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象中的宇宙戰會是什么樣的?是所有的戰艦只能沖著前面開火于是變成了宇宙時代的排隊槍斃大戰?是設計得像水面艦艇的決戰用兵器丟下了本國滿世界亂浪靠著單艦操翻一整個宇宙?是一枚水滴狀的探測器,因為其材料學已經點到了讓人絕望的地步于是僅靠著撞擊戰術就把藍星引以為傲的宇宙艦隊全滅了?還是說,決定宇宙命運的戰斗其實是用日光燈管互砍才能決定的,而大規模的艦隊會戰啊,行星要塞啊和滅星末日兵器神馬的則完全就是不必太在意的背景而已。
不過,像這樣懸停在大氣層之類,身處視距之內,哪怕是近視眼都能看到對方船體上紋章圖案的每一點細節紋路的,然后不躲不避的,瘋狂向對方傾瀉自己全部火力的打法,雖然看上去是打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海浪蒸騰,但嚴格意義上,其實和互相揮舞王八拳的小混混們差不多,其實是挺沒有技術含量的。
嗯,卻只看到霸王號打出了一記兇狠的直拳,啊不,沖著那邊的克諾烏斯大帝號進行了一輪炮火齊射——所謂的炮火當然指的是作為次級主炮的光束中子炮,以及副炮那些各種口徑和功率的渦輪激光組。類似于軌道炮、陽電子炮亦或是波動炮這種玩意可實在是太危險了,在有人居住星球的大氣層內使用,怕是一點點余波擴散出去都有可能起到燒玻璃的效果——總而言之,霸王號的“直拳”揮舞而出,仿佛一連串點射似的,在克諾烏斯大帝號的護盾上制造出了持續不斷的光波震蕩。然而,大帝號很快便還以顏色,其側舷的導彈口全部打開,超過二十發的導彈呼嘯而出,當場便在霸王號的一側形成了密集的爆炸。
火光和跳動的電磁形成的屏障幾乎完全覆蓋住了對方半邊的船體,據說這種帶有EMP的特殊飛彈,對戰艦乃至于太空要塞的防護罩都有特殊的破壞效果。這一擊的結果怎么樣不好說,但那突如其來的熱浪卻直接把周邊方圓百里的海面和城市都給直接升高了好幾度。海面上騰起濃濃的水霧,翻滾而起直上云霄,分明就是海水被蒸發了的效果,卻也不知道有多少倒霉的海洋生物一瞬間就被煮熟了。。
陸希可以確定,僅僅是這么一下,估計城里面就有好多倒霉的圍觀市民要被燙傷了,反正他自己如果不是用靈能給自己加了一層膜,這時候恐怕已經掉兩層皮了。
所以說啦,宇宙中各大文明勢力都有明確立法,不允許裝載著各種不和諧大炸逼的大型戰艦進入住人行星的大氣層,這其實也是很有道理的。
總而言之,僅僅是兩艘巨艦互相的一個問候,便一定造成了遠比方才我們的主角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弄出來的損失嚴重得多的后果。陸希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和對此表達一定的歉意,不過想想太麻煩了還是決定放棄吧。
他這么盤算著的時候,視野中便再一次直接彈出來了一個視窗,赫然是另外一位金發碧眼的漂亮姑娘,只不過比起前者來說,應該是走玲瓏可愛英姿颯爽風格的,一看就是個很爽朗很正派的好姑娘。只不過,她現在卻滿臉都掛著寒霜,抿著嘴,仿佛是在壓抑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為什么?”她沉聲地喝問道,其聲音的起伏不大,音量也不大,但平靜的聲線中卻蘊含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似乎顯得更加可怖。
“…嗯,如果我說,奧利維爾老兄是慷慨赴死的。阿爾托莉婭,你相信嗎?”
“我現在什么都不相信!”她用靜謐得仿佛深淵一般的聲音回答,自己也垂下了眼瞼微微低頭,臉上表情再也看不真切了,但身上似乎有什么不明所以的黑色物質正凝結了起來,看得人心驚膽戰。
陸希認真地瞄了一眼,發現那姑娘頭上的呆毛似乎是又耷拉下來了,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雖然他壓根就不知道這姑娘為什么就一定要有呆毛而且呆毛耷拉下來了就會危險,但這一點也不耽擱他汗毛倒豎危機感大生。
“為什么陸希會變成這樣,為什么奧利維爾會死,為什么我會下令霸王號啟動,為什么我會開火?我什么都不知道,這樣的世界…太奇怪了。我從來就沒有如此地憎恨這一切!既然已經如此了,那就讓一切都毀滅吧!”
霸王號開始轉向了。前段炮臺從艦體上浮了起來,形成了軌道炮的通道。這種宇宙戰范疇之內最強大的動能武器。從理論上來說,如果不遇到障礙物是有可能在宇宙空間中永遠飛行下去的。而像這種一級戰列艦裝備的大型軌道主炮,理論上是可以直接將一顆類地行星給直接打穿的。那么問題這便來了,在大氣層內發射這種武器,效果會如何呢?
