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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集:破局

  在座諸人只有李巖的功力夠深,能夠施展當頭棒喝喚回段延慶的神智。不過,李巖為人處事,一慣隨心所欲,此時可沒這心情。又或者有人繞過鳩摩智,直接接觸段延慶,通過其他辦法相救。不過此舉自然會大大得罪鳩摩智,而且也沒幾人能夠有把握,在鳩摩智面前全身而退。

  拐杖離段延慶胸口還不到一寸,虛竹終于沖了出去,來到了段延慶的身邊。李巖笑盈盈地抵住鳩摩智的右掌,說道:“大師我們好久不見,來敘敘舊。”原來李巖見到虛竹已經沖了過去,放心不下,只好無奈的攔住鳩摩智。

  事實上,李巖和鳩摩智兩人電光火石間其實已經過了七八招,在場只有玄難和慕容復瞧出來,其他人只是眼中一花。

  虛竹得李巖給予的大機緣,此時此刻,已經凝丹大成,一身功力深厚,在場之中,除了李巖,就算是鳩摩智還要比之遜色一籌,他這一伸手,一股渾厚的內力頓時爆發而出,段延慶被這一擊神智立刻清醒,他心中暗暗感激霍玲兒,只是不善于表達,將這份情牢牢記在心底。李巖瞧見虛竹小和尚事畢,抽掌飄然離開,旁人只道兩人默契收手,只有鳩摩智驚駭莫名,因為李巖說抽身就抽身,這份功夫顯然已經達到了一個神乎其神的境界。

  段延慶回過神來,狠狠瞪住鳩摩智,開口道:“國師今日教誨,段延慶來日定當厚報。”

  鳩摩智合十道:“我早已領教過大理段家的六脈神劍。對著一陽指卻是神往已久,還請延慶太子不要留手才好。”

  鳩摩智話下之意是連大理段家的無上絕學六脈神劍都沒奈何他,還會怕你段延慶那遠遠不如六脈神劍的一陽指?他倆唇槍舌劍始終沒有交手,只是因為今日群敵環繞,怕被別人撿了便宜。

  虛竹小和尚此時此刻已經無奈的做到了蘇星河的對面,蘇星河開口出聲道:“虛竹小師傅,請!”虛竹雖然也會下棋,但決計不是什么高手,哪里看得懂這珍瓏棋局,當下只得隨便捏了一粒棋子隨手放下。

  蘇星河見狀。不由得為之怒聲斥道:“胡鬧。胡鬧,你自填一氣,自己殺死一塊白棋,哪有這等下棋的法子?”原來。虛竹的那一粒棋子竟放在一塊已被黑棋圍得密不通風的白棋之中。

  這大塊白棋本來尚有一氣。雖然黑棋隨時可將之吃凈。但只要對方謹守門路,卻也一時無暇去吃,總還有一線生機。苦苦掙扎,全憑于此。現下他自己將自己的白棋吃了,棋道之中,從無這等自殺的行徑。這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軍覆沒了。鳩摩智、慕容復、段譽等人見了雖然顧及虛竹乃是少林寺僧人,卻也都不禁搖頭莞爾。

  虛竹撓了撓頭,大感尷尬,蘇星河卻又嘆息出聲道:“先師遺命,此局不論何人,均可入局。小師傅這一著雖然異想天開,總也是入局的一著。”

  卻聽李巖淡然開口說道:“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先生回顧一生再與這棋局參照難道還沒看破么?”這是禪宗流傳已久的無常偈,來源已不可考,后人多附會在六祖慧能身上。

  蘇星河聽得這句,心神大振,不過他大半生都沉浸于此,哪會為言語改變初衷。蘇星河接著應對一著,向道:“李公子話雖在理,但這位小師傅殺了自己一塊棋子,黑棋又再逼緊一步,卻又該當如何應法?”

  李巖淡然出聲道:“先生只管看著。”隨之,指點虛竹取出一粒棋子下在棋盤之上。所下之處,卻是提去白子后現出的空位。這一步棋,竟然大有道理。這三十年來,蘇星河于這局棋的千百種變化,均已拆解得爛熟于胸,對方不論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過的范圍。

  但虛竹第一著就自殺了一大塊白子,大違根本棋理,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決不會去下這一著。那等如是提劍自刎、橫刀自殺。豈知他殺了自己一大塊白棋后,局面頓呈開朗,黑棋雖然大占優勢,白棋卻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這般縛手腳,顧此失彼。這個新局面,蘇星河是做夢也沒想到過的,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應了一著黑棋。

