友,阿黛倒是不反對,這個人在點化里出現過,點化里面,大哥交了許多的朋友,這葛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大哥最后入牢時,也只有葛慶給大哥送過牢飯,兩人在牢里喝了一頓酒,也頗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