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然戰役的開局實在有些狼狽,但丹尼爾中將還遠沒有喪失堅持下去的信心——隨著時間的流逝,最精銳的精靈王家衛隊陸續通過了潰兵的阻攔,先后投入戰斗,戰況正在被一點點地扭轉。
雖然一開始就被打中了要害,但來偷襲的印加人畢竟拳頭不夠硬——不知為什么,特庫姆塞始終沒有投入他最精銳的禁衛軍——根本做不到一擊致命。
他們在訓練和裝備上的劣勢,實在是過于明顯了。那些光著膀子的部族戰士勇則勇矣,但是手里連鋼鐵兵器都沒有多少。而且很明顯地無組織無紀律,這些野蠻人除了掄起斧頭和狼牙棒,嗷嗷叫著撲過來,幾乎不曉得做出任何戰術動作。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被派出去制造混亂的印加軍小分隊,相繼在落單之后被殲滅。其主力部隊在死傷累累之后,也漸漸猬集成一團,不再四處穿插騷擾——這等于是讓紊亂狀態下的精靈軍得到了一個恢復組織和建制的喘息之機,土著人想要再“亂拳打死老師傅”,基本上是不可能辦到了。
那些可怕的鐵蟑螂雖然還在奮力沖殺,但防御陣地內部被人為分割出來的復雜地形,還有精靈軍來自四面八方的彈幕掃射,也在相當程度上制約了他們的行動。騎兵一旦沒有了運動空間,其戰斗力怕是比步兵還要不如,而這些騎著鐵蟑螂的鐵皮罐頭們,自然也是一樣。
盡管普通的子彈很難穿透祭司們身上的附魔鎖子甲,不過已經有許多士兵領到了混合著秘銀的破魔彈。隨著槍口噴出的火焰,不時有某些被裝在鐵皮罐頭里的祭司中槍倒地,或因為崎嶇的地形,不幸被顛下了坐騎。
覆蓋全身地附魔鎖子甲固然防御效果不錯,但它接近兩百磅的沉重分量。也讓這些體質虛弱的神職人員根本沒有自己爬起來的可能,這使得精靈軍士兵地畏懼心理開始漸漸消失——丹尼爾中將不知道的是,這些耐色瑞爾出產的鐵蟑螂被送到祭司們手中,到現在才不過區區幾個小時而已…由于是趕鴨子上架、現學現賣。他們的騎術普遍很差,很容易就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為此不得不用鐵鏈子將自己綁在上面,甚至還有不小心滑落之后被自己**的鐵蟑螂給活活碾死的…
總而言之,敵人正在一點點地被趕出去,形勢正在一點點地好起來。
更令丹尼爾感到欣慰的,則是炮兵地優異表現——在印加炮兵前一陣子的狂轟濫炸之中。由于彈藥實在匱乏,精靈軍被迫將剩下的各種火炮都掩藏起來,炮兵扛著彈藥箱,統統鉆進地洞里當耗子。
但是,等到外圍防線出乎意料被鐵蟑螂突破,整個陣地亂成一團的時候,即便沒有得到任何命令,這些王家衛隊和海軍陸戰隊的炮兵還是很有覺悟地自鉆出了耗子洞,用短促而猛烈的急速射,和打一炮換一個地方的靈活策略。像一枚鋼釘那樣牢牢地嵌在了那里。嚴酷的形勢之下,這些精靈炮手操縱著射程和威力均不如對手的輕型野戰炮,居然做到了超水平揮。硬是在敵人強有力的炮火覆蓋之下,攔截住了印加人地跟進部隊。
戰斗最激烈地時候。為了對抗敵人地兩面夾擊。這些幾乎可說是身陷敵后地精靈炮兵。甚至將陣地前沿地小口徑霰彈炮掉轉過來。朝著已經進入陣地地印加戰士以貼身距離反復射。每一次轟擊。都能帶起一大蓬血雨肉末。一旦彈藥告罄。他們就往炮口塞進炸藥包將其銷毀。然后掄起鏟子、撬棍、大錘、匕等等一切能搜羅到地武器。奮不顧身地投入肉搏戰中。直至生命地最后一息…
在精靈軍炮兵地火力隔斷之下。本來就勢頭已衰地印加戰士。接下來更是陷入了進退無路地窘境之中。后援部隊被炮火隔離進不來。已經進來地部隊成片成片地被打翻。火槍地轟鳴和攻擊魔法地爆炸。讓這些剛走出石器時代地戰士如陽光下地春雪般迅速減少。而橫飛地血肉和絕望地哀號。更是令他們膽氣漸消。
“轟隆!”“轟隆!”“轟隆!”
