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最危險的時刻,聯邦也都沒有把黑旗翼人們真正當一回事。
的確,聯邦建國的數百年來,發動了N次剿滅黑旗翼人的戰役,每一次都旌旗如林鑼鼓喧天,叫囂著“草要過火,石要過刀,人要換種”,正經就是一副要把納摩亞的十萬大山給徹底鏟平的態勢。然而,每一次卻又都是灰頭土臉損兵折將。
聯邦的水準很有可能比蔣記國府還要lo,但他們的對手雖然都是“匪”,前面有沒有“赤”那就是次元和緯度級的差距了。于是乎,雖然每次都打成了一地雞毛的爛仗,但至少沒有傷筋動骨元氣大傷讓黑旗翼人開始星星之火呢。
當然了,黑旗翼人能夠支持那么久,除了借助地利之外,當然也因為他們也是有各種后臺的。這就如同陸希的家鄉藍星,所有能把帝國坑死的墳場,其背后都一定有同級數的帝國在后面各種支招一個道理。
黑旗翼人信奉的是嗜血之王,他們的后臺便是奧格瑞瑪金帳和赫納斯的亡者議會了。前者給他們派來武技和軍事教官,提供武器和糧食——雖然他們自己在這方面也很緊張;后者則給他們支援煉金物質,乃至于魔法顧問。當然了,據說黑旗翼人同黑土丘陵、龍爪半島的一些人類國家,乃至于涅奧斯菲亞的跨國商會們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py關系,否則他們搶來的贓物怎么銷贓呢?他們又怎么能時不時得到一些文明國度的上等軍用品呢?
當然了,隨著兩大魔神的隕落,赫納斯和奧格瑞瑪相繼淪亡,黑旗翼人們的處境頓時也就變得相當尷尬了。戰爭發展到了今時今日的地步,黑旗翼人們也都在哀嚎,絕望,崩潰中漸漸分化。不斷有成群結隊的翼人盜匪出山投降,充當帶路黨。也有不少人逃出了納摩亞,往東方的天際逃去。這批人的大部分注定將在長途的遷徙中死于各種意外,以及血族們的截殺。能夠逃到東方安定下來的將百不存一,就算是能續過來,也或許要花上一千年以上的艱難繁衍,他們才會重新聚集起足夠能稱為一個種群的人丁吧?當然了,據說也有一些相當烈性又相當虔誠的,直接集體抹了脖子,這么隨他們的神祗去了。
總之,此時還存活于納摩亞山中的黑旗翼人盜匪,應該已經不足極盛期的三成了。
在這種情況下,不愿意投降的黑旗翼人們居然還敢主動出擊,這已經不是狂信徒那么簡單了,怕是吃了薩滿們的狂化藥還差不多呢。
“他們確實聚集了三千多人的部隊,但也沒表現出什么了不得的能力和斗志。突襲一個只有兩百人的前線堡壘都久攻不下,在援兵趕到之后很快便呈鳥獸散了。據幾個投降的黑旗酋長的說法,領頭的是一個叫阿勒薩的家伙,是復仇血翼團的首領。”洛倫斯中校解釋道。
“哦,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呢?”安德莉爾蹙眉思忖了一下。
這就是像安德莉爾和賽希琉這樣的“高層”軍官對黑旗翼人的普遍態度了——值得偶爾關注一下的芥蘚之患,卻也僅此而已了。
“血翼團在黑漫城受到過重創的,剩下的人手只有千把人了。不過,他們的首領阿勒薩是嗜血之王的忠誠信徒,自身還有幾番軍略和武技,在黑旗中的號召力還是不錯的。所以才能集結起這些人手攻打堡壘。”
“既然是帕肯斯的狂信徒,不是應該追隨他們的神就這么去了嗎?”安德莉爾用惡意的口吻譏諷道。
“這才是危險的地方。嗜血之王的狂信徒,行事卻很有幾分彈性,而且還不愿意降服。如果放任其發展,納摩亞好不容易好轉的局面說不定還會爛下去。”中校道。
言外之意,你既不愿意投降也不愿意去死,我那么為難,便只能讓你去死了。
總之,現在東方軍團的司令官,大名鼎鼎的“赤色雷光””阿斯特雷覺得,納摩亞大山中的黑旗翼人就像是房子壁柜中的耗子,哪怕是只剩下三成,也不能說房子干凈了。而這個阿勒薩大約便是最后的一頭有號召力的“老耗子”了,只有將其剿滅,困擾聯邦東部邊境數百年的黑旗翼人盜匪才算是徹底平定。如此一來,從聯邦本土到黑漫,到龍爪到凱旋自治領,甚至遠到奧格瑞瑪的雷霆崖…呃,公主城的商路也將得到最大限度的發展。或許,不過幾十年,達羅舒爾的人口將擴大一倍,正式從軍事要塞變成一座繁榮的交通貿易城市吧。
然而,那畢竟也是幾十年以后的事情了。現在的問題是,首都那邊都亂成一鍋粥了,司令官卻帶著精銳部隊進山剿匪,這特么地也太,嗯,太敬業了吧?
