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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魚群和道人(修)

大熊貓文學    阿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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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氏酒莊在西湖的對面,得坐船過去,好在,自家是西湖邊人家,打魚貼補家計也是慣常的,因此,湖邊的碼頭還拴著自家的小漁船,阿黛打算駕著家里的小船去,順便撒上一網。說不準也能弄點魚賣賣,換點米錢。

  總歸家計艱難,努力才有收獲。

  王黛想著,抱著酒壇子朝西湖碼頭過去,此時,天下起了密密小雨。

  錢塘的雨,細細密密的,如霧似靄,微風拂柳,夾著雨絲,頗有那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意味兒。

  這樣的雨,對于王黛來說,完全不受影響,不一會兒就到了西湖邊的碼頭,阿黛小心的將酒壇子放在腳邊,就準備去解攬繩。

  “阿黛,你這是要出湖打漁啊,如今西湖的魚可不好打。”說話的是另一邊一條漁船上的胡大伯。

  隨著打魚的人家越來越多,西湖的魚卻是越來越少了,打魚的難度也就越來越大。

  阿黛沖著胡大伯笑道:“我到西湖對面錢塘門那邊有事情,反正是要出湖的,再順便撒兩網子,捕不著魚就算了,若能有個收獲那便老天爺開眼,體恤我們窮苦人家。”

  “說的倒也是。”那胡大伯聽阿黛這般說,便樂呵呵的笑了,這王家丫頭,倒是想的開,不過,生活就得這般過。

  阿黛便沖著胡大伯擺了擺手,繼續解攬繩。

  沒想到就在這時,胡大伯的娘子姜氏風風火火的過來,一手拖著一只網兜,網兜里面兜著一只挺大的烏龜,那背上的龜甲足有臉盆底那么大:“忙活了一個大早上的,魚沒弄到多少,倒是弄到這么一只大龜,拿集上去,也不知能不能換幾個錢。”

  “這抓到龜是要放生的,胡嫂你還在乎這幾個錢哪,聽說你兒子前幾天出門可是發大財了,我昨兒個曉見你那大媳婦買了寶慶齋的胭脂和水粉。”這時,一個在堤邊洗衣的娘子道。

  “哪發什么財,我那大媳婦就是個敗家貨。”姜氏憤憤的,當然對于發財是決不承認的,說完也不理那洗衣的娘子,朝著胡家的船快步走去。

  沒想姜氏走的急,那網兜里的大龜又實在不小,這拖行的時候正好撞在阿黛擺在地上的酒壇之上,酒壇打倒,骨碌的滾下了碼頭上的青石階下,砸在淹在水里的石階上,發出一聲脆響,隨后酒香四溢的,壇子碎,酒自融進了水里,酒和水融在了一起。

  阿黛一下子愣了,不由大急,急步上前,用勁一扯姜氏的袖子:“胡大娘,你把我的酒砸碎了,這可是陳氏酒莊的酒,你得賠。”

  胡大娘也叫嚇了一跳,不過聽阿黛這一說,那心里更是咯噔一下,陳氏酒莊的酒,那是老貴老貴,她哪舍得賠啊,不由的瞪眼辯道:“什么叫我把你的酒砸碎,明明是你自己的酒壇子沒擺好,滾下石階砸碎的,關我什么事啊?合著還想拉我做冤大頭啊,想也別想。”

  “胡大娘,你怎么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呢,明明是你拖著這烏龜,撞倒了我的酒壇,大家都看到的,可由不得你瞎說。”阿黛握緊著拳頭,冷著一張臉瞪著姜氏。

  石階邊還有幾個婦人在洗衣服,聽得阿黛的話,自是點頭。

  姜氏臉色變了幾下,又道:“就算是這烏龜撞了你的酒壇子又怎么了,這是在路上,路是讓人走的,又不是讓你擺酒壇子的,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哪,你們王家都下頓接不了上頓了,哪里有錢買陳氏酒莊的酒,別是隨便弄了個陳氏酒莊的酒壇子,裝了點劣質酒,就想在這里做局坑人吧,今兒個是我倒霉撞上了,要不然,倒不知這冤大頭要栽到哪個倒霉鬼頭上嘍。”姜氏一張刀子嘴,最后竟是倒打一耙起來了。

  阿黛氣的臉都發白了,只是她知道這姜氏不是個省油的燈,人又極小氣,想要她讓根本就不可能,而更重要的是,如今賠不賠酒已經是其次了,姜氏兩張嘴皮子一搭,就污她做局詐人。

