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從一個地獄跳進另一個地獄 清冽的晨風徐徐拂面,明媚的陽光折射跳躍,氤氳的霧嵐彌漫繚繞。微風吹拂,蔚藍的湖水漣漪陣陣;湖光粼粼,泛起雪山屹立的雄姿…從空中俯瞰下去,遼闊的月亮湖猶如鑲嵌在大地上的一塊巨型藍寶石,滋潤著這片寒冷干燥的貧瘠高原。
港口、農田、城市、鄉村、牧場,幾乎所有一切和人類文明有關的痕跡,都緊湊地聚集在了它的身旁。極目眺望,凡是遠離這片湖水的地方,都是了無生機的黃褐色荒漠,以及裸露在外的黝黑山嶺。除了少數礦井之外,再也無法在那些地方找到任何人煙。
朦朧的朝陽剛剛升起,無數座印加城市就開始了這一天的喧鬧。主婦們挎著籃子和麻袋,和集市上的商販討價還價;漁民駕駛著用燈心草和蘆葦編扎的小船,開始撒下今天的第一張網;工匠掛牌開業,祭司焚香祈禱…盡管戰火正在這片高原的東西兩端同時燃燒,但是對這些生活在國土腹地的普通印加人來說,生活還是和往常沒什么兩樣,最多也就是偶爾抱怨幾句物價的高漲,以及市場上各類商品的匱乏而已。
然而,這份難得的平靜安詳,也就只能維持到今天而已了!
因為,侵略的血腥屠刀,已經架到了這些懵然無知的人們頭上。
蔚藍的天空下,一支小小的艦隊鼓足了滿帆,正以大約8節的速度,穿行在這片全世界海拔最高的遼闊水域上。墨綠的浪濤反復拍擊著干舷,濺起朵朵浪花,又變成一片片白色的泡沫,同樣迅速地落了回去。精致而醒目的綠葉軍旗,在每一艘戰艦的桅桿頂端高高飄揚。
這支精靈艦隊地規模并不龐大,只有六艘雙桅縱帆船和一艘三桅橫帆船,全部艦炮約一百五十門。總噸位不足一千噸。這么一點微弱的實力,放到浩瀚的大洋上,不過是水上緝私隊的標準,面對任何一個中小國家的正規海軍恐怕都得躲著走。但是在這片只有蘆葦小船航行的高寒湖泊之中,卻已經是近乎于無敵地恐怖存在了。
精靈軍陸軍中將,剛剛逃出生天的丹尼爾抱著胳膊。站在最大的那艘三桅橫帆船上,悠閑地欣賞身旁的湖光山色。盡管時值盛夏,高原的晨風依然十分凜冽,吹到臉上感覺略微有些刺痛。不過,他的心情卻始終不錯,輕快得仿佛藍天上飛翔的小鳥。
船艦在浪花之間輕輕搖晃,裹挾著魚腥味的微風撲面而來。頭頂的天空一片蔚藍,映照著湖岸地翠綠蘆葦,簡直有如最上等的藍寶石一般。無邊無垠的遼闊湖面上。四處閃爍著金色和銀色地粼粼波光。雖然見不到水手最喜歡的海豚,但依舊有許多頑皮的魚兒從水中嘩啦一聲躍起,濺起一串串晶瑩的水珠…月亮湖的夏季清晨。美麗得令人心醉。
但是,丹尼爾腳下這支精靈艦隊,并不是千里迢迢來到月亮湖旅游觀光的,而是要給這片美麗的土地帶來災難和死亡!
“注意!注意!前方出現一座港口城市!前方出現一座港口城市!沒有現任何駐留艦隊和海防炮臺地痕跡!”
伴隨一陣尖利地魔法蜂鳴術。旗艦上地望員大聲地叫喊著。隨即。這支艦隊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記鞭子。從悠閑地午睡之中猛然清醒了過來。
水手們開始吵嚷著轉舵換帆。火炮舷窗上地擋板被先后卸下。炮手們將一門門火炮拉出炮位。擦拭起了炮管內地污垢。那些剛剛獲救地陸軍人員。也自覺地輪著番兒傳遞起了彈藥。將它們從深藏于水線之下地火藥庫里一點點挪出來。很快就在甲板后面堆積如山。
“方向西南偏西。經緯度不明。具體城市名稱…丹尼爾閣下。您覺得這會是哪一座城市?附近地地形似乎完全和地圖上對不上號啊!”
