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英雄的血色黎明(6)
一百一十五、英雄的血色黎明(6)
眼前這貨就是薩馬斯特?
聽到這個如雷貫耳的名號,饒是素來沉靜的佩里提督,也不由得愕然呆愣了片刻,臉上表情更是變幻莫測,最終在嘴角泛起了一絲意味復雜的苦笑。
“…呵呵,確實是不用多說了——費倫大陸最著名的墮落選民,擊敗過神明的龍巫教之主,與魔法女神教會惡斗千年的傳奇邪道大佬…想不到我加爾盧司竟然會有這般面子,能夠勞動您這樣的大人物趕赴世界另一端的遠東異域,親自現身出手來對付在下…”
他一邊斷斷續續地低聲自嘲,一邊回頭吐了幾口帶著血絲的唾沫。
而薩馬斯特只是微笑著站在一邊,絲毫沒有趁機動手的意思,眼神中甚至還流露出幾分欣賞。
“…咳咳,年輕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名聲和地位,還有給我的事業所造成的麻煩,都足以值得我親自出手一回了…當然,這一回,我確實是專門來整治奈良的這些和尚們的,能夠同時把你給截下,只是一個附帶的意外收獲…”
薩馬斯特一邊很有風度地淡淡微笑著,一邊說著些很容易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話——從外表上看,兩人似乎都是一樣的垂垂老矣,一樣的雞皮鶴發,一樣的身形傴僂,根本看不出哪一個更加老態龍鐘。
當然,在壽命超過千歲的薩馬斯特面前,才不過六十多歲的佩里提督,確實可算是“年輕人”了。
“…咳咳,閑話就不多說了,年輕人,雖然你敗局已定,但看在你好歹也算是當世英雄的份上,就給你一個稍微體面些的下場——由我來做你的對手吧”
說到這里,無論是語氣還是目光,薩馬斯特都已經認真了起來,而事實上他也沒說大話——若不是為了要抓活口,那么多士兵只要一擁而上,即使再厲害的劍客,也絕對會被亂刀砍死的。
其實,按照這個時代的戰場慣例,作為即將勝利的一方,薩馬斯特應該主動向佩里提督勸降才是,但是他卻并沒有這樣做的意思——因為龍巫教并不以征服這個島國為目的,而只是企圖制造最大程度的動亂與破壞,不久就要抽身離去,也沒有任何扶植代理人的打算…所以,招降納叛的用處并不大。
更何況,現在對方已經奮戰至此,那么勸降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了——多半會自取其辱。
因此,薩馬斯特決定依照他所信奉的原則行事——對敵人最大的尊重,就是盡全力將其打倒 “…敗局已定?哼哼,這倒未必,只要我能在這里把你打倒,哪怕只是暫時的,這一戰的勝負之數就還尚未可知呢”
佩里提督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氣,舉起了沾滿血污的佩劍,冷哼著勉強反駁道,“…在這種魔網徹底混亂的地方,就算是你薩馬斯特這樣的傳奇強者,想來也無法正常地使用法術了吧哼哼,想要顯派頭耍帥,如果沒選好場合,也會有弄巧成拙的風險啊”
“…以區區一介凡人之身,就想將我打倒?呵呵,這種大話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薩馬斯特毫不客氣地譏諷道,“…不過嘛,雖然這世上總有人要做一些徒勞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樣,為了表示對一位將死英雄的禮遇,也是為了避免被人說成是欺負弱小,我可以讓你先動手。”
剛說完,他便后退半步,將右手反背在腰后,同時伸出左手勾了勾指頭,作出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你居然不拿兵器?這也太自信了吧那我就不客氣了…看招”