  邊上那幾個洗衣服的婦人已經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了,畢竟,她王家窮的揭不開鍋那是整條街面上的人都知道的,經姜氏這么一說,這一壇子所謂的陳氏酒莊的酒倒是讓幾個有些起疑,畢竟憑著阿黛家的經濟條件,是不可能買得起陳氏酒莊的酒的,反倒顯得姜氏還挺有說服力的。

  想著阿黛唯有一咬牙,兩眼盯著一邊的胡大伯道:“胡大伯,你是懂酒之人,這酒氣你聞著,是不是陳氏酒莊的酒,我這里有一張當票,是我大哥當了我大嫂的手鐲買的酒。”

  買酒的錢來處阿黛說明了,至于其它的她便不再多說,端看胡大伯的回答。

  “嗯,是陳氏酒莊的酒,這點沒錯的,既然是你大娘砸碎了你的酒壇,那自然是要賠的。”胡大伯點頭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他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但王家更艱難,這要不賠說不過去。

  聽得自家男人這般說話,姜氏雖然仍不太樂意,但卻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于是撇撇嘴:“賠就賠,不過又不是我把你的酒壇打下水的,是這只龜,那我把這只龜賠給你好了,這么大一只龜,可是少見的,若是碰到個識貨的,百十兩銀子說不這下都有人出,你賺大了。”姜氏說著,就將那手里網兜往阿黛手里一兜:“網兜先借你用先,用完了要還的啊。”說完也不理會阿黛,便快步竄上了她家的漁船,就沖著胡伯嚷嚷著再出一趟湖,再打點魚,要不然,沒米下鍋云云。

  只眨眼功夫,胡家的漁船便竄出了老遠。

  阿黛抿著唇看著胡家船遠去,不甘卻無可奈何。

  只得面沉如水的看著面前的大龜,幾乎有面盆大小,端是少見。

  一邊那幾個洗衣服的嫂子也圍過來看著龜,都不由的咋舌著:“這么大的龜還真是少見,到集上,若是遇上識貨的人,百十兩銀子還真說不準。”

  “可問題是,打漁的人家,這逮著了龜,都是放生的,更何況這么大的龜,透著邪性呢,真要殺了或賣了,那可不吉利。”另一個嫂子道。

  “倒也是。”幾個人點點頭,失了好奇心,均沖著阿黛點點頭,告辭回家了。

  湖邊,只余阿黛同大龜兩個大眼瞪小眼。

  那大龜兩只綠豆眼兒清亮清亮的,還微側著頭看著阿黛似的。

  阿黛蹲在大龜前,這龜種她認得,學名中華龜,小名草龜,最是常見的品種,當然,象這么大的還是少見的。

  若是放在后世,那抵酒錢是綽綽有余,可問題是在這時代,龜是長壽吉祥的象征,不管是殺或者賣,正如之前那嫂子所說,都是不吉利的,一般來說,打漁的人打到了龜,那都是放生。

  這也是為什么姜氏寧愿把龜給她,也不愿賠酒錢的原因,這東西是麻煩呀。

  是拿去賣還是放生?貞娘著實為難哪。如果沒有穿越這回事,經濟困難,那賣也就賣了,可如今她意外的來到這里,心中自不免對一些怪力亂神有了一股子敬畏之心。

  而且穿越前,她也養老了兩只草龜,足足養了八年,龜這東西真有靈性的,每天早晨大約七點的時候,就會定時的把她臥室的門撞的老響,幾乎從無例外。

  說實話,這時真讓阿黛把這只龜拿去賣,一來不忍,二來因著那股子敬畏之心,阿黛還真有些不敢,正如之前那位嫂子說的,這么大的龜透著邪性呢。

  算了,“放生”終是積善之事,所謂積善之家有余慶,也算是為自己求得一份余慶吧。阿黛想著,便解開了網兜,然后抱著大龜到了水里:“好好的活著吧。”

  阿黛嘀嘀咕咕了一句。

  而大龜入了水,自是投奔自由,幾下里一劃動就漸漸的沒入了深水,阿黛于它只是路人甲。

  阿黛目送著它放水,然后才上了船,撐著桿子朝著西湖中心過去。

  渺渺湖水,籠著如霧的雨絲,斷橋在如霧的雨絲隱隱約約,遠處青山如黛,阿黛一葉小舟,頗有一種置身畫中之感。

  這便是穿越的福利了,后世,西湖邊可鮮少能看到這樣的美景。

  阿黛邊看著風景邊沿著水路撒下魚網,甭管最后能打到多少魚,終歸是能貼補一點家用的。

  也幸好前世,她家辦了一個農家樂,租了水庫,一是為了方便游客游玩,二也是養魚,于是對于打魚這活計,她做起來也算順溜。

  只可惜,再順溜也沒什么用,連著兩網,小魚兩三只。

  阿黛不免喪氣,想著這般回去,又打碎了酒,免不了要馱老娘一頓竹筍炒肉絲,又想著前世因著性子問題,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今世,依然是這般,想著終是有些委屈,不免紅了眼眶。

