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旅行與旅行外的旅行章節六十六新兵 加入巴尼亞大公的軍隊并不是一件難事,魔鬼們總是非常歡迎那些資源到來的犧牲者——既然他們想要在血戰中放棄自己的性命,何樂而不為呢?但是,如果你以為這里會有漂亮的欲魔對你地到來表示歡迎,或者是魔鬼們為新加入的戰士振臂歡呼,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小魔鬼扔給林奇和欲魔兩把長劍,然后就將他們帶到散發惡臭的營地中去。
這里是“新兵”營,但是并沒有任何訓練的課程。所有第一次參加血戰的家伙都被分配到這里來。魔鬼們的邏輯很簡單,他們只相信一個人與生俱來的戰斗天賦。血戰不需要那些必須經過數年訓練才能擁有殺傷力的家伙,因為這樣會大大增加戰斗的成本。魔鬼們只會中意那些天生的戰士,憑著自己的直覺就能在刀光劍影中存活。那樣的家伙,只要稍稍進行訓練,就可以很快適應巴托地獄的行事規則。
欲魔跟在林奇的身邊,她的長劍不停在纖細的指頭上做著旋轉。對于厄瑞耶絲來說,這種地獄出產的武器就像是她胳膊的一部分,是一段延長的手掌。如果她想讓長劍跳搖擺舞,只需要小指抖動便可以做到。
厄瑞耶絲隱瞞了自己的資歷,因為按照她的參戰次數和欲魔身份,可以輕而易舉的進入核心禁衛部隊,而不是呆在新兵營。她不想和法師分開,這個來自主物質位面的男人是她重新進入戰場的唯一原因。她要看緊他,時刻注意他的行動,她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會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林奇狠狠地瞪了一眼給他分派武器的小魔鬼,懷疑這種生物是不是比傳說中要更加愚蠢。只要打量一下自己的裝束,就能看得出施法者的身份,給一只弩弓是更好的選擇。不過法師隨后注意到,就連后來的某黑色的泰坦巨人都照樣分配到了一柄“長劍”,而對于他的體型來說。那長劍和牙簽沒有太大分別,這時林奇也就明白了魔鬼們的思路——武器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這也是為什么他們連一身簡單的皮甲防護都沒有的原因。
法師所在的這個營地是由一片帳篷組成地,無論你的體型大小,都只能在帳篷下面躲避天空的炎熱。要說這些滿是破洞的東西是帳篷,那還算是使用了夸張的修辭方法,因為在林奇眼中,那些東西怎么看都只能算是木棍加上篷布。所有參戰的家伙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大部分都按照自己的種族進行聚集——劣魔和劣魔,小鬼和小鬼。在這里,根本就沒有結交朋友的必要,大家根本不想知道你是誰,也不必知道你是誰,那些事情都是戰斗結束后幸存者才能享受的奢侈活動。
幾口大鍋架在營地的中央,幾只小魔鬼正用巨大地木棍在里面攪動,一股混合著臭氣地肉湯味道隨之而來。林奇皺著眉頭,因為他看到剛剛有一只被俘獲的怯魔(惡魔的一種,林奇他們的對手之一)被扔進了大鍋中。小魔鬼們興奮地用手中木棍不斷敲打。來回戳刺,然后開始繼續攪動肉湯。
林奇的臉立刻變得蒼白,喉嚨里開始發酸。一股從胸腹中上升的苦汁已經頂到了自己的脖子處。欲魔輕輕趴在林奇的背上,嘴唇貼近法師的臉頰,輕輕說道:“親愛的,你要忍住,不然這里的混蛋們都會認為你是個軟骨頭,他們會在暗地里使用陰謀詭計來對付你。”
林奇將自己的意志轉移到控制身體的不適反應上來,他強忍著惡心地感覺將喉嚨口的東西重新咽了下去。雖然臉上還是不帶一點血色,法師仍然微笑著對厄瑞耶絲說道:“謝謝你的提醒…”
“這是人家應該做的嘛,親愛的。”欲魔貼得更緊了,她的身體曲線清晰印在法師的后背上。林奇搖搖頭。對她說道:“我現在要集中精神,為生存而努力。現在不是考慮其他事情的時候。”
“那你什么時候需要考慮了,就叫上我。”厄瑞耶絲微笑著,在法師耳邊說道:“親愛的,我也很喜歡思考。”
林奇快步離開欲魔的身體,尋找一塊相對平整干凈的泥地,并且是在遠離大鍋的上風處。這樣的地方并不多,但是依靠著洞察之眼超強的觀察力,法師不一會兒便找到一處地方。他坐下來。將長劍擺在自己的腿上,而欲魔就坐在他的旁邊。
“厄瑞耶絲,這支新兵營會不會都要參加沖鋒?”林奇開口問道:“我的意思是,我會不會被迫參加肉搏戰?”