一陣陣沉悶地爆炸聲。在這片擁擠地修羅場中響起。人體殘片漫天飛舞。為本已慘烈之極地戰地更添了幾分血色。
在攻勢漸漸趨于衰頹地情況下。曼努埃爾為挽回局勢而作出地唯一對策。就是在自己地親信之中組織敢死隊。用人肉****來打散精靈軍地集結。擾亂他們地反撲。
這顯然是一種很可悲也很無奈地做法。因為印加人地部隊也和他們地敵人一樣。屬于金字塔結構地。神殿或王室地死忠分子構成金字塔地頂端。直轄領地征地職業戰士是金字塔地中層;再下面。則是無數個印加人部落所提供地部族武裝。
這些遠近親疏各不相同的部落,既是整個印加政權金字塔的基石,同樣也是王室潛在的敵人——所謂的王室,本質上也不過是最強大的一個部落而已。其余的部落一旦強盛起來,就會想著要自立門戶,再強一些,甚至會打算取而代之。
本來,還有至高無上的太陽女神可以幫忙壓住陣腳,但眼下這副狀況…女神陷入長眠的噩耗雖然還未正式公布,但祭司的法力消失可瞞不住有心人。在交戰之前,軍隊里就已經是人心惶惶,謠言滿天飛了。
一旦曼努埃爾將為數有限的死忠分子,也就是狂信消耗殆盡,恐怕剩下那些被裹脅過來的部族戰士就要臨陣潰逃了——只要是思維正常的家伙,絕對沒有誰愿意在這可怕的血肉磨坊里繼續被屠殺。而且特庫姆塞讓禁衛軍按兵不動,一味消耗雜牌軍的做法,也實在是很傷他們的士氣。
不過,即便是飲鳩止渴,這些人肉****終究還是揮了一些作用。看到那些眼睛里燃燒著火焰的狂信,以及炸藥包上那滋滋燃燒的導火索。無論這些人肉****嗷嗷叫著奔向哪里,那邊地兩軍士兵立即抱頭鼠竄——炸藥包可認不清你是同袍戰友還是敵人。一時之間,居然也勉強拖住了精靈軍反撲的腳步。
“真是一群讓人佩服的瘋子!”丹尼爾中將嘆息著說道,“但要是讓他們再這么瘋下去。我可就要有大麻煩了!那句老話是怎么說得來著…麻桿打狼兩頭怕?”
的確,眼下這支精靈軍在被敲了一記悶棍之后,總算是得益于對手后繼無力,己方又還算爭氣,這才漸漸扭轉了局勢——但那是建立在特庫姆塞沒有投入禁衛軍地前提之下的。
整個防御陣地畢竟給攪得亂七八糟了,又被塞進來這么大一塊毒瘤,誰曉得對面那位君王什么時候會忍不住動了心思。不再保存實力,讓他的禁衛軍全軍壓上…一旦這種危險成為現實,以眼下這副全面陷入貼身混戰的情況,精靈軍固然可以給對手造成相當大的殺傷,但是丹尼爾進行這場防御作戰的要目標——拖延時間,就完全沒什么實現的指望了。
而且,丹尼爾剩下地那點兒彈藥,也經不起長時間的揮霍了。士兵已經打光了一半以上的子彈,而且還有若干小的彈藥囤積點被摧毀。精靈軍炮兵在一段時間的超水平揮之后,已經開始因為彈藥耗盡而不得不先后炸炮。而隨軍的那些魔法師和牧師。在這一陣極為慘烈的短兵相接之后,今天記憶的攻擊魔法和神術已經所剩無幾,眼看著就要成為廢物。其中的某些家伙。此時已經被迫動用珍藏的魔法卷軸和魔法晶石了。
所以,他必須以最快速度結束這場拖延不下去地混戰,將突入陣地的印加人趕出去,恢復防御陣地的完整,以達到自己拖延時間地目的…這個任務難度很大,因為雖然有精靈炮兵的封鎖和削弱。但已經進入陣地的印加人還是達到了五千名以上,還奪取了部分精靈軍辛苦構筑的工事作為依托。而精靈軍此時的總兵力也就是兩萬左右,想要踢著這些家伙地**讓他們滾蛋,似乎不是什么短時間可以做到的事。
幸好,丹尼爾非常敏銳地現了對手的一個詭異之處,并且及時搞到了相應的情報支持…
“尊敬的亞娜小姐,恕我冒昧,雖然在下絕對無意冒犯您以及您所侍奉的那位殿下,但作為一軍主將。我還是不得不多問一句。您能保證情況確實和夜女士的喻示一樣嗎?”聽到了肯定的答復之后,面色憔悴的金精靈將軍盡管有些遲疑。但還是開口問道,“畢竟…我軍已經承受不起任何地誤判了!”