  終是不甘,看了看天色,還不算晚,咬了咬牙,再撒一網,阿黛想著。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卻是大出阿黛的意外,才沒一會兒,圍著她小船的一塊水面,那是波光鱗鱗,對,就是波光鱗鱗,而不是波光粼粼,因為放眼望去,全是魚身上的鱗片和那青黑的魚背脊,太震撼了。

  這…這是遇上大的魚群了嗎?

  王黛一陣驚喜,機會稍縱即逝啊,便也顧不得多想,收網撈魚,如此反復,沒一兒,真正是魚滿倉了,端是大豐收啊。

  此時才見得剩下的魚群漸漸的散去。

  王黛這才平復心中激動的情緒,這滿滿一倉魚賣了,別說買米,便是贖大嫂鐲子的錢都有了。

  人生果然是悲喜兩重天。

  王黛握緊著拳頭朝空中揮了揮,太捧了,老天爺還是很給力的。之前的些許委屈之感早就拋到九宵云外了。

  滿滿的一倉魚,自要把它們變成錢和米,于是,王黛便劃著船朝著對面錢塘門的碼頭而去,碼頭上便有魚市。

  而就在阿黛離開后的那片水面,一只大龜沉浮幾下,便游到了一塊礁石上,趴著曬太陽。

  “姑娘,這都是西湖的魚吧,可是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這么滿倉的大豐收了,姑娘好本事啊!”阿黛到了碼頭,沒一會兒,便圍了一群人,看著阿黛滿倉的魚,便有人伸大拇指。

  “哪里,是運氣好碰上魚群了,大叔來一條吧,瞧這多新鮮,活蹦亂跳的,不管是煮魚湯還是燒醋魚,都鮮著呢著。”王黛沖著人笑嘻嘻的道。

  西湖醋魚那可是名菜。

  這般鮮活的魚,自引得眾人心動,于是你一條我一條的,更有那心思活絡的,壓了價,批了一筐魚到各處酒店去兜賣。

  短短一個時辰,一倉魚就去掉了一大半。

  這時王黛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咕的叫聲,從早上忙到現在,她還沒吃飯呢,于是便轉身回船上,拿出平日在船上用的小碳爐,直接放了碳,燒著后,便把那火鉗子架到小碳爐上,然后選了一條魚,刮了魚鱗,開膛破肚的,處理好,洗干將,再直接的將魚放在火鉗子上,燒起了烤魚來。

  沒一會兒,便傳出了香味,阿黛又灑了鹽巴,正準備吃,卻聽得一聲更響的咕咕聲,隨后便聽有人道:“小姑娘,老道肚子里的饞蟲發作了,請老道吃條魚吧。”

  阿黛抬起頭,就看到一個眉目臉皮兒都打著褶的老道,頭上花白的頭發用一支竹簽叉著,一襲半舊不舊的道袍隨意的系著,松松垮垮的,腰間就掛著一只酒葫蘆和竹筒,赤著腳,沒有一絲高人范兒,倒跟神棍似的。

  阿黛眨眼看著他,隨后便笑著把手里的魚遞上前:“道長請。”

  那道人顯然沒想到阿黛這般的爽快,倒是微微愣了一下,才呵呵笑了,接過魚,嘴里嘀咕了句:“小姑娘挺有意思。”

  這赤腳道人又哪里知道,之前阿黛看著他的時候,卻想起了種梨里面的賣梨人,那可是前車可鑒哪,這些個高人性子詼諧,嬉笑怒罵,皆由著自己的性子,又哪里能理解,平凡人家為著柴米油鹽斤斤計較而養成的吝嗇性子。