  待蘇星河應了黑棋后,李巖再次指點虛竹將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他此子一落,只聽得鳩摩智、慕容復、段譽等人都“咦”的一聲叫了出來。蘇星河臉上神色又是歡喜贊嘆,又是焦躁憂慮,兩條長長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動。

  如此,雙方又下了數著,此時局面竟起了大大變化,眾人才知這個“珍瓏”的秘奧,正是要白棋先擠死了自己一大塊,以后的妙著方能源源而生。

  棋中固有“反撲”、“倒脫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讓對方吃去數子,然后取得勝勢,但送死者最多也不過子,決無一口氣奉送數十子之理,這等“擠死自己”的著法,實乃圍棋中千古未有之奇變,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決不會想到這一條路上去。任何人所想的,總是如何脫困求生,從來沒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

  所以若要破這局珍瓏非在局內,而在局外,對弈和比武是一樣的,都要對手之間留有余地作為發揮空間,兩強相逢自然是誰的出手空間大誰的出手選擇就多,就如孫子兵法云:“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勝負之道存乎一心,勢均力敵或劣勢時終歸是‘出奇招,以正合’。

  虛竹雖然是胡亂一子,可他這一招卻下在旁人決計想不到的地方,即多出了余地,又讓蘇星河失去了對局勢的掌控。再加上李巖的指點,可謂勝負已定。

  李巖對玄難說道:“玄難大師你觀這虛竹小師傅破局如何?”

  玄難雖然是虛竹的長輩,此時此刻,卻也忍不住的為之佩服道:“這局棋本來糾纏于得失勝敗之中,以致無可破解,虛竹這一著不著意于生死,更不著意于勝敗,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脫..........”他隱隱似有所悟,卻又捉摸不定,自知一生耽于武學,于禪定功夫大有欠缺,忽想:“聾啞先生與函谷八友專鶩雜學,以致武功不如丁春秋,我先前還笑他們走入了歧路。可是我畢生專練武功,不勤參禪,不急了生死,豈不是更加走上了歧路?”想到此節,霎時之間全身大汗淋漓。

  李巖不管玄難反應如何,仿佛自語道:“據傳少林寺有七十二項絕技,但只聽聞達摩身兼諸門絕技,后來高僧雖也有身兼多門絕技但也不過十二三項,而且多是盛年亡故,僥幸得以天年的也會走火入魔武功全失,卻不知何故?”

  玄難登時全身大振,深深朝杜顯一拜,說道:“色身俱空,老衲本來被丁春秋暗算,一身武功盡數喪失,心中郁結難受,今日聽得李居士暮鼓晨鐘之言方才知道這一生本末倒置,昨日種種前非今是,他年若能得悟佛法,皆是因今日李居士贈言。”

  其余少林弟子們見玄難拜倒,也紛紛向李巖拜去,李巖揮揮手道:“這只是本座的一點愚見而已,何當大師大禮。”

  說話間,他不忘隨手指點虛竹,妙招源源不絕。下到后頭,蘇星河臉色愈加歡喜,眼見黑棋不論如何應法,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塊,但如黑棋放開一條生路,那么白棋就此沖出重圍,那時別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蘇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應了一著黑棋。

  虛竹一著下‘上’位七八路!”旁觀眾人多少都會弈道,明白此著一下,便解破了這個珍瓏棋局,他忍不住撓了撓頭笑道:“多謝老先生承讓!”

  蘇星河滿臉笑容,拱手道:“小師傅天賦英才,可喜可賀。”

  虛竹老實應道,“其實,這都多虧了李居士前輩公子的指點。”他本是嘴笨之人,一時之間,竟而想不到改如何稱呼李巖。

  蘇星河笑道:“小師傅無須太謙。你能解開這局珍瓏,了解先師遺愿,老朽感激不盡。老朽還有一事相煩,”他說著走到那三間木屋之前,“請公子進到屋內,面對先師神位禱告一番,以慰先師在夭之靈。”

  虛竹道:“此乃小僧當為之舉。”走到那木屋前,卻又有些為難,只因這三間木屋建構得好生奇怪,競沒門戶,不知要如何進去。

  李巖在他身后笑道:“小和尚,前無去路,你不會自己打開一條路么?”

  “哦!”虛竹對于李巖已經是萬分信任,當下抬手一掌擊倒門板上,門板便整整齊齊倒下,眾人都是武學名家自然知道劈開門板容易,但要找準最中心那一著力點,和恰到好處用力,門板才會如此直直倒下。這對眼力、時機和自身掌控力的把握可謂妙到毫顛。都不由得為虛竹喝了聲采,卻是虛竹在李巖的點播之下,已然進窺上乘武學境界,只是他還不自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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