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之戀望著兩位惡魔特使離去的背影,特庫姆塞依舊冷漠而傲慢地坐在原地,沒有任何起身相送的意思,甚至沒有出一聲送別的問候。(提供最新章節閱讀 但是,等到背影完全消失,房間的門再一次合上之后,他的表情終究還是垮了下來。
唇槍舌戰之時表現出來的的干練和激昂,畢竟無法掩飾住內心深處的虛弱與惆悵。四下無人之際,潛藏在冷峻外衣下的那一份真實,終于逐漸回到了這位君王身上。
“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然后為了手段又忘記目的…我這個高山之王,竟然淪落到了不得不和這樣一幫思維不正常的腦殘家伙合作的地步,還真是夠可悲的呢!”
他疲憊地揉著痛的太陽**,隨手理了一下亂蓬蓬的頭。不經意之間,特庫姆塞瞟了一眼墻上掛著的鏡子,愕然現自己那張圓臉此刻已經瘦削得可怕,濃重的黑眼圈包圍了整個眼眶,灰白的頭更是稀稀疏疏,越往上越少。一眼看去,真的很像是地理圖鑒上描繪的一種叫熊貓的動物…還是在竹子開花的時節,餓得掉毛褪色的灰熊貓…
“看來確實是累過頭了,又沒人提醒…這陣子真是老得越來越快啦!”
特庫姆塞小聲嘟囔著,從懷里摸出一只精致的黃金墜飾,翻開鑲嵌著碎鉆和黑珍珠的蓋子,一張精致的金箔小相片赫然入目。
相片上地美少婦體態嬌小,清秀嫵媚。眉如遠黛,膚若凝脂,眸如碧潭。皓齒如貝,兩片櫻唇宛如花瓣一般,嬌美玉潤。一頭漂亮柔順的黑,被盤成圓圓的髻,看上去既像是一朵苞尖初綻地潔白玉蘭。又仿佛一朵明艷動人的芬芳玫瑰。
“伊修巴爾…當初真不該讓你自己回去啊!我的瑪麗娜…”
他長嘆一聲,將黃金墜飾緊緊貼在胸口,那張溝壑縱橫的憔悴臉龐上,一時間淚花涌動。
俗話說。王無情。
對于那些站在權勢頂峰的大人物來說,愛情往往只是一種可望不可求地奢侈品,甚至是一味損害理智和清醒的甜美毒藥。貴族和政客之間的聯姻,通常更多的是代表著盟約地締結和破裂,領地的合并與拆分,以及某些特權的轉讓和廢止。至于愛情和浪漫,甚至年齡差距和近親關系,往往都不在被考慮的范圍之內。
這樣一來,在這些政治人物的婚姻之中,由于攙雜進了太多的功利因素,使得作為婚姻基礎地情感,被稀釋到淡薄得不能再淡薄。夫妻之間真能做到像童話里描述的一般,“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實在是百中無一;事實上。假如雙方能夠相敬如賓。包養情婦的包養情婦,找小白臉的找小白臉。各自相安無事,就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那些一家人反目成仇。刀兵相見的悲劇場面,從來都是是屢見不鮮;至于更殘酷的…在某些國家,還有過強悍王后親手宰掉老公和兒子,然后登基為女王的事例!
然而,人性就是這么犯賤,越容易獲得的東西,就越不把它當作一回事;而越是得不到地東西,就越是趨之若騖…古往今來概莫能外!
作為在整個托瑞爾世界可以排得上前十位地強勢君主,高山之王特庫姆塞不但文治武功均屬一流,而且在方面也簡直堪稱自律典范。他不但沒有像東方君主那樣窮奢極欲、后宮三千,而且也沒有像西方君主那樣廣收情婦、遍戴綠帽,更沒有玩斷背山或人獸游戲之類的變態喜好…當然,這并不表示特庫姆塞是一個陽痿不舉地老處男。事實上,他在七十多年的漫長人生中,先后有過四次姻緣,只是最終地結果都不甚圓滿。
特庫姆塞在青年時代混得并不如意,長年充作水手和跑單幫的旅行商人,輾轉于世界各個角落,卻沒有賺到多少錢,更沒有得到什么一步登天的好運。一直拖到了年紀一大把的時候,才不得不開始著手解決自己的終生大事。
他的第一次婚姻,是在耐色瑞爾貿易站打工的時候,和一名卓爾精靈女傭兵之間生的露水姻緣。當精靈軍在三十年之前強占帝國殖民地通貝斯港,并且驅逐所有耐色瑞爾移民的時候,女卓爾帶著孩子自行回國。特庫姆塞這次維持了不到兩年的婚姻,也就無疾而終了。
失去了工作,孤身回到黑鷹部落之后,他又在部落里找了一個老婆,并且很快就有了兒子和女兒,已經年過四十的特庫姆塞,對此感到非常滿足。無奈成功總要是經歷艱難坎坷,而他們的妻子兒女往往會成為第一塊試金石——殺上高原的精靈遠征軍被黃金和鮮血沖昏了頭腦,為了劫掠更多的財寶,竟然將屠刀揮向早就投靠了自己的黑鷹部落…一場毫無理智的殘酷屠殺,敲響了精靈王國殖民擴張的喪鐘,開啟了特庫姆塞這只“不死鳥”的傳奇生涯,也給他的第二次婚姻畫下了血色的句號。
在高原上拉起隊伍,展開對入侵的全面反擊戰之后,再次變成孤單一人的特庫姆塞為了穩固權位,又迎娶了時光神殿大祭司寡居之中的獨生女,這就是他的第三次婚姻。由于是純粹的政治婚姻,雙方都毫無感情可言,結婚當年便分居兩地。不久,女方生下一個兒子,但也同時因為難產而死。特庫姆塞第三次成了鰥夫。
此時的特庫姆塞雖然還算健康,但畢竟已經過了五十歲,在人均壽命短暫的雪域高原。這樣地年紀已經算是快要到達人生盡頭。正當特庫姆塞以為自己就將要寂寞終生的時候,一段火熱的戀情,卻毫無征兆地在這位暮年王地面前展開了…
“父親大人,您和深淵方面的談判進行得如何?剛才那兩個家伙出去的時候,那臉色可真是壞透了呢!”