  再加上阿黛本就不是小氣之人,不管這道人真是高人還是神棍,總歸不過是一條魚罷了。部好過萬一又惹得這些高人一時興起,把她剩下的魚弄沒了,那她便哭都沒地兒了。

  將魚送給了道人,阿黛便又挑了條魚,刮鱗破肚洗凈,繼續烤著,這時又有人來買魚,阿黛自又忙活了起來,也就不在意那道人了。

  等到一翻活忙完,便又看那道人半靠在對面孟家糧行的屋檐下,手里還拿著魚骨頭,瞇著眼似睡非睡的好不愜意。

  “大哥,這米價不都是二十文一斗嗎?什么時候漲到三十五文了?”就在這時,孟家糧行門口一陣吵鬧。

  這不是自家大嫂的聲音嗎?阿黛醒覺,連忙站在一邊的河堤上,越過人墻,便看到自家大嫂正在孟家糧行門口跟一個中年男子說話,這才想起,這孟家糧行正是自家大嫂的娘家開的。

  “二十文一斗?那是早幾天的事情了,這幾天都是三十五文,明天還要漲呢,到時就是四十文五十文都不一定。”那中年男子回道,正是孟家的掌柜孟有良,也是孟氏的大哥,不過,集上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孟無良。

  一聽他這話,周圍的人群嘩然開了:“太過份了,這米價哪有這么漲的,如今正是青黃不接時,家家都缺糧,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大哥,那你就還按前幾天的價,二十文一斗賣給我吧,我就只有二十文。”這時,那孟氏求著孟有良道。

  “妹子,你雖是我妹子,但在商言商,這米價既然定下來了,那哪能隨意要降就降的,我若二十文賣于你,那別人怎么辦?”孟有良說的是義正言辭,聽的人卻是搖頭,這可是對自家妹子呀。

  “那大哥,就算是我再欠你十五文,你就先把米賣給我,我以后還你。”孟氏又沖著那孟有良求道。

  “本店概不賒欠。”孟有良斜睨了一眼孟氏道。

  孟氏氣結,一臉脹的通紅,恨聲道:“大哥,我可是你妹子。”

  “呵,現在知道是我妹子呀,那當初那會兒怎么那么硬氣啊,你既進了王家的門,便不在是孟家的女了。”那孟有良重重的哼一聲,一甩袖子,轉身就進了米店了,不再理會孟氏。

  孟氏咬著唇,愣愣在站在那里。阿黛瞧著,饒是她云淡風輕的性子也寒了臉,本來早就要上前拉開孟氏了,可最終卻沒有挪腳步,大嫂是個要強的性子,平日里跟家里爭吵,就拿孟家當靠山,如今孟家大哥這么對她,她便是再委屈也決不希望被王家人看到的。

  那樣她當無地自容。

  這筆賬權且記下吧,王黛看著孟氏頹然的身影,暗暗擺緊了拳頭。

  “呼…好一場大夢,平白叫你們這些人給攪了,也罷,不就是米嗎?道人這里倒是有一些米,便十文一斗賣于大家。”就在這時,那半瞇在屋檐下打著盹的道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嘟喃的道。

  “你這道人,說的什么癡話?看你這樣,哪來的米?”邊上便有人嘰笑道。

  “道人說有便有,且瞧著。”那道人一臉神秘的道。隨后就拿下腰間那巴掌長的細竹筒,在人前晃了幾下,那竹筒上下是通的,中空。

  隨后那道人就將竹筒放在地上,轉瞬間,竹筒開始變粗變高,不一會兒就漲到八斗簍那般大小。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呆了。

  此時那道人又從那大竹筒里抽出兩張席子鋪在地上,接著又從竹筒里拿出一只大的葫蘆瓢,然后就從竹筒里開始往來舀米,源源不覺的,沒一會兒兩張席子上的米都堆成小山狀,那竹筒竟好似個聚寶盆似的。

  還有那不放心的人抓了把米放在嘴里嚼著,然后點頭,是頂好的富春大米。

  眾人呆愣之余,也有小市民的算計,知道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過了這村沒那店,立刻呼啦的全都圍了上來,你幾斗,我幾斗的,直接將錢丟進那竹筒后,便開始裝米。

  有那好奇的人還朝竹筒里看了看,卻驚訝的發現,竹筒里空空如也,丟進去的錢不見蹤影了。

  而王黛自一開始到現在,都瞪大著眼睛,她記得聊齋里有這么個法術,只是記得是一回事,親眼看到那絕對是另一回事,太震撼。

  “小姑娘,你請我吃魚,我送你一袋米,咱們兩清。”就在這時,道人突然就出現在阿黛的面前,阿黛才發現,腳邊多了一袋米。

  道人說完,又是一晃,便出現在十步開外,再幾晃,便看不到人影了。

  到得此時,王黛突然醒覺,懊惱的拍了拍腦袋,老爹還病著呢,咋忘了跟道人求個方子,只是此時,道人已渺渺不知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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