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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6 老將出馬

  第二天,華清池做了總動員,除了本店的人馬,又把孟黑子十六鋪碼頭的一幫人拉了過來,鎬把、棒球棍、消防斧都預備好了,用蛇皮袋子盛著放在金杯車里,幾十號人嚴陣以待,可是一天過去了,頂點方面沒有任何動作,一切風平浪靜。

  這倒讓卓力有些發毛,人老精鬼老靈,林國斌按兵不動絕對不是好事,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么天天弄一幫人守在店里也不是事,孟黑子倒是建議先下手為強,砸了頂點再說,提議被卓力否決,不管怎么說林國斌也是他師叔,又是道上老前輩,更主要的是兩家沒什么太深的矛盾,就為了幾個小毛孩挑起江湖大亂斗,那是誰也承擔不起的。

  想來想去,卓力終于想到一個好辦法,他拉著貝小帥,買了一大堆禮物來到西郊云山腳下的一個小院子外,兩扇烏油油的大門上綴著銅環,門口的石墩子油光锃亮,地上鋪著石板,滿墻的桂花香撲面而來。

  巷子太窄,卓力的悍馬沒開進來,兩個人提著禮物來到門口敲了敲門,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正在院子里練拳,旁邊放著竹躺椅,紫砂壺和藤杖,雖然是仲秋季節,老人身上卻只穿了個對襟單褂,看到兩人進來也沒搭理,自顧自在那里練的虎虎生風。

  一路剛猛無比的八極拳打下來,老人收了功夫,卓力和貝小帥趕緊拿著毛巾和茶壺湊上去,嬉皮笑臉的說:“師父,又厲害了啊。”

  老人接過毛巾擦擦手,淡淡的說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們又惹了啥事了?”

  卓力伸出大拇指贊道:“咱師父簡直是半仙啊,確實有事,不過不是我,是貝小帥這個不成器的臭小子。”

  師父笑了:“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強不到哪里去,你倆都是我從小看大的,小帥雖然毛糙點,但還有分寸,反倒是你小力,骨子里有一股戾氣,如果不化解了,早晚要出大事。”

  貝小帥也挑起了大拇指:“師父明鑒!”

  老頭坐到了躺椅上,端著紫砂壺品著茶,看了看自己這兩位高徒帶來的禮物,兩瓶五糧液,兩瓶陳年花雕,兩桶色拉油、一提兜大閘蟹,還有一口袋帶殼花生,個個顆粒飽滿,一枚殼里起碼三四粒花生米,正是老人的最愛。

  “好了,說吧,惹了什么事需要師父出面?”老頭樂呵呵的一擺手。

  卓力干咳一聲:“師父,前兩天和林師叔鬧了點小矛盾,想請師父說合一下。”

  師父眉頭一皺:“你們怎么惹上他了,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貝小帥就將當日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完之后,老人當時就怒了,把小茶壺重重往小桌子上一放:“胡鬧!”

  貝小帥說:“就是,這幫人太胡鬧了。”

  師父怒道:“我說的是你!,給我趴下,褲子扒了!”

  貝小帥頓時呆了,哭喪著臉說:“師父,我哪里做錯了?我是見義勇為啊。”

  師父一指條凳:“趴著!”

  卓力趕緊勸道:“師父,您老千萬別動氣,這事兒吧,確實不怨六師弟。”

  “還有你,不帶個好頭,好好的工作不干,開什么澡堂子,那是正經人開的么,你也給我趴著!”

  卓力老老實實的趴了下去,和貝小帥對視一眼,哭笑不得。

  他們的師父叫董云來,是本地八極拳的掌門,董家是滄州人,清末開過鏢局,后來輾轉來到江北開武館,解放后武館關門,董家當家人進了體委任職,一直是江北武術界的泰山北斗人物,文革時期開始走下坡路,董云來年輕時候還能維持一下,同時有幾十個師兄弟一起習武練功,到了他開班收徒的時候,社會上已經開始流傳跆拳道和散打了,武術無人問津,只是收了幾個少年宮不要的小孩當徒弟而已,卓力和貝小帥就是其中的兩個。

  董師父是那種老派人,最講究武德,兩個徒弟趴在面前,他順手抄起了藤杖,這條藤杖還是卓力托人從東南亞帶來送給老人家的,堅韌無比,這要是抽下去,兩個屁股肯定開花,起碼半個月不能坐椅子。

  兩個徒弟雖然都是成年人,但是在師父面前依然保持著兒時那種尊敬,師父要打便打,吭都不敢吭,看到倆孩子這樣,董云來倒是有點下不去手,不過轉念一想,要是不打,以后這倆小子闖禍更大,于是一咬牙還是高高舉起了藤杖。

  “住手!”一聲怒喝傳來,從屋里出來一個大媽,精氣神比董師父還足一些,一見老伴出來,董云來立刻放下了藤杖,陪著笑臉道:“我教育徒弟。”

  老伴一把將他的藤杖奪了過去,怒道:“用這個打,你咋那么狠?虧得孩子們還帶東西來瞧你。”

  董云來說:“我打他們也是為了他們好,我畢竟是他們師父嘛。”

  老伴說:“那我也打你兩下好不好,掄起輩分我還是你師姐呢。”

  卓力和貝小帥聽見這話就嘿嘿的笑起來,這下氣氛就變了,董云來就坡下驢道:“兩個兔崽子,起來吧。”

  倆徒弟嬉皮笑臉的爬起來,先謝了師母又謝了師父,四個人坐下來又將事情講了一遍,師母正色道:“林國斌那小子,年輕時候就不是個東西,龍生龍鳳生鳳,他的孩子一定不是好人,不過小帥你動手把他的鼻子打斷就是你的不對了,拳頭不能解決問題,打來打去哪里是個頭,功夫好有啥用,遇上手槍一樣完蛋。”

  卓力說:“師母您太明白了,我是做正經生意的人,小帥也是大學生,我們一方面是不想惹禍,另一方面也是看林國斌是長輩,才來求師父出面說合一下的,這事兒都有不對,我看兩不找也就過去了。”

  董云來沉吟一下道:“好,這事我來和他說。”

  卓力和貝小帥對視一眼,起來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這下師母不樂意了:“剛來就走,是不是嫌師母做的飯不好吃?”