驚訝地打量了空著手的薩馬斯特兩眼,已經感受到生命力在隨著失血而逐漸流逝的佩里提督,終于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在一滴污血從劍上緩緩滴落的同時,突然飛身沖向了上去。
只見他朝目標疾進幾步之后,又縱身一躍,從空中狠命地當頭直劈下來。
雖然這種招勢很簡單,但是也很實用,尤其是佩里提督的劍速奇快,就在那一瞬間,劍刃與薩馬斯特已經只差幾根頭發的距離了,可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就這樣得手了?”本以為希望渺茫的提督,頓時覺得有些納悶,但還是傾注全力地劈砍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對方終于開始有了動作。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傴僂著身子的薩馬斯特,突然略微一偏腦袋,動作極為輕巧向右側一閃,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劍鋒。
然后,撲了個空的佩里提督剛剛收住劍勢,勉強回轉過身來,就看到一團刺眼的火花在面前爆響。
“嘭嘭”
兩枚小小的金屬塊激射而出,撕裂了他的衣衫和肌膚,貫穿了他的腹部,化作了一陣陣灼熱的劇痛。
緊接著,槍擊帶來的強大沖擊力,讓佩里提督整個人都倒飛出去,狠狠地滾落到殿門外,直至撞在一道堅固的漢白玉欄桿上,其力道之重,甚至還讓他的身體發出了骨骼碎裂的清脆響聲…隨后,負了致命傷的佩里提督便無力地緩緩滑下,坐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原本緊握在他手中的佩劍和魔杖,也在中彈的同一時刻,就脫手飛出,當啷一聲砸落在地。
而薩馬斯特則是撣了撣黑袍,又瀟灑地吹了吹槍口的硝煙,然后把已經打空了的手槍隨意一丟,直接落到了垂死的佩里提督面前。
這是一支式樣已經相當落伍的雙管燧發手槍,沒有任何的附魔特效,甚至沒有安裝準心,外表的做工也很粗糙,一根黝黑的鑄鐵槍管,外加一副布滿劃痕和焦疤的松木槍柄,使用時還要先用從槍口倒進黑火藥,再用生銹的通條壓緊,最后才能放入子彈。
槍管的口徑很粗,射程卻極短,而且彈道變幻莫測,二十步外就天曉得會把子彈打到哪里。
但是,在幾步之內,它仍舊是可以致命的犀利殺器——尤其是在這個魔法網絡陷入紊亂,一切魔法槍械和魔法高爆火藥粉都完全不能使用的混亂魔法區域之中。
“…你已經快要死了有沒有什么遺言要留下?”
薩馬斯特緩緩走到垂死的佩里提督身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蒼白的面龐,一股潺潺的鮮血正從提督的腹部涌出,染紅了一大片衣服…很明顯,雖然沒有被擊中腦袋或者心臟之類的要害,但正在急速大量失血的他,也已經離死不遠了。
“…咳咳,沒想到一位力壓諸神的傳奇強者,也會使用如此粗陋的兵器,你難道不覺得寒磣嗎?”
佩里提督勉強轉過臉,左手緊緊捂住傷口,另一只右手則是微微抬起,用微弱的嗓音呻吟道。
“…寒磣?我當年尚未成為選民的時候,甚至還用拳頭和牙齒,跟流氓在小巷里斗毆過呢”
薩馬斯特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毛,然后俯身拾起佩里提督的佩劍,抵上了他的胸口,“…真正的戰斗,從來都不是什么充滿榮耀和風度的高雅游戲,而是各種煉獄般的折磨與考驗…唉,我原本以為像你這樣的英雄人物,應該能明白這個道理…還有什么話要說的嗎?”
“…咳咳,這種簡單的事情,我當然是明白的。此外,我還清楚另外一個道理…”
本已瀕臨死亡的佩里提督,突然在嘴角流露出了一縷十分奇異的微笑,“…即便是到了臨死時刻的猛獸,也同樣是有危險的…解離”