“那簡直是一定的,主人。”欲魔用自己尾巴上堅硬的倒鉤打磨長劍的劍刃,好讓它更加鋒利些。她說道:“被成千上萬的魔鬼囊挾著,在千軍萬馬的洪流中前進,連飛行都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施展法術了。你參加肉搏戰基本是不可避免的。”
“看來我需要一把防身的利器。”林奇看著手里的長劍,腦子中不僅開始思考。他不時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輕輕放在手指里揉搓,目不轉睛地看著飄落的粉塵。
欲魔知道法師進入了沉思的狀態,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他為好。于是她就專心注意周圍的動靜,防止有其他的魔鬼前來搗亂。雖然一柄長劍并不值錢,甚至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但是有的魔鬼相信,擁有越多的武器就擁有更多的生存幾率,而那些長著不止兩只手臂的家伙也在尋找新裝備。
帳篷下面還有一個人觀察著林奇,他將自己的身體縮在柱子的陰影里,而他身上的黑色長袍仿佛是所有陰影的一部分,與環境完全融合起來。沒有魔鬼會去注意他,因為他實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所有的目光會自動避開那一片的區域。就好像那里并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塊石頭,一粒沙子,一個毫無價值和意義的東西,不值得關注。
林奇在思考中,也感覺到一股目光正在窺視自己,雖然沒有敵意。但是那窺視中明顯充滿好奇的感覺。他仿佛一下子從沉睡中驚醒,立刻將那股視線捕獲。他的洞察之眼發現了那片陰影,以及陰影中的那個人。
一雙金黃色的眼睛正看著他,里面不帶任何表情,但是卻讓人感到一種陰森恐懼的感覺。林奇的雙眼能夠看破空間,無視障礙;而那個家伙似乎能在時間中暢游,歲月在他的目光里失去了神秘的外衣。林奇感覺自己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具枯骨,在風沙的侵蝕下慢慢消失在沙礫遍布的荒野上。這種結局本身就是末日。
不可避免的末日。
那個法師輕輕咳嗽兩聲,捂著自己的胸口低下了頭。他的目光一從法師身上移開,淋器就覺得渾身輕松。原本林奇以為對方只不過是不適應這里的天氣而染上了疾病,但是那個黑袍的咳嗽越來越劇烈,他的肺部似乎要將它體內所有的血液都擠壓出來,連同生命一起逼出體外。
林奇從自己的口袋里找了找,精靈們當初給他的餅干還剩下一些。雖然不能治療疾病,但是這些食品可以很好的舒緩疼痛,讓身體平靜下來。法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幫助他,而是完全憑借自己的本能指引。將精靈餅干扔了過去。
“喂。黑袍子的家伙,吃點東西吧。”林奇用自己的意志力將餅干懸浮于黑袍法師地身前,然后說道:“雖然不知道你還能活多久。會不會在血戰中死亡,但至少也不要因為咳血而死!”