一個清脆悅耳的嗓音驟然響起。打斷了高山之王的沉思。他張開眼睛,抬頭一看,現阿芝莎公主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將一雙小麥色地健美手臂伸到自己肩頭上。一松一緊地輕輕揉捏起來。
“談得很不好。”特庫姆塞沮喪地搖晃了一下腦袋,同時調整了一下坐姿,以便于女兒替自己按摩肩膀,“應該說是非常不好!這些家伙太令人失望了!我不怕和邪惡之輩談交易,也不怕和聰明人談交易,但卻很害怕和蠢人談交易…偏偏這些惡魔卻是以腦殘居多!”
“哎?是嗎?可那個歐凱將軍不像是什么傻瓜啊!”阿芝莎奇怪地反問道。“我每次和他談天,都被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另外一位紅色壽衣小姐,雖然名字比較奇怪,但是整個人看上去也是比較精明的那種類型…”
“阿芝莎,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他們不是不聰明,相反,是小聰明耍得太多了!”
特庫姆塞嘆息著解釋說,“真正的智。不會斤斤計較每一處得失。而是應當學會如何吃小虧賺大便宜。可是這些惡魔卻恰恰相反,各式各樣地小花招是一個接著一個。而大局觀念倒是半點都沒有。就個體而言,是相當油滑精明的。但是從整體上看,就蠢得無可救藥了。”
“無論邪惡還是善良,只要是聰明人,他們多半會依據情報和形勢作出判斷,以求得己方利益的最大化,因此他們的行為是可以預測的。但蠢人不同,蠢人的行事沒有任何規律,或說只有很荒謬地規律,而且這樣的規律也是在不斷變化的。無論掌握了多少情報,我們都無法預測蠢人下一步會做什么,甚至會去集體自殺也說不準。”
他拍拍對面的座位,示意女兒坐下,“所以,我對這一次的合作非常憂心。惡魔畢竟是混亂和邪惡的具現化存在,習慣了背叛。有的時候甚至是為了背叛而背叛,沒有任何的理由!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與這樣的瘋子打交道,又無從逃避…”
“這樣啊,那確實是很麻煩呢…咦?父親您剛剛哭過嗎?眼睛都紅了呢!”阿芝莎突然指著特庫姆塞地眼瞼,小聲地驚呼起來。
“哦?是么?”特庫姆塞趕緊揉了揉眼睛,結果卻是越揉越紅,“剛才提起了幾句伊修巴爾地事情,所以…哎,年紀大了,就忍不住傷感啊!”
