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上的游兵雖然沒有起到預jing的效用,但布置在營地前的鹿角、柴砦、攔索等還是給契丹兵爭取到了一點時間。百名奚兵的腳步聲、搬挪障礙的動靜聲,驚醒了沉睡中的契丹兵,有一些契丹兵從營帳中探出頭來,一看之后便大呼出聲,有幾個極為悍勇的連衣裳也顧不得穿,光著膀子、露著粗腿,提刀便迎了出來。
撒蘭納手起刀落,向最前面的契丹兵砍去,那契丹兵舉刀擋住,撒蘭納左手倏忽間探出,握著一柄短劍直接插在契丹兵的胸口,那契丹兵當場倒地身亡。
撒蘭納的幾個親衛撻馬已經涌了上來,以多打少,頃刻間將營地中跳出來接仗的契丹兵殺死。這幾個勇悍的契丹兵都是居于小帳中的撻馬,也是這座營地的頭領,他們一死,便令營地中其他契丹兵當場失去了指揮,不出片刻便即混亂不堪,許多人轉身就向后跑。有兩個機靈點的,吹響了jing示的牛角,“嗚”聲大起,傳向遠方。
奚兵沖入營地亂砍一通,將沒來得及逃脫的契丹兵盡數殺死,卻也逃了十多人。
偷襲得手,奚兵也吹起了牛角,招引后方的大隊人馬支援。李承晚等人也跟隨著兩百名奚兵趕到了這座剛剛到手的營地。
撒蘭納指揮著奚兵盡快打掃戰場,將剛才搬開的鹿角、柴砦等物轉到了外側正對山口的方向,更有許多奚兵忙著去亂石堆中抱取石塊,壘在正面,就著原有的營地柵欄,搭建起一道齊胸高的矮墻,既可抵擋弓箭,也可用來砸人。
營地中一通忙亂,撒蘭納抽空抱怨了李承晚幾句,想讓他返回山梁。李承晚笑嘻嘻的婉言謝絕了,和羅源安、秦老根、崔和三人也加入到布置營地守衛的工作中。撒蘭納搖搖頭,顧不得多說,只能任由他們留在此處。
等布置完畢,天光已經大亮。這座契丹前出營地已經徹底落到了奚兵手中。奚兵們摩拳擦掌,興高采烈,都在熱烈談論著剛才突襲得手的一戰,士氣十分高昂。又過不片刻。后方送來飯食,于是奚兵們抓緊時間吃飯,好好休整以備即將到來的廝殺。
撒蘭納一直呆在營地最外圍,一邊飛快的吃完,一邊默默關注著不遠處山口外契丹人的主營。
那十多個契丹兵逃回主營地后。契丹人很快就做出了應對,一百多合馬步軍提著兵刃來到營地外戒備,很快,他們的甲胄也送了出來,這些步軍就在陣前穿戴完畢。過不多久,又是一百多合馬步軍的弓箭手開出營地,在兩側布防。
雖然丟了前出營地,契丹人卻不急不躁,除了營外的jing戒兵力外。并沒有太大的動作。但無論是撒蘭納也好,還是李承晚等人也罷,都知道即將面臨的戰斗會激烈到什么程度。
炊煙升起,契丹開始熱飯,不久之后。已經能夠看到大量的契丹士兵從營帳中出來,到升起炊煙處領取飯食。等他們吃完又歇息了很久,才見到營門再次開啟,一隊一隊契丹士兵涌出營寨。遠處契丹人的另一座側營寨中也開出兩百多步軍。會合進主營寨前的大隊士兵之中。
忽然一聲悠長的牛角號聲響起,數十名雄壯的契丹士兵簇擁著幾個頭領來到大隊契丹士兵之前。其中一個稍矮。身材卻極為敦實的壯漢大步在契丹本陣前來回踱步,口中不停說著什么。
撒蘭納向一旁的李承晚道:“這個矬子就是曷魯,合馬步軍的頭領。”
李承晚看了看撒蘭納,就見她臉上恨意無窮,目光中如yu噴出火來一般。他心里明白,庫莫奚老王吐勒斯的死,就是這個矬子一手造成的,所以撒蘭納才會恨之入骨。
李承晚又仔細點數一番,確認了合馬步軍調動的兵力:兩百名裝備齊整的刀盾手、兩百名手持木槍的槍兵、四百名弓手,還有一百多人甲胄齊全,手中握著重斧、銅棍、鐵鏈、長刀等雜七雜八的各色兵刃,看上去相當jing悍。引起李承晚注意的還有一百多契丹兵,他們左右手各掌一根短木矛,背后用身子系著同樣長短的四五根木矛,這些人列隊在弓箭手旁邊,都在不停的踮著腳跳動。
撒蘭納向李承晚解釋,這些契丹兵是合馬步軍中的投擲手,他們臂力都很好,可以將短矛擲出三、四十步遠,殺傷力很驚人。她又指著那些手持各種不同兵刃的jing悍戰士道:“這些是曷魯手下的撻馬,很善于步戰…”
正說著,從山背后又開出來四、五百頭纏小辮的士兵,他們手中所掌的兵刃也相當雜亂,卻是室韋那禮部的戰士。
加上這些室韋人,聚集到山口處的合馬步軍已經達到了一千五百之數!
