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孫純,“說清楚!你們兩個瘋瘋顛顛地怎么了?”
在船上孫純最怕的就是這位嫂子了,此刻聽到問詢,馬上停下腳步,老老實實地解釋說:“我們尋找的沉船已經形成了巨大的珊瑚礁,這往往會吸引海洋生物聚居。所以有時候,魚群便是沉船最好的領路人…”
“快!快!把聲納全部打開,先確定魚群的方位。”不待孫純把話說完,安妮已經撇開他,邊大步走向船艙,邊大聲下達著命令。
海底深處,長纜拴著的機器人緩緩移動,它的身體上發射出的十幾道燈柱,映亮了幽靜的海底世界。搖曳的珊瑚發出繽紛的色彩,許多不知名的魚類穿梭其間。突然,燈光照亮了一只青瓷碗,那是有著“中國藍寶石”之稱的青瓷!燈光籠罩的范圍漸漸擴大,就在游弋的小魚間,兩摞成捆狀的青瓷盤,以及三兩散落的盤、碗、瓶,散發出細膩飽滿、光亮迷人的色澤。
寂靜無聲的船艙里,不知是誰率先發出一聲驚呼,繼而,十幾個歇斯底里的吶喊沖破船艙,飄散在廣袤無垠的天空。船上的年輕人擁抱著、嘶叫著,安妮和陳田榕的臉上已滿是淚水。
孫純和霍遠閣狂喜之后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明白,這不是他們要找的那條船!誤打誤撞之下,魚群引領他們發現了這條不知名的沉船。
天色微明,大海像個沉睡的孩子,波瀾不驚。白色的深測船仍在海上緩緩移動著,但是如果長時間細心觀察,你會發現它在繞著一個大圈,周而復始。
工作艙內,一夜未睡的人們像是吃了興奮劑,仍是一臉的亢奮。安妮大馬金刀般坐在屋子正中,聲音已經有點嘶啞:“我們遠程探測的工作已經基本結束,沉船位置的水深38米至42米之間,船的長度是42米,寬8米,在古代世界,這艘船應當算作超級大船了。”
盡管這已經是大多數人知道的情況,但船艙里依然發出一陣明顯壓抑著的吶喊,安妮笑容可掬地看著這些年輕伙伴,聲音越發輕松起來:“沉船北高南低,側向沉沒在泥沙中,頭尾朝著東西方向,大部分埋在泥沙下大約三四米,露出的部分也被珊瑚礁所覆蓋。目前探摸的判斷,沉船大約有24到30個左右船艙,里面全是瓷器。”
安妮指著電腦上繪出的船體模型,“沉船有被大火焚燒的跡象,船頭、船尾基本已經被燒毀,幸運的是沉船中部的船艙破損并不嚴重。”
她瞟了瞟正在收拾潛水用具的霍遠閣和孫純,“據我們兩位老板的估計,那個年代船上的救助能力極差,熊熊烈焰會使船只很快沉沒,茶葉和絲綢肯定也是化為灰燼,但瓷器應該不太會受火災的影響。”
蹲在地上忙碌的孫純抬起頭,“瓷器在窯內的燒制溫度起碼是一千度,只要船體基本完好,瓷器的問題應該不大。但也不排除一些瓷器在極度高溫中熔化而黏在一起,所以一會大家要找一個埋沒最淺的地方,把覆蓋的泥沙吸掉,我進船艙里看一看。”
霍遠閣也從地上站起來,擺出一副少有的嚴肅面孔:“我們不能在原地停留時間過長,否則肯定會引來越南海軍,那時就說不清了。”
他看看手表,“現在是4點鐘,我們準時在10點結束戰斗,撤離此地。船上的總指揮是安妮。我和孫純下水,我負責拍照和進艙檢查,孫純負責打撈沉船周邊的瓷器。,能撈多少是多少,這次撈的可用不著和越南人分。”
船艙里一陣哄笑,霍遠閣笑著大聲問道:“小的們,都明白了沒有?”
“明白,長官!”年輕人嬉笑著稀稀落落地應道。
“那我呢?二哥。”一直沉默不語的陳田榕急了,竄到霍遠閣跟前摟住他的脖子,根本不顧孫純和安妮的臉色。
“你這不是找孫純在海里害我嗎?”霍遠閣一把抱起陳田榕,把她塞進孫純的懷里,臉上的神情漸漸認真起來:“榕榕,你在這里也算是文物專家了,你的工作就是指揮起重機,把孫純打撈上來的瓷器拉到船上,然后盡快做脫鹽、去銹的處理。”
海底40米深處,灰蒙蒙的一片,珊瑚礁不再是淺海里的瑰麗景觀,倒是給人森森的感覺。孫純和霍遠閣前后相隨地繞船一周,然后彼此做個手勢,開始了各自的工作。
孫純轉身正對著跟隨他的小機器人“金槍魚”,做了個一切就緒的手勢,耳機里傳來安妮的聲音:“好,馬上開始。”“金槍魚”是受船上的電腦控制,安裝的水下攝像機可以把孫純的一舉一動清晰傳送到船上的監視器里。
“金槍魚”緩緩移動到孫純身前,身上的光譜照明燈猛然亮起,它前面的海底泥沙像被一只大型生物劇烈攪動了一樣,海水立刻變得混濁不堪。孫純沒有動,待海底再次平靜下來后,借著燈光,泥沙里的十幾件碗、盤、瓶已經顯露出來。
孫純可以想見船艙里的歡呼聲,他拉住系著纜繩的吊寶籃,輕輕游弋到第一件瓷碗前,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這是一件非常完整的青花折枝花卉紋碗,以他這一階段對海撈瓷的深入研究,孫純能大致判斷出這是清乾隆時期景德鎮官窯出品。比不久前幫馬源在福建收藏的那十幾件精品還要罕見。孫純心下一陣狂喜,他們這次是真正撈到寶了。
“珍寶”號甲板,陳田榕指揮著小型起重機,將吊寶籃緩緩拉起后平移到自己身前,她剛剛把幾件瓷碗和瓷盤轉移到一個儲滿清水的塑料桶內,就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嫂子,快叫人來幫忙。快一點啊!”
安妮帶著幾個人匆匆忙忙地從船艙里走出來,和陳田榕一起把吊寶籃清空,然后壓上鉛塊又沉入海里。
“嫂子,快叫人再準備一個吊寶籃,交替使用,這樣太耽誤時間了。”她頭也不抬地擺弄著清水中的瓷器,興奮地大叫大喊:“這兩個臭小子,估計在水底下樂瘋了。這可都是官窯的寶貝啊!”
安妮聽出她的大概意思,試探著問:“榕榕,是不是這批瓷器很珍貴?”
陳田榕重新把別人放在清水桶里的瓷器擺放了一遍,依舊是按耐不住的大嗓門兒:“民窯的東西就相當是地攤貨,這官窯的呢,就是香奈兒,就是阿瑪尼。你看這個青花碗,碗內外施的是白釉,一條青花長龍從碗內伸到碗外,這叫‘過墻龍’;再看看這個盤子,是不是和我在越南買的一樣?繪的都是典型的歐洲風光…”
陳田榕再說什么,安妮和另外兩個技術人員已經不在意了,他們面面相覷,目瞪口呆。半響,安妮才發出一聲絕不似人類的嚎叫:“霍遠閣,臭人,我們這一年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