“伊修巴爾…”這個詞語仿佛魔咒一般,方一入耳,就讓阿芝莎立即渾身一顫,臉色煞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是啊,都十八年了呢!”她捧著茶杯,喃喃地說道,“母親已經離開我十八年了,我卻連她的相貌都沒什么印象…”
特庫姆塞沉默了,他將一只手搭在阿芝莎地肩膀上,想要安慰她幾句什么,但話到唇邊,又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那實在是一段不堪回的記憶…
二十多年之前,在特庫姆塞成為高山之王地第二個年頭,一名年輕的女旅行家歷經千難萬險,從費倫大陸來到了他的宮殿,只是為了能夠近距離瞻仰一番傳說中的戰爭英雄,寫出一篇真材實料的名人采訪記錄。
這位勇敢的女性,名字叫做瑪麗娜。
她是一位嬌小、美麗、聰明而又頑強的知性麗人,落落大方之中又彰顯著幾分高貴優雅。特庫姆塞一見之下,就驚為天人,不顧年事已高,對她大獻殷勤。而戰爭英雄的光環。也讓瑪麗娜對這位異國君主傾慕有加。很快,這一對老夫少妻就墮入了愛河,共同度過了一段相當美好的時光。
不過。瑪麗娜在故鄉還有一個和前夫生地孩子,臨時寄放在朋友家里。結婚后不久,她便不顧特庫姆塞的苦苦勸說,執意要親自返回費倫大陸一趟。直到上船起航的時候,瑪麗娜才現自己已經懷孕。在她抵達了目地地之后,順利地產下一個女孩,那就是阿芝莎。
然而,快樂的喜劇也就到此結束了。
就在瑪麗娜游歷馬茲卡大陸的那幾年里。她的故鄉遭遇到了戰亂。朋友一家以及她寄放的孩子,全都不知所蹤。這位不死心地母親苦苦尋覓了一年之久,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只得悻悻而歸。
結果,更大的厄運降臨了。
運載她返航的客船,很不幸地在伊修巴爾鎮附近擱淺沉沒。然后。上岸借宿的旅人又更加不幸地遭遇了提爾教會地連夜突襲,不分青紅皂白地被和鎮民一起屠殺,很冤枉地成了伊修巴爾之亂的犧牲品。
但瑪麗娜還是活了下來了,盡管很可能當時就死去對她更好,因為…姿色動人的瑪麗娜被賣到了精靈王國的奴隸販子手里,并且進了馬茲卡殖民地的精靈軍慰安所。她在噩夢中里整整度過了一年,由于相貌出眾,每天都會有士兵來找她,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很多很多。一次四五個,一天幾十次。為了防止瑪麗娜自殺或傷人。甚至還拔光了她的牙齒。
于是,她從此變成了一個工具。一個讓士兵排隊輪流泄地,最受歡迎的工具。當印加起義軍偶然攻破精靈軍堡壘,將瑪麗娜拯救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完全瘋掉了,身邊還躺著四個光著**的家伙。
可是,厄運還沒有結束。
瑪麗娜雖然回到了特庫姆塞身邊,但是同樣被販賣的阿芝莎依舊下落不明。只是通過預言魔法,特庫姆塞才確定了這位小公主不僅活著,而且就在馬茲卡大陸的某個角落。一直到了六年之后,特庫姆塞才從某個喜歡凌辱幼童的精靈軍官那里找到了遍體鱗傷的女兒,并且通過某個地下組織,設法將她救了出來。
而在此之前,身心皆遭重創的瑪麗娜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母女倆終究還是沒能再見上最后一面…
結束了這段慘痛地回憶,特庫姆塞不由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對他地家族來說,即便在這之后,厄運也依舊在繼續著:
去年夏天的一次潰敗中,他唯一地兒子也死在了戰場上,并且沒有留下孫子孫女。現在,除了阿芝莎以外,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一個親人了,而以他的年紀,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新地后代。萬一他們父女兩個在什么時候一起掛了,他苦心經營了這么多年的基業,也將會隨之而煙消云散。
就算他們暫時性命無憂,可是如果他想讓阿芝莎即位的話,也一樣是困難重重。馬茲卡大陸的原住民普遍重男輕女,雖然不是沒有女王或女酋長的先例,但是他能夠擅自留給阿芝莎繼承的,也只有所剩無幾的若干片直轄領地而已。
至于高山之王的頭銜、號令所有印加人的權力、領導整個大陸反抗組織的盟主地位…這些以武功為后盾的東西,都不是“柔弱”的女繼承人可以從他手里接過的。
更何況,就連他自己的統治地位,眼下也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危機,許多有勢力的諸侯開始覬覦王位,各地的叛亂此起彼伏,即使能夠奪回都,還是社稷堪憂。除非能夠取得更大的勝利…但是,在依舊占據著絕對優勢的敵人面前,這有可能嗎?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眼前這一關都不曉得過不過得去,我還是少操心以后的事情吧。
特庫姆塞自嘲地一笑,同時將手掌從女兒的肩膀上抽了回來。
“阿芝莎…今天難得想起你的母親,可以給我唱一歌嗎?”他平靜地說道,語調中似乎聽不出任何起伏,“就是你母親最喜歡的那一…謝謝了!”
阿芝莎微微一愣,又沉吟了片刻,終于張開小嘴,亮出了歌喉。
一瞬間,那段熟悉的旋律仿佛泉水一般,在高山之王的耳畔噴涌而出。
“你的身影仿佛一歌,縈繞在我心頭,
伴隨著時光從我面前飛過。
那些難以言表的心緒與情思,占據了我的每一刻。
不知道這樣平凡的每一天,
是否會化作思念,流進這記憶的河?
想讓她靜靜地待在心里,
珍藏在無人可及的角落!
那些海誓與山盟,都只是一時的籍慰,
也許只是為了迎向明天,才說出口,
全都是虛幻般的溫柔謊言。
那段美妙的日子仿佛一歌,我至今都記得,
伴隨著時光從我面前飛過。
那段珍貴的日子仿佛一歌,伴隨我成長,
在我的耳畔娓娓訴說…”
伴隨著悠揚婉轉的歌聲,特庫姆塞捧著瑪麗娜的小相匣,迷迷糊糊地靠在藤椅上,漸漸進入了夢鄉。
夢里,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難忘的倩影,回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個春天…
PS:支線劇情到此結束,下面一章轉回祥瑞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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