曷魯帶著大隊合馬步軍前進到營地外三百步停下,然后向左右吩咐了一聲,兩隊刀盾兵手持長形大盾,掩護著弓箭手從側翼上前,逼近至營地前一百步。
撒蘭納嘗試著讓奚兵發了一次箭矢,都被刀盾兵舉盾擋住。片刻之后,契丹刀盾兵發一聲喊,大盾向下一立,露出了后面的契丹弓手,那些弓手發出箭矢,兩排箭雨自左右兩側向營地猛的飛了過來。
上百支羽箭在營地中橫沖直撞,“嗖嗖”聲不絕于耳。擋在第一排的奚兵連忙俯身于矮墻之下,后面的奚兵也紛紛舉盾格擋。一片箭矢敲擊盾牌的密集響聲中,還夾雜著數聲慘叫,卻是五六名奚兵被空隙中鉆來的箭矢射中。
契丹弓手射罷一輪,撒蘭納招呼了一聲,數十名奚兵弓手起身還擊,卻被早有準備的契丹盾手舉盾遮蔽住,沒有什么戰果。契丹盾手所持大盾為長方型,下有外八字尖角,李承晚參加過東征,知道這是繳獲自渤海人的大盾,戰陣時搭建起高低兩排盾墻,最下一排尖角插入土地以為根基,上面一排的尖角扣在下面一排的上沿以為牢固,兩排盾墻搭建起來,有一人多高,足以遮蔽正面和斜上方的箭矢。
須臾,契丹盾墻忽然扯開,后排弓手又發一輪,如是三次,掩護著上百名室韋那禮部戰士沖到營地前。
契丹弓手停止發箭,奚兵才有機會重新起身,倉促之間,二十多名弓箭嫻熟的奚兵向外射了一箭,十多名那禮部戰士中箭倒地,后面的大喊著已經沖到了矮墻邊上。
撒蘭納身先士卒,自矮墻下猛然起身,帶領奚兵與沖過來的敵人展開了短兵相接。
雙方隔著一道矮墻,手持各種兵刃相互廝殺,大喊聲、呼喝聲、慘叫聲不絕于耳。
李承晚所習乃是家傳的槍術,最擅騎馬廝殺,此刻兩軍步戰,相互間擁擠在一處,他的槍術施展不開,只能cāo起營州軍長槍兵的簡單刺殺技能,后退兩步,雙腿一發力,口中喊“殺”,雙手持槍向前,順著那禮部戰士的空隙中猛刺進去。這種刺殺戰術在兩軍陣前最為好用,效果也非常好,李承晚幾乎每次發次猛刺都能在對方身上扎出一個血窟窿,他扎進去后,持槍向右旋轉,雙臂一抖,便將槍頭拔出,后退兩步,再重復一次,酣戰片刻,便已經連殺四人。
當李承晚將槍頭扎進第五個人的肋下時,卻被那人的肋骨擋住,連拔三次竟然拔不出來,對面的敵人慘叫連連,拋掉了兵刃,雙手抓著李承晚的槍桿死死不放。
就在這時,旁邊一柄橫刀向李承晚砍了過來,李承晚被逼得向后一躍,撒手棄槍。手持橫刀的敵人趁機躍上矮墻,足尖一點,便向手無寸鐵的李承晚凌空撲了過來,李承晚心中一橫,下意識中舉臂去擋。
身旁忽然撞過來一面盾牌,將敵人橫向撞歪,持盾之人正是崔和。他雙手抓著盾牌內側的提手,整個身子也隨之一歪,撲在敵人身上。對手被崔和壓在身下,手中的刀也早就脫手,只是以空拳連擊崔和肋部,崔和雙手持盾死死壓在對手胸口上,對擊打在自己肋上的拳頭不管不顧。
羅源安在矮墻正面應敵,雖然戰況激烈,卻并不令這個老兵痞感到緊張,他知道崔和從來沒有上過陣,所以一邊廝殺一邊以眼角余光留意著身邊的崔和,看見崔和為了解救李承晚和敵人糾纏在了一處,連忙轉身過來,將皮帶上的短劍拔出來,瞅準空隙,從那名被崔和壓在身下的敵人側頸處扎了進去。
一股鮮血從敵人脖頸上飆出,濺得崔和滿臉都是。崔和口中“啊啊啊”大叫著,騎在對手身上,持盾拼命向對手頭上猛砸,狀如瘋虎。那名那禮部戰士早就已經氣絕,被崔和的盾牌砸得腦漿迸裂,崔和仍然毫不停手。
羅源安一巴掌拍在崔和后腦勺上,叫了聲“夠了!”
崔和一呆,這才將盾牌撒手,身子歪到一邊,坐在地上連連喘息。
李承晚拍拍崔和的肩膀,道聲“多謝”,又在地上找了根木槍,再次返回矮墻邊上。
羅源安伸手拉起崔和,道:“好樣的!跟在某身邊,咱們一起殺敵!”
崔和的眼神逐漸由渙散而重新凝聚,聽了羅源安的夸贊,忍不住發自內心的感到溫暖。羅源安雖然沒有職務,只是一個士官,論起軍中職權比他要差很多,但在白狼山軍校第一期培訓中,卻是他的學員伙長,是他自加入營州軍體系之后的帶路人,能夠得到老伙長的夸獎,崔和由衷的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