黑袍家伙抬起頭來,他的咳嗽仍在繼續。林奇總覺得在他的嘴角上掛著不明意味的笑容,這樣他越發摸不到頭腦。不過那個黑袍依然伸出手去,抓住了面前的食品。
“喂!你這個癆病鬼!手里拿的是什么?”精靈餅干破壞了對面那個人類一直保持的隱蔽效果,將一頭巨大的恐魔吸引過來。恐魔并不是這里的新兵,而是來管理新兵的魔鬼。在他眼中,這里的家伙大多是要死在第一次的戰場上,生還的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所以,盡可能地在他們未死之前榨取利益。成了恐魔最喜歡的娛樂項目。它大踏步地走到黑袍面前,看到了抓在那干枯細瘦手指中間白色的精靈餅干。
“這里不允許外來的食品,你這個病怏怏的麻桿!”恐魔一把將餅干奪走,舉起了自己的火焰長鞭。“你這個廢物,留在這里純粹是浪費時間!下一次再發出那令我惡心的白癡咳嗽聲,我就劈爛你的腦袋,蠢才!”
林奇冷眼看著這一切,而他也知道其他的魔鬼也都注意著此處地情景。很多人都知道,剛才是自己將餅干扔給對面那個人的。法師估計。如果自己不采取行動,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自己很可能一并被劃到“弱者”的行列中,以后的日子就會充滿折磨與凌辱。
恐魔轉過身去,正要把手里的“干凈奢侈食品”放到自己的嘴里,但是他的動作突然停滯了。雖然他的手臂保持著舉起的動作,手里的餅干就懸在離自己嘴唇不遠的地方,但他的眼睛開始充滿血絲,然后那鮮紅的顏色漸漸變成青色,最終充滿了死亡的黑色。就在其他人還不知道出現什么異狀的時候,恐魔已經撲倒在地上,沉重的身體發出沉悶的聲音,長鞭被甩到一旁,餅干也跌得粉碎。
林奇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重新恢復到剛才安靜坐著的姿勢。對付這樣的魔鬼,只有一擊斃命的法術才能起到威懾的效果,而現在,林奇明顯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你的法術不錯。”對面黑袍終于開口了,他沙啞的聲音仿佛是來自一個充滿破洞的肺部,就像是從干涸谷底刮起的沙暴。“不過那樣的死法對他太仁慈了,你應該讓他將那塊餅干吃下去。”
林奇輕輕笑了兩聲,對于黑袍的話不置可否。
對面的家伙手指一翻,一塊精靈餅干重新出現,而他也點頭對林奇微笑:“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這里的食品是在太惡劣了。”
林奇皺緊了眉頭,他根本沒看清對方是如何隱藏那塊餅干,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瞬間愚弄了那只恐魔。法師自信自己的洞察之眼可以捕捉到一切運動的軌跡,但是仍無法看到那一剎那的動作。
對于一個法師來說,他的手無疑是他的第二生命,是僅次于頭腦的重要工具。魔法的手勢復雜和晦澀,而在關鍵時刻能否將施法材料抓到手里也攸關生死。一雙靈巧的手對于法師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林奇好奇地問道。
“我就是這樣討生活的。”黑袍的年輕人說道。在吃了一整塊精靈餅干之后,他的臉色顯得不再是那樣蒼白,但是身體依舊虛弱地在顫抖。他似乎要積攢很久的力量才能開口說話,劇痛一直不斷折磨他的肉體。“在這里看到一個同樣年輕的法師,是一件令人感到欣喜的事情。”
不過在說這話的時候,黑袍家伙的目光就不再顯得那樣銳利和具有侵略性,似乎是剛才的精靈餅干帶給他留下了些許的好感。厄瑞耶斯輕輕貼近林奇的耳朵,似乎是害怕被別人聽到她所說的話語。也可能僅僅是為了讓林奇感受到她柔軟火熱的唇線。欲魔說道:“我不喜歡這個人,他令我緊張。親愛的,你要時刻小心。”
法師輕輕點頭,仍舊將目光鎖定在那個家伙周圍。不過黑袍地病患在吃完東西后,用柔軟而光滑地長袍裹緊自己的身體,閉上了眼睛倚靠在柱子上開始打盹。那樣的姿勢不像是在抵御周圍地絲絲敵意,而是在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僅存的生命力牢牢保護住,不讓他們離開那殘破的身體。
“你叫什么名字,黑袍者。”林奇知道對方并沒有真正入睡。在這個巴托地獄中,入睡和死亡是完全相同的一個詞。“我該怎樣稱呼你?”林奇問道。
“你已經找到一種稱呼我的辦法。”他一邊咳嗽。一邊回答:“名字在這個地獄有著超出你想象的巨大力量。不要輕易使用,也不要輕易告訴別人,紅袍法師!”