一名白蒼蒼地精靈海軍將領慢慢踱上甲板。一會兒抬頭用單筒望遠鏡眺望遠方地城市。一會兒又低頭審視起了手頭那張新近繳獲地獸皮地圖。但卻總是不得要領——印加人繪制地圖地水平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甚至沒有比例尺地概念。除了藍色地月亮湖和極少數幾座重要山脈之外。整張地圖上只畫出了無數個代表了城鎮地小圓點。并且在部分城市上標注了當地最著名風景地縮略圖。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這種粗糙地東西用來當作旅游圖或許還湊合。要是用來指導行軍。怕是鐵定得迷路。
“這個…非常抱歉。圖盧斯元帥閣下。我對此也不是很清楚。”丹尼爾搔著頭說道。“要不您問問帕里斯上將怎么樣?他地分析推理能力應該比我強一些。”
“不必了!連你這個當過外交部長的家伙。都看不懂印加人地鬼畫符,又何必來勞動我一個粗人?”帕里斯海軍上將拄著一對雙拐。掙扎著從船艙里走了出來。在經歷過這樣一場生死邊緣地考驗之后,他的身體居然反倒是恢復了不少,已經不再時時都要依靠輪椅行動。
“元帥閣下,聽說馬上就要炮擊土著人地城市了,是這樣嗎?嘶——”他的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臉上的表情一時間甚是扭曲,還出了微弱的呻吟聲。丹尼爾嚇了一大跳,趕緊扶著帕里斯來到船舷邊,隨便找了個貨箱讓他坐下。而精靈艦隊的最高指揮官,圖盧斯海軍元帥也卷起地圖湊了過去,低聲地慰問道,“感覺怎么樣,老伙計?是否還需要再進行神術治療?”
“呵呵,似乎沒什么大礙,就是等它慢慢痊愈了。”帕里斯不以為然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同時略微活動了一下包裹在石膏中的右腿,“對了,您的艦隊還要炮擊印加城市嗎?似乎火力有些不足吧。”他回頭看了看組成整個艦隊的這幾艘小船。語氣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擔憂。
“只是順手而為罷了,如果遇到強烈抵抗,我是不會用這么幾艘輕型戰艦和岸炮死磕的。”圖盧斯元帥淡淡地說道,同時把獸皮地圖卷起來,隨手收進懷里,似乎不再打算弄清楚目標的名稱。“不過,這座城市似乎沒有作出任何防備,甚至連最基本的城防工事都沒有…真是一匹最美妙的獵物了!”
隆隆的炮聲在耳畔回蕩,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遠方閃現,幾縷黑煙從城市里徐徐上升,在半空中匯集成了厚重地灰黑云層。幾乎是頃刻之間,這座不知名的高原城市就陷入了毀滅的火焰之中。
蘆葦制造的小船在水面熊熊燃燒,港口附近的大片窩棚也被火勢引燃,居民被凌空穿梭的開花彈和燃燒彈嚇得抱頭鼠竄。即使隔著一片遙遠地水域,丹尼爾在船上還是依稀能聞到尸體燃燒的刺鼻焦臭味。而城市守軍的反擊實在是微乎其微——如果派遣水鬼前來炸船也算的話,否則就是一邊倒地挨打了——即便是這些勇敢的自殺性潛水員。也全都在水手們的排槍聲中喂了魚。
直到精靈艦隊轟擊完了所有被認為有價值的目標,開始起錨撤退的時候,艦隊乘員依舊沒有出現任何一例傷亡——這不是戰爭,這只是一場單方面的蹂躪和屠殺。
“昨天上船地時候實在是太疲憊了,居然忘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見戰斗已經沒有懸念,丹尼爾便回過頭來,對著圖盧斯海軍元帥千恩萬謝,“昨天傍晚的時候。如果不是及時收到了您地救援通告,我和帕里斯上將多半是要舉槍自盡以全名節,或用自殺性反沖鋒來殉國了…唉,出征時的七萬大軍,到了最后居然只撤出了不到一百名殘兵敗將…”說著說著,他居然忍不住哀嘆起來。
“自盡以全名節?我還以為你打算要投降呢!”或許是經歷了生死患難,原本總是一臉憂慮的帕里斯居然學會了調侃,“對了,你和那個耐色瑞爾帝國的軍官似乎挺熟悉的樣子。什么時候認識的?有了那個家伙照應,想必你就是進了戰俘營,也會過得舒舒服服的吧!”