他地聲音不高,非常沙啞,隱約透著一股濃濃的疲憊感,但語調卻頗為嚴肅。
而回答他地則是一陣銀鈴般的輕笑。
“咯咯,閣下的心眼未免也太多了些,以夜女士的名義,我當然可以保證!”美麗的莎爾女牧師很有風度掩嘴輕笑起來。盡管身在戰場,亞娜小姐依舊穿著一襲華麗的紫色絲綢長袍,渾身掛滿珠寶,打扮得頗為妖艷迷人。
“就在前一刻,女士親口給她所有的仆人都通報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說起來還都是閣下的功勞呢!而且,我們現在看到的場面,也能證實女士所言不虛——那些土著人都沒有受到任何防護,而他們的祭司卻騎在鐵蟑螂上和我們打肉搏…另外,雖然我這一次不計較,但還是請您以后多少尊重一下夜女士的信譽。我們的這位殿下可不是那個滿口胡柴的謊言王子希瑞克,會在神圣莊嚴的神喻里弄虛作假!”
夜女士的信譽?這玩意存在過嗎?再說了,莎爾的神喻那哪有不弄虛作假的?丹尼爾表面上唯唯諾諾,心中卻是暗自嘀咕。
經歷過多年的軍旅生涯,特別是在北極港奉命將自己的得力部下當奴隸賣掉之后,丹尼爾已經對這個充滿無恥和欺詐的世界徹底絕望了——既然連素來形象光明磊落,號稱仁慈正直的金精靈王室,都在私下里把自家臣民捕為奴隸,販賣給渴求精靈女奴的敵國以牟取暴利。那么所謂“莊嚴”的神明,又能比“仁慈”的精靈女王和公主差上多少?
而且,作為托瑞爾世界最最老牌的邪神,暗夜女神莎爾可從來沒有過什么誠實守信的好名聲,倒是經常喜歡在背后捅盟友一刀,甚至連違背冥河誓言都在所不惜!這種不要臉的無賴性格,讓這位夜女士占過不少小便宜,但同樣也讓她吃了許多大苦頭——要是把背叛當成了習慣,終究還是會倒霉的。
不過…無論怎么看,莎爾這一回似乎都沒有任何陷害自己的理由。無論是信奉那位前光輝之主的印加人,還是被莎爾間接毀滅過一次的耐色瑞爾帝國,都是和莎爾不共戴天的死敵,當然,也是精靈王國乃至精靈諸神的死敵。但是…敵人的敵人就一定是朋友嗎?
要是押錯了寶,自己這邊可是再撐兩個小時的本錢都沒有了啊!
就在這片刻的猶豫之間,又有兩門野戰炮因為彈藥告罄而被迫自爆。看著那些經受過至少三十年專業訓練的炮手,此刻卻在用最不適合戰斗的工具和目不識丁的野蠻人肉搏,血灑泥淖,丹尼爾終于下定了決心。
“那好吧,亞娜小姐,我任命你為此次攻擊行動的臨時指揮官,所有的法師、牧師和能抽調出來的士兵都聽從您的調遣…嗨,我軍的生死存亡,都拜托您了,愿武運長久!”
“非常感謝閣下的信任!”女牧師收斂起輕浮的笑容,躬身還禮,“就請您拭目以待吧,這些貌似猖狂的土著人,不過是一戳就破的紙老虎而已!”
一戳就破?這個詞讓金精靈中將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之前的一個小時里,他那貌似固若金湯的防御工事,就是讓少得可憐的敵人給“一戳就破”了。到了眼下這個就要放出“勝負手”的時候,再說什么一戳就破,似乎…非常不吉利?
他張開嘴,想要再對莎爾的女牧師叮囑一些什么。但是在反復醞釀了老半天之后,最后卻只擠出了短短一句話。“…但愿如此吧!”
很幸運,他這一次賭對了。
隨著丹尼爾的這一聲令下,已經再次朝另一個方向傾斜過來的戰爭天平,頓時猛地一顫,然后在一瞬間之內就徹底地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