伴隨著這一聲啟動口令,原本戴在他右手食指上的寶石戒指,霎時間便光芒大作——這就是佩里提督的最后殺招,儲存在寶石里面的一發六級即死法術,能夠將物體化作微粒的解離術 按常理來說,在如此貼近的距離之下,又是出其不意,即使是薩馬斯特,恐怕也難以及時避開。
當然,區區一個解離術,是不可能干掉一位頂級傳奇強者的,但至少可以給他一次傷筋動骨的重創。
然而,這里卻是常理已經不能通用的混亂魔法區域。
戒指上鑲嵌的那顆極品綠寶石,確實亮起了耀眼的法術靈光,但在隨后卻沒有射出一道致命的淡綠色光芒,而只是在光芒一閃之后,便“啪”地一聲裂開,就此暗淡了下去。
剛剛吃了一驚的薩馬斯特,見狀不由得嗤笑起來。
“…呵呵,看來是老天都不保佑你啦我也不和你多說廢話了,這就去死吧”
似乎是為了防止對方又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薩馬斯特只是簡短地嘲諷了兩句,就一腳踢翻了垂死的佩里提督,將利劍刺入了他的胸口。然后,薩馬斯特繼續冷笑著看到他渾身哆嗦,看著他痛苦掙扎,直至這位倒霉的提督閣下慢慢露出死不瞑目的猙獰表情,并且吐出了最后一口混雜著鮮血的熱氣。
又一位英雄在這個黎明消失了強者的人生還真是寂寞如雪啊 薩馬斯特嘆息著丟下染血的寶劍,緩緩踱了出去。在殿外的空地上,艾克林恩早已率領一干圖坎騎兵將校等候多時,見教主大人出來,立即迎上去就是一片如潮的阿諛之詞。
“…恭喜吾主擊殺敵酋愿吾主千秋萬代,稱霸天下唉,這佩里提督也算是此地最出名的強人之一,能夠把他在此處輕松干掉,敵軍上下必然聞風喪膽啊”
艾克林恩殷勤地遞上毛巾,討好地恭維道。
“…呵呵,其實也不算太輕松,老夫方才也是太托大了,居然差一點就著了他的道啊”
薩馬斯特一邊接過毛巾胡亂擦拭了幾下,一邊頗有些得意地隨口應付道,“…這家伙確實是個狠角色,明明都已經重傷垂死了,還要把我騙到跟前,射出儲存在戒指內的解離術。若不是因為混亂魔法區域的問題,而導致這個法術施展失敗,我眼下說不得就要受點傷了。
呵呵,這也怪他運氣實在不好。畢竟,在混亂魔法區域施展法術就好比是買彩票,雖然大多血本無歸,但也有那么幾分中大獎的可能。哪怕只是一個最低級的閃光術,運氣來了也會變成一個傳奇魔法…”
他的話語突然僵住了,整個人都仿佛一根木頭似的,愣愣地抬頭望向天空。
而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抬頭眺望,然后同樣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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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仿佛要與東升的燦爛朝陽相映襯,在西邊的天穹上,也出現了一顆明亮的天體一顆巨大的橘紅色火流星,正裹挾著萬馬奔騰一般的轟鳴聲浪,穿透層層疊疊的云朵,劃出一道華麗耀眼的軌跡,從空中呼嘯砸下。而落點不偏不倚,就是在這座尸橫遍野、黑煙縈繞的興福寺 再具體一點說,就是佩里提督剛剛倒斃的位置。
原來,這才是佩里提督那發解離術扭曲之后的真正效果——居然是傳奇等級的召喚火流星…這真是何等的兇殘,何等的恐怖,何等的給力啊 毫不客氣地說,這嚴重已經到了人力無法抵御的程度——因為這地方不能正常使用任何的神術與魔法。
這該死的星星就要砸下來了快閃 在短暫的呆滯之后,所有人的心中都起了這樣念頭,隨后又無限悲哀地意識到…已經太晚了。
照著這顆火流星的速度,眼下至多還剩幾十秒鐘的緩沖時間,徒步行走根本就連廟門都來不及沖出去,而在建筑群內騎馬同樣也快不到哪里去。至于使用傳送魔法…你打算用性命去玩輪盤賭嗎?