您覺得我像是賣**的嗎?就是因為和那個叫菲里的黑心混蛋認識,我才會死也不肯投降地啊!丹尼爾白了不知內情的海軍上將一眼,沒好氣地嘀咕著。但是,他又不敢把這種牽連范圍極廣,波及甚深的隱秘丑聞給說來——那簡直是王國政界大地震的源頭啊!
正當丹尼爾有些尷尬的時候,圖盧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鼓勵的語氣說道。
“丹尼爾將軍。七萬大軍的損失固然可惜。但這巨大的犧牲并非沒有價值。你們孤軍深入敵國腹地,給敵人造成了二十年來未曾有過地巨大傷亡。并且全靠你們調動了特庫姆塞的主力部隊。我軍才能順利進占高原的門戶庫斯科城,雖然過程似乎不怎么光彩…”
不知為什么,圖盧斯很隱晦地撇了撇嘴,然后又接著說了下去,“更別說你們還徹底摧毀了時光神殿,讓那個偽太陽神就此休眠。這等直接打敗神明的戰績,就是再填進去七萬兵力也是值得的啊!”
他很感慨地說著,眼神中微微流露出幾絲贊賞。
“哦,對了。既然這里的城市防御如此疏松,我和這支艦隊將會繼續在月亮湖進行一段時間的炮火襲擊作戰。所以恐怕不能再護送你們返回了…”
圖盧斯猶豫了片刻,還是頂不住功勛的誘惑,打算留下來再撈一把,“當然,這絕對不會耽誤兩位的行程,我會安排你們換乘一艘航速最快地雙桅縱帆船。這里地印加人根本沒有辦法來對付正規戰艦,即便是只有一艘雙桅船,也足夠保護你們的安全了。兩位有什么意見嗎?”
他貌似探詢地問了一句,丹尼爾和帕里斯趕緊忙不迭地點頭,“沒有意見沒有意見,一切都服從元帥閣下地安排…對了,我們應該回哪里去?找誰報到?”
“回哪里去啊…你們還是先去庫斯科城吧,西征軍的司令部已經遷移到那邊了。我這就用傳訊魔法通知他們一聲。”
圖盧斯略一思索,便開口回答,“呵呵,你們都是擊敗天神的英雄人物,我會提醒后方準備一場最隆重的儀式,用以歡迎兩位的凱旋歸來…記得千萬要玩得開心啊,這都是你們風餐露宿拿命換來的。”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丹尼爾和帕里斯互相望了一眼,全都掩飾不住心頭的喜悅——總算是可以和這幾個月以來的接連霉運告別啦!
但是,庫斯科城那邊的實際情況,似乎和圖盧斯的說法存在一定差距…“天啊,這是…怎么回事?”
踏在焦黑破爛的木質棧橋上,望著這座剛剛開始飄揚起綠葉旗幟的廢墟城市,丹尼爾和帕里斯兩位將軍一時間目瞪口呆。
沒有鮮花,沒有彩旗,沒有歡呼和樂隊。在庫斯科城碼頭上等著他們這艘孤零零的雙桅船的,只有一名滿臉陰沉的軍法官和兩輛囚車,以及一大隊全副武裝的精銳憲兵!
“…以西征軍前線總指揮官的名義,皇家陸軍元帥克魯澤侯爵特此宣布:查陸軍中將丹尼爾、海軍上將帕里斯,剛愎自用,應戰無方,于時光神殿前線喪師七萬,兵敗辱國。且貪生怕死,拋棄部屬獨自逃竄,嚴重違反軍法,故就此下令將此二犯免職收審…待驗明正身之后,即刻收押,擇日開庭審判!”
那名軍法官態度倨傲地念完了克魯澤元帥布的免職收審令,然后便得意地展示了一番手中的卷軸,“好了,兩位閣下,你們應該都已經聽清楚了。請不要作出什么不理智的舉動,乖乖地跟我們走一趟吧!”
和免職收審令一同展示出來的,還有將近一個軍團的龐大兵力,在天空中來回盤旋的兩條青銅龍,以及上百尊野戰炮的黝黑炮口…面對如此夸張的壓倒性武力,丹尼爾和帕里斯只能束手就范半個小時之后,坐在潮濕腐朽的草堆上,面對著粗瓷破碗里那幾塊已經霉的黑面包,望著四周陰森的鐵柵欄和石壁,丹尼爾和帕里斯兩個難兄難弟交換了幾個眼色,不由得相視苦笑。
“唉,看來咱們這陣子的霉運還沒完…本以為馬上就可以從地獄跳進天堂了,沒想到卻是剛剛從一個地獄里跳出來,卻又跳進了另一個地獄…克魯澤元帥…他到底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