  兩人沒轍,只好留下陪著師父師母吃了頓飯,聊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最后開開心心離開了。

  他倆走后,師母就問董云來:“老董,你真要去找林國斌?”

  董云來說:“孩子們找上門來,那是一定要去的。”

  師母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當天晚上,董云來換了一身嶄新的唐裝,乘坐公共汽車來到了頂點夜總會門口,看了看這燈紅酒綠霓虹閃爍的大門,搖了搖頭還是走了進去。

  進門就有迎賓小姐上前接待:“先生幾位?”

  董云來說:“我找林國斌。”

  迎賓小姐愣了一下,才說:“您找林總啊,請稍等。”然后用對講機召喚來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將老人帶到一間辦公室坐下,被告知,林總正在開會,請稍等。

  董云來點點頭,坐了下來,那是真正的站如松坐如鐘,一股凜然的氣勢不容侵犯,不過似乎沒人搭理他,辦公室里來來往往都是穿黑西裝戴耳麥的彪悍年輕人,肆無忌憚的互相開著粗野的玩笑,叼著煙吞云吐霧,過了一會,進來一個年齡稍長的漢子,看到老頭,便問旁邊人:“這人是干什么的?”

  別人都說不出,董云來起身道:“我是林國斌的師兄,來找他有事情說。”

  漢子說:“林總在縣里開會,來不了,有事你和我說。”

  董云來笑了笑:“這件事,一定要親自和林師弟說。”

  漢子愣了愣,托著下巴想了半天,忽然道:“你是華清池那邊找來的?”

  董云來說:“華清池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和林國斌都是練八極拳的,你可以和他提我的名字,我叫董云來。”

  漢子說:“那就對了,如果你是為貝小帥打傷人那件事來的,林總恐怕不能見你,這事兒誰說話都不好使。”

  董云來一皺眉頭:“好使不好使,讓他親自來和我說,讓下面人應付,算什么待客之道。”

  空氣里火藥味濃了起來,一個年輕人指著董云來的鼻子罵道:“我操,老家伙你吃頂了吧你,知道這是啥地方不?頂點,不是你們武館。”說著就要過來拉扯,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誰也沒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年輕人已經重重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愣了片刻才醒悟過來,紛紛從墻角拿出了橡皮棍,有人還將門反鎖住了,七八個大漢虎視眈眈瞪著老人。

  老人面不改色,淡然道:“我不是來打架的,不過你們要是非要練,咱們外邊去,這里施展不開。”

  領頭的漢子眨了眨眼,忽然冷笑道:“到了外面,你可是施展開了,我們就遭殃了,有真本事的話,咱就在這里解決。”

  說完他就欺身上前,揮起了手中的橡皮棍,棍子還沒落下去呢,老人就如同敏捷的獵豹一般近身上前,一記剛猛的鐵山靠撞在漢子身上,漢子被徑直撞飛到墻上,又滑倒地上,疼得他直咧嘴,指著董云來喊道:“給我上,按住他!”

  打手們一擁而上,但是這些沒練過武術的人不知道八極拳的奧妙所在,那本來就是一種貼身近戰的拳法,講究打人如親吻,全身上下,頭肩肘手尾胯膝足全都能發力打人,而且極其的剛猛暴烈,老頭幾十年沒打過人了,但一身功夫可沒撂下,只聽到辦公室轟隆隆一陣亂響,等到服務臺小姐趕過來的時候,屋里除了董云來,已經沒有能動彈的人來。

  事情鬧大了,林國斌終于出現,他來到門口望了望巋然不動的董云來,對手下人罵道:“別人不懂規矩你們也不懂么,這是我師兄!你們也敢和他動手?你們也配和他動手,六七年武斗的時候,我師兄一個人能打二三十個造反派,你們算個屁啊。”

  打手們傷的不算重,全都灰溜溜的爬起來走了,林國斌這才進來笑道:“師兄,小的們不認識你,別見怪,咱們師兄弟有不少年沒見了吧,今天您這是?”

  董云來說:“我是為兩個不成器的徒弟來的,希望能說合一下,到底都是同門師兄弟嘛,冤家宜解不宜結。”

  林國斌說:“師兄,你這話說的太對了,不管怎們說咱們是同門,可是事實呢,您的徒弟把我兒子的鼻梁都打斷了,這要是報了案,起碼是個輕傷,我問過律師,這種罪要判三年的,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沒有走法律程序,就是想給他們一個機會,我不要別的,僅僅是一個說法而已,可是呢?”

  說到這里,林國斌苦笑了一下:“我兒子還在醫院里,這么多工作人員又被師兄你打傷了。”

  董云來皺了皺眉頭,道:“你到底要什么,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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