因此,且不說那些粗魯無文的圖坎騎兵,就連法術精湛的艾克林恩,也只能手足發涼地戳在原地。
幸好,這陣恐懼來得雖快,去得更快——就在這顆火流星落地的前一刻,只聽得“啪嗒”一聲脆響,包裹著橘紅色火焰的巨大隕星,連同后面拖著的漫天星火,突然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如此巨大的反差,如此跌宕起伏的精神刺激,讓可憐艾克林恩登時一屁股坐倒在地,捂著狂跳的心臟半天喘不過氣來。而其他人的表現似乎還要更加不堪,有當場暈厥的,還有繼續發傻的。
“…呵,呵,還好,原來只是幻術…這該死的混亂魔法區域,連幻象和真實都不知道該用什么手段來分辨,卑職剛才如此失態,真是讓大人您見笑了…大人,您這是怎么了?沒事吧”
驚魂甫定的艾克林恩,剛剛干笑兩聲,回頭想要朝薩馬斯特解釋兩句,沒想到才看了一眼,就驚駭地幾乎要跳起來——這位著名的黑暗勢力頭目,邪惡的傳奇巫妖,此刻正沐浴在一片圣潔的白光之中 那滿滿洋溢著的溫暖正能量,讓艾克林恩頓時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舒適和慵懶,全身的疲憊和酸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由于一夜未眠而深感困倦的頭腦,也為之變得清醒起來。
但是,和艾克林恩不同,薩馬斯特這位傳奇巫妖可并非生者。
死亡和治療,在魔法體系中始終是天平的兩端。對于所有的不死生物來說,死亡魔法就等于是凡人的治療術;相反,治療神術卻能給他們帶來死亡,或者說凈化 “…咳咳,艾克林恩,你看我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被白色光芒徹底覆蓋的薩馬斯特,正癱軟無力地躺倒在地面上,一邊虛弱地微微呻吟著,一邊在洶涌的正能量狂潮中不停地顫抖和痙攣,全身上下都在冒出一縷縷黑煙,整個身軀都在慢慢地塌陷、消融,那件陳舊的黑袍子,都快要已經變成碎布片了。
然而,他眼下這副凄慘到了極點的可憐狀況,卻并非是由于中了什么神明、選民或大法師的暗算,或者在什么絕世對決中落敗,而是完全因為薩馬斯特咎由自取…以及一些恰到好處的壞運氣。
——在這個無比撲街的衰微時代,最不缺的就是各種花樣百出的厄運了…
“…咳咳,剛才看到隕星一緊張,根本想都沒想就全力發動了短距離傳送,然后卻變成了完美復活術,還是傳奇級別的,能夠一次救活上百人…咳咳,接著我趕緊回復負能量,試圖進行抵消,可是又給扭曲成了完美治療術,反而是雪上加霜了…噢,這該死的混亂魔法區域”
聽到這樣的解釋,艾克林恩一時間囧了——這種衰到撲街的事情,莫非應該算是薩馬斯特在自殺?
嗯,或許用“被自殺”這個詞匯來形容,會比較貼切一點…
“…咳咳,可惡,這副身軀已經撐不住了…艾克林恩,之后的事就由你看著辦吧…”
硬撐著交待完最后一句話,這位聞名遐邇的傳奇巫妖,就在自己的法術作用下徹底崩潰,瞬間化作了一堆飛灰…只留下艾克林恩還愣愣地站在那里,臉色變幻莫測,不知自己該對此擺出什么表情…
——已死的佩里提督,把還“活著”的薩馬斯特嚇得“被自殺”…這戲劇性未免也太夸張了吧 但無論如何,這一場短促而血腥的突襲戰斗,還是以佛教徒們的徹底失敗而告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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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1993年10月5日深夜,趁著京畿南北兩大佛教圣地內訌,安國寺長卿大僧都率五千比睿山僧兵南下奈良城,企圖逼迫豐仁院法皇在皇位繼承者人選上作出退讓,導致城防陷入癱瘓之機,龍巫教之主薩馬斯特親自策劃夜襲,以兩千圖坎騎兵及近千本地盟友為主力,以早已混入奈良的光言宗僧侶為內應,一舉突破外圍關口,殺入奈良城區,與殘余僧眾激戰至次日清晨,最終以死傷近千的代價大獲全勝,一舉拔出了這一嚴重的后方隱患,從而為日后東征江戶鋪平了道路。
此戰之中,不僅京畿諸寺的僧兵主力盡數被殲,寺院僧眾推舉的總帥豐仁院法皇在亂中被殺,安國寺長卿大僧都棄軍潛逃,奈良古都慘遭屠城焚毀,甚至就連佛陀釋迦牟尼也在臨凡之際被設計重創,就此陷入長眠。此外,薩馬斯特還幸運地截住了前來參與會商的耐色瑞爾遠東艦隊司令,這個島國的最強實權者佩里提督,將其連同貼身衛隊一同斬殺于奈良興福寺之內。
然而,在此次突擊戰的末尾,大名鼎鼎的龍巫教之主,傳奇巫妖薩馬斯特閣下,卻由于不慎受幻術迷惑,在混亂魔法區域緊急施展傳送法術,被扭曲成了對亡靈傷害極大的完美復活術和完美治療術,導致其步佩里提督之后塵,也戲劇性地“被自殺”于奈良興福寺,不得不再次離開主物質位面,休養療傷去了。
但是,新一輪更加殘酷的內戰風暴,卻也已經在短暫的對峙期之后,再一次被成功誘發。
確定這個遠東島國未來命運的決戰,即將到來…雖然,無論是哪一種命運,似乎都一樣的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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