雖然心中如同被十萬草泥馬踩過,但安德莉爾覺得自己也實在是沒資格吐槽。畢竟,按時間來算,阿斯特雷在帶路黨的向導下帶兵進山的時候,應該是還沒接到首都那邊的消息的。
“司令官閣下率領了5000名軍團精銳以及十二艘戰艦,都是幾年的老兵了。另外還有100多名黑旗的向導。放心吧,所有的向導都被下了咒,絕不敢懷有二心。如果一切順利,最多兩天時間,他就應該凱旋而歸了。”洛倫斯道。到了這時候,他仿佛才剛想起來似的,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兩位乘坐最新型的戰艦充滿趕到,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安德莉爾和賽希琉面面相覷了一下,都覺得有點奇怪。她們搶了聯邦最快速的戰艦,日夜兼程,自然應該是政變之后第一批從首都來到達羅舒爾的人,但為了迅速傳遞重要信息,首都和要塞之間可是鋪設了傳信水晶的,沒有理由軍團現在也沒有得到消息吧。
…或者說,其實是有人扣下了消息?所以洛倫斯這樣的中層才一無所知?
塞希琉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隨即便微微地垂下了眼瞼。
“呃…抱歉,大約是什么機密吧?不過,現在的卡列維少將和德南少將都還在司令部。他們已經備好了迎接大家的便餐,有什么事情,說給他們也沒問題。”
奧魯賽羅號上的校級軍官還有幾個,但實際上也只有這(后臺大過天)的兩妹子有資格讓將軍們親自設宴迎接,至于其他的船員,自然也有要塞的其余后勤人員接待,這倒是無可厚非。賽希琉正直,安德莉爾爽快,卻也都不是眼睛里完全容不下沙子的主兒,自然沒什么拒絕的理由。
只不過,在隨中校離開的時候,賽希琉似乎是有些特意地拿出“懷表”敲了敲,看了看上面的時間。
安德莉爾不動聲色地瞟了好友一眼,干脆當自己什么都沒有看到。
設宴的地方就在軍營里,乃是司令部的軍官餐廳。只不過,因為號稱是要招待貴賓,餐廳里便沒別的什么人。除了少量擔任侍從的勤務員,便是兩位笑容可掬的將軍了。
第六軍團的副司令巴斯克•卡列維今年65歲,非魔法師出生。雖然已經接近古稀,身形卻不見半點老態,依然魁梧剛健,是個很典型的武人。他也的確是頗具勇名,可惜非魔法師出生也沒什么家室,如果不是在全聯邦最務實的東部軍團,是很難成為將軍的。當然了,這應該也是這位勇悍老將在官階上的極限了。
參謀長德南少將則比前者年輕了正好二十歲,卻是個很有風度的學者型魔法師。以奧法貴族的標準來說,他算得上是最正派也最有能力的那一批了,雖然沒聽說有什么揮杖施法干掉巫妖的彪悍戰績,但卻是個極為優秀的預言學法師,在戰術軍略上也很有造詣,而且為人非常謹慎沉穩,倒是很符合一個優秀參謀長的人設。
賽希琉倒是覺得,雖然軍團人才流失得很厲害,但指揮層如果還是能保證這樣精干的配置,過幾年一樣可以把第六軍團再次打造成當年的那支鐵軍呢。可是,看著現在這兩位笑容滿滿,那態度不像是在對兩個小姑娘而是在對上官的將軍,她多少有些失望便是了。
“用不著太著急,尤利西斯小姐,摩爾小姐,到了這里,您二位就絕對安全了。”卡列維將軍拍了拍胸膛:“一路奔波辛苦了吧?好好吃一頓美美睡一覺,其余的事情,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是啊!今天我請二位來吃山珍火鍋。山珍火鍋是達羅舒爾的特色,不能不品嘗。”德南少將看了看兩個姑娘臉上出現的慍色,陪著笑臉道:“聯邦的命運,大家的未來,我們也可以邊吃邊談嘛。”