林奇點點頭。他已經從對方的談吐中知道了很多情報。這樣的裝束再加上和自己類似的語言風格,應經可以肯定它不是一名術士,而是一名法師。對方并沒有帶著任何隨從,甚至不像自己還擁有欲魔和無數的死靈效力。他身上除了墊在身后地長杖具有相當的魔力外,并沒有其他稱得上珍奇的物品。
“如果他能在戰斗中存活下來,那么可以說明他是一個強大的存在。”林奇和黑袍在腦子里轉著同樣的念頭,而且他們都確信對方會有相同的心思。“說不定會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就在這兩個法師在進行無聲較量的時候,又有更多的魔鬼趕到這里。他們手中拿著長劍,一臉茫然地樣子。只有當背后響起鞭子的抽打聲,火辣辣的感覺從脊柱向全身蔓延的時候。他們才會有自己的意識——這里原來是兵營,前面就是血戰。這樣的家伙被稱之為“炮灰”,是戰場上微不足道但是又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不論其他的家伙如何鄙視和厭惡這些炮灰,林奇和黑袍都明白:炮灰越多、離他們越遠,自己的生存機率就越大。
新兵營被擠得滿滿的,很多魔鬼根本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無數抱怨的聲音和憤怒的噪雜回蕩在這片擁擠的帳篷群落上空。魔鬼們推推搡搡,用拳頭和利齒威脅著身邊的同伴——他們都想在面臨死亡的威脅前,能有更好的條件來享受。
只有幾處地方顯得比較寬敞,因為低級的魔鬼不敢靠近那些強大家伙的身邊。恐魔和夸塞魔身上散發的怒氣火熱無比。小兵們恨不得能逃多遠逃多遠,不敢引火燒身。不過在林奇與那個黑袍周圍卻是另一番情景。小魔鬼們停滯不前,一步都不敢向前邁,因為兩個法師周圍的空間都遍布著森森寒意,一種能夠將血液凍結的寒意。恐魔的尸體倒在兩者不遠的地方,卻沒有小鬼敢去收尸。那尸體是一個警告,也是一個標志,提醒所有不自量力者趕緊遠離,不要在戰斗之前便損失了自己的性命。
欲魔躲在林奇的背后,她覺得對面黑袍的眼睛能夠帶走她身上的熱量,而且她還懷疑對方正使用這種掠奪的方法維持自己脆弱的生命。
只有躲在林奇的背后,厄瑞耶絲才能感到安心。林奇和黑袍掛著同樣的微笑,似乎很滿意他們所制造出的這個效果。只不過林奇的眼神像是巨大的罩子,將他們周圍的空間完全包裹,任何魔鬼在這個區域里都不敢輕舉妄動。而那個黑袍則閉上了雙眼,他如同已經知道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不再擔心有任何家伙但敢打擾他。
毫無死角和絕對的自信。
直到一個深獄煉魔大聲在外面叫喊,這樣的沉寂才終于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