陸希必須要承認,雖然這姑娘突然黑化外加病嬌了,但確實是客觀上朝著自己所期盼的結果發展。身為一個男人,放任修羅場發展成了這樣堪稱天災一般的狀況,那自己便實在是渣男中的渣男,然而這也沒有辦法的事呢。
“如果這個世界是真實的,那么我必然會被頂著史上至惡的超級恐怖分子的名號而遺臭萬年,以中二病的角度來說,這總是比一直當個世界級的小透明要好得多。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那么渣就渣吧。扮演一下自己永遠多不會做的事,這不正是這種play的樂趣所在嗎?當然像本人這么正派的人就算是玩rpg也從來只會走正道路線的,大概也只能在這時候體會一下毀滅一切的顛覆感了吧?”
在兩艘宇宙知名的一級戰艦的互毆炮火中,陸希很快便放棄了之前的一丟丟愧疚,在漫天的炮火和蒸騰的海面為背景,駕車沖到了軍港之上。他扔下了飛車,一個健步便落在了那艘名為馬克洛夫號的巡洋艦上。在天上倒是沒覺得什么,然而,當他腳踏實地地站在其平整的船體之上時,千米場長的艦體延伸到了自己的視線的界限之處,這才真正感受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沖擊力,以及人在這龐然大物面前的渺小。
不過,陸希很快就從這種震撼中平靜了下來。眼前這東西再怎么巍峨龐然也畢竟只是人工造物,豈不是說明了文明,以及創造了這文明的每個人的偉大嗎?更何況,這玩意到底是真是假還真說不清呢。
陸希放緩了腳步,慢慢尋找著這艦船的入口。這艘星艦雖然是宇宙知名的戰艦,但民間人士也是不可能知道其機構的——當然了,身為軍校高材生的他并非平民,于是,很快的,他腦海中似乎有越來越模糊的記憶和知識逐漸地清晰了起來。他大約只花了一分鐘就找到了一處單人艙門,不過再進入之前,幾個穿著外動力骨骼的人形已經落到了他的身邊。
這種所謂的外動力骨骼應該是聯盟海軍陸戰隊員的最標準裝備。外形倒是更像是三米多高的全覆蓋式鎧甲,從頭到臉都包的嚴嚴實實。其面罩倒是可以在露臉和不露之間切換,乍一看還以為是玻璃但其實并非如此,而是一種記憶復合材料,論起防御力,其實是這一身“甲胄”最厚最結實的部位了。其主要武器的是一柄可以裝載鏈鋸刀或槍榴彈的高斯動能步槍,一柄高碳素水晶戰斧,沖擊脈沖拳套。另外,其身側懸掛的備用武器艙中還放著一把鐳射手槍和一把單兵高斯步槍,不是給外動力骨骼用的而是給里面的成員準備的。這是防止在骨骼失去了動力之后,內部的陸戰隊員依然還有戰斗的能力。
此外,外動力骨骼的背上還撞著一臺彈跳氣墊模塊,可以托著這將近一噸重的甲胄和內部的陸戰隊員進行彈跳和短距離滑翔飛行。方才,這幾個便是這樣一個健步飛躍到自己身邊的,那么沉重的家伙飛躍了幾十米的高度,落地的時候還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頗有幾番落地無聲踏雪無痕的大俠風范。
這種武裝到了牙齒的東西,在正面戰車上堪稱一輛小心坦克,而其火力也足可以摧毀半座城鎮。在鎮壓啊不,維持國內穩定的治安戰中,一個班裝備著外動力骨骼的陸戰隊員,都不用呼叫火力支援便能把成百上千的敵對武裝分子撕碎而且毫發無傷…理論上,手無縛雞之力的陸希,在他們面前是絕沒有反抗機會的。
“請馬上投降,主席先生!”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道。為首的外動力骨骼的面罩已經切換成了露臉模式,接著便出現了一個似乎也有些熟悉的臉。
“你是,嗯,嗚…嗯,對了,是貝卡蒙特老兄吧?”
“是貝爾蒙特啊!”對方忍不住大聲道:“你從入學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現在才報錯名字分明就是故意的對吧?對吧?”
總之,陸希花了三秒鐘時間終于把這個人的臉和自己的記憶有了一個組合。這位是貝爾蒙特上尉,這所國家最高軍事學府的保安處負責人,說白了就是那個內務部隊的連長。他要比學生們年長一點點,算是大家的同齡人。二十五歲不到的年紀便是上尉,前途就算是比不上這些聯合海軍大學的天之驕子,卻也比一般人亮堂很多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對方最近應該受了很多打擊,應該正處于半崩潰階段,應該正在大徹大悟和報復世界這兩個極端之間掙扎搖擺呢。
“嗯,你的腿沒事吧?”
“我的腿…你這是說得哪跟哪兒啊?我的腿為什么要有事啊?”
“嗯,你的女朋友,現在也沒事吧?”
“她正在老家養黑牛呢,一直賣的都挺不錯的…不,所以我說你剛剛都在胡說些什么啊?”對方大聲道:“不要避重就輕,你今天一切所在所為都是記錄在案了的!陸希•貝倫卡斯特準尉,現在馬上放下武器,速速投降!否則,我將執行內衛的職權,將當你處決!”