賽希琉心想我早就吃過了,而且上次吃的時候,坐在同一桌的同伴可是比你們格調高多了。于是,姑娘明知道不是時候,也莫名地覺得心中一陣甜蜜。
安德莉爾則看著以納摩亞大野豬的豚骨為湯底熬出來的雪白濃湯,在濃湯中發出了“咕嘟咕嘟”聲音的各類山珍食材,覺得要是把整個鍋扣在對方的臉上,便實在是太可惜了。于是乎,她邀了一碗湯,夾了兩個大棒子骨,就這么旁若無人地大吃起來。
將軍們想要敬酒的動作僵在了原地,似乎有點尷尬。不過,他們還是很有耐心地放下了酒杯。一直等兩個姑娘吃了個七八分飽,都沒有動一下刀叉說一句話,全程都在保持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安德莉爾啃完了兩根大棒子骨,喝了三碗湯外加上一堆蘑菇啊山菜啊之內的山珍,還泡著湯吃了一個白面包,這才拿起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瞇起了自己的鳳眼,冷下的玉面頓時多了三分煞氣。
“我記得,卡列維將軍,您是阿格羅爾上將在尸堆中背下來的,是嗎?”
老將吶吶地想要開口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有些不自然地側了一下頭。
“至于您,德南大師,您年輕的時候參加過希望政治改革的青年社團,在老師的麾下服役過。您的夫人曾經是國立大學最年輕的教授,也是平民出生的眾議員。”
德南的臉色沒變,但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這才用平靜的聲音道:“您也說了,尤利西斯小姐,曾經而已…內人已經去世三年了。”
“所以,這是背叛?”
“不,如果緊急狀態委員會獲得了勝利,那你們才是背叛,尤利西斯小姐。”卡列維老人自暴自棄地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壓低了自己的音色,似乎想要這樣增加自己的說服力:“然而,我們沒有必要到這一步。方才我已經說過了,在這里非常地安全,您們完全可以平平安安地呆到一切都結束。這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所以,德南大師,這是第六軍團的選擇嗎?那么,阿斯特雷將軍和他麾下的部隊,現在何在?”賽希琉沉聲道。
“…我們只是服從聯邦合法政府的命令。東方軍團是聯邦軍隊,不是阿斯特雷的私兵。”德南振振有詞,但卻并不敢直接面對賽希琉的眼睛,低聲道:“摩爾小姐,我的妻子已經去世了三年了,我只希望她留下來的兒女們,能平安美滿。”
客串侍從的“勤務兵”們早已經人人刀劍在手,從兩個姑娘的身后默默地圍了上來,但卻被直接無視了。
“我可以理解您的選擇,但卻不能接受您的做法。”賽希琉站起了身,將碗里熬得像是雪白一般的濃湯倒在了地上:“告訴我,為什么這里面竟然會有尸儡蟲?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納摩亞的山珍火鍋的食材,會包括亡者議會搞出來的這些惡心的小玩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