五名身穿外動力骨骼的士兵同時將手中的高斯動能步槍舉了起來——說是步槍,但每一發子彈都是可以轟爛鋼板——普通人面對那黑洞洞的槍口,本能上都會被嚇得肝膽俱裂,跪地準備求饒了吧。然而陸希卻只是嘆了口氣:“嗯,真好啊!”
“什么?”貝爾蒙特微微一怔。
“我是說,不管是完好的你,還是正在養牛的你的女朋友,都很好啊!另外,貝倫卡斯特,也實在是太好了。”
貝爾蒙特上尉看著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就差要抬頭45度看天迎風而立淚流滿面的陸希,當場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下意識地便將手指按在了扳機上。他僅僅只是猶豫了半秒鐘便扣動了扳機,子彈傾盆而出化作了鋼鐵的彈雨,呼嘯地那個身上毫無任何防御措施,只穿了一件夏季軍校制服的陸希。
理論上,彈雨必然會迅速將他撕成一團血肉模糊的碎肉。可事實上,陸希卻舉起了手。他身前的空氣頓時形成了無法可見的屏障,所有的子彈鉆入了其中,卻再也無法前進了。
“我從好久以前就很喜歡這一幕了。雖然我為什么喜歡這一幕,我自己也實在是搞不懂。”陸希道。
貝爾蒙特在內的陸戰隊員們人人駭然。他們當然知道這個世界存在著靈能,存在著憑超自然和唯心的思維干涉物質世界的神秘力量,號稱宇宙的原力。可是,他們卻沒想到還能做到這個地步,更沒有想過陸希這個二十歲上下的小年輕能做到這個地步。
“精神干涉物質嘛。說白了要的就是一個腦洞和一個信心,在這樣的世界中,中二病才是最占便宜的…呃,這豈不是說明我本質上依然是個沒有畢業的中二病嗎?了解到了這一點的我,忽然微妙地覺得好悲哀啊!”
陸希伸手做了一個推的動作,懸停在空氣屏障之中所有的子彈便翻轉了過來,沖著那邊的陸戰隊員們便撲了過去。子彈依舊是轟出了剛從槍膛中脫膛而出的動能和破壞力,當場便將那幾臺外動力骨骼打得骨斷筋折,推得直接從船邊跌了下去。
陸希倒是蠻希望“甲胄”內的大家能活下去,反正這年頭只要不是當場被爆了腦袋,基本上都是能在培養皿里活過來的。當然,就算是死了也沒辦法,到了這一刻,他反正也是沒辦法回頭了。
“你其實在任何時候都還是可以回頭的。”陸希的耳畔傳來了熟悉而似乎又久違了的聲音。他怔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應該是屬于奧魯賽羅的聲音,他的“父親”。他猶豫了一下,卻最終沒有回頭,蹲下身,開始試著打開船體的艙門,用這樣顯得有些刻意的方式把注意力從對方的身后轉移開。
“你在害怕回頭嗎?”另外一個聲音問道。這一次卻是女聲。
“嗯,的確是在害怕。我擔心我回了頭,看了他,在看到了您,母親大人,接著便會徹底地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一個很需要父愛也需要母愛的小屁孩。我會沉迷在這種父母雙全家庭和睦的幸福之中,我會沉迷在這個激情燃燒積極進取的世界之中…然后,便連自己都無法再分清虛幻和現實了。”陸希嘆了口氣,已經解開了密碼鎖,打開了艙門。
“這,有什么不好的嗎?”奧魯賽羅的聲音中多了一份笑意。
“你只要回過頭來,便可以回到這夢寐以求的幸福當中。你的朋友和親人都從未遭遇任何的不幸,你會踏上無限的星辰大海,探尋著未有界限的宇宙。你的一生,都將在榮耀、敬仰以及親友的敬愛中渡過。你從不會失去什么,從來不會再有任何遺憾。”女人道。
陸希沒有回答,這個時候的他,卻已經打開艙門跳進了船內。可是,女人的聲音卻依然還在喋喋不休的。
“至于那個世界,我的孩子哦,你又如何能確定,你所想像中的所謂的真實,就一定存在嗎?如果它真的存在,你又怎么會一點記憶都沒有呢?既然你擁有現在這個世界一切的記憶,一個優秀的,幸福的,茁壯成長的青年過往一切的回憶和羈絆,你又憑什么說,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陸希一邊聆聽著對方的話,一邊向著船前方的艦橋跑去。他的步子很快,幾分鐘便已經到了艦橋上。這里自然是空無一人的。他的視線在高高在上的艦長室上掃過,很開便又找到了炮術長的位置。
“那是真實的。”陸希回了一句:“我什么記憶都沒有,但是我很確信。”
“是嗎?即便是,這樣的真實?”
在陸希的視線中,卻出現了一個渾身是血,幾乎已經不成人形了的尸骸。只能勉強看出來,身前那應該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女孩,血污和骯臟的穢物無法掩蓋那雙綠寶石色的大眼睛——但此時此刻,這雙眼睛,卻已經完全失去了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