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堂堂大魔導師的弟子,我可真是失態啊!”阿蘭蒂斯納希斯捂著自己左肩位置上的傷口,一邊緊盯著面前的敵人,暗自苦笑。
“說起來,我到底有多少時間沒有和人動過手了?每天,除了按部就班的基礎冥想訓練和法術熟悉,我似乎根本沒有在魔法師的修行下過什么功夫呢?呵呵…果然,老師說得沒錯呢。我這輩子注定是不可能成為什么超凡者的,這方面還是指望安德莉爾的好。”
原本在阿格羅爾上將的指示下,阿蘭將準備率先離開,從小路趕往航運事務總局。他很快便離開中央廣場,沿著街區中的巷道,開著自己最擅長的趕路用魔法“豹之速度”向港口方面進發,然而,才剛走了幾分鐘,便被當場攔截了。
首先發動攻擊的既然是一排附加了破魔屬性的鋼弩箭,這種玩意的威力不低,而且勝在隱蔽性——雖然動靜也不小,但總不至于向魔法那樣動輒就是五顏六色噼里啪啦的聲光效果——我們都知道,由阿普斯特魔道器商會牽頭開發的破魔弩,一直以來都是聯邦由普通人組成的特殊精英部隊,用于對付戰斗法師的最佳武器之一。對一般程度的防御手段,譬如什么護體石膚啊隔絕立場啊魔力護盾啊之類的,都有一擊而毀的破壞力。如果不是那種頂級的大師級施法者,能力修煉到了化境,心神念轉便能展開更強力的防御咒法,若一旦被這種復數位的破魔弩偷襲,十有都會吃上大虧的。
更何況,那七八枚弩箭直接轟向了自己的腦袋,看樣子,敵人并不是只準備擊傷擒拿自己,分明就是一個招呼都不打便要取自己性命呢。
喂喂,什么時候這種臉都不露的路人反派都這么殺伐果斷了?
阿蘭的硬實力是真的不行,以他這個年紀的魔法師來說,只能算是普通水準上的優秀。拼盡全力大概是能和一個還沒有成為巫妖的精英亡靈巫師,亦或是一個普通的成年魅魔單挑一下的地步。理論上,他是真的不可能逃出升天的。
然而,再第一發弩箭擊中自己的前一秒鐘,他的身邊忽然綻開斑斕的虹色光暈。虹光流轉,轉瞬即逝,那一排弩箭卻已被彈開,紛紛落在了地上。
“虹光護盾?”不說是襲擊者們,便是阿蘭自己也吃了一大驚。他能使用這一式高環的防御咒文,但也得花上好一段時間來念咒,況且他壓根就沒這個想法。
不過現在也不是在考慮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了。阿蘭總算是后知后覺地摸出了法杖,并且根據箭矢設計的方向判斷出了敵人的方向。他首先是沖著那個方向炸開了一個強光術,這可以剝奪對方的視覺,也能夠掩飾自己的行蹤。
隨后,便是蜘行術擠入暗巷,震蕩術破壞對方的攻擊節奏,臭云術將敵人從隱身處逼了出來,用憑空出現的鋼鐵拳頭砸倒了兩個敵人,再用魔法箭六連星連續擊中倒了四個敵人。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教科書一般的洗練而準確,一絲不茍,當然也沒什么擼點和爆點。
阿蘭原本想要去確認一下這些偷襲者的身份和生死,可僅僅只是猶豫了一瞬間便迅速撤離了。他并沒有感覺到有新的敵人接近,可對方若真的想要截殺自己,一定會有更強悍的敵人趕到,自己一定不能匹敵。
阿蘭的確不是什么天才施法者,但大概能算得上是天才性的后備政治家,天生的政治敏感度讓他能確定,對方就是沖著自己的小命來的。這么一來,方才將整個蔚藍宮夷為平地的爆炸,也就不會像表面那么簡單了。
“…門閥派?嗯,這個,嗨,沒有證據我可不能這么胡思亂想。再怎么說,他們應該不會這么喪心病狂吧?大概…”他的腦子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但隨后又搖了搖頭。阿蘭當然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估算政壇死敵們的無恥和卑劣,但要喪病到把堂堂的聯邦象征蔚藍宮boom,這又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只能說,良知的確是限定了他的想象力啊!
“總之,先去通知老師…不,這點事情他很快便會猜到的。我還是要趕到航運事務司”
還有一點點良知和道德底線的優秀聯邦官員,未來的一流政治家,以及現在的三流二把刀法師的阿蘭蒂斯納希斯先生,當然沒有想著和隨即而來的殺手們剛正面。他展開了遮蔽立場完全遮住了自己所有的聲音和氣息,鉆進了旁邊最不起眼的巷道中,然后又戴上了拉瑟爾送給自己的一枚法戒——上面帶著一個恒定的預言學魔法,偵測敵意。
當然,到了這時候,阿蘭也才意識到,方才那虹光護盾的來源,應該是掛在外衣內襯的那枚護身符。那是陸希送給自己的結婚禮物,說是親自做的,當然用了一些特殊材質,但也沒有貴重到讓人不敢收的地步。收禮的新郎官戴上以后,倒是覺得有溫養精神,提神醒腦的作用,便一直戴在身上,但萬萬沒有想到,上面竟然會固化了這樣一個高環防御咒文,而且還居然是自律型的。單憑這一點,這枚護身符的價格就會在2000米拉以上。
“真是欠了好大的一個人情啊!”阿蘭拿起護身符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壓根就看不懂上面繁復而充滿神秘韻味的花紋,連這些到底是術式結構還是單純的裝飾都看不懂。
“原來差距這么大啊!好吧,天才和凡人就是如此,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阿蘭苦笑了一聲,握緊了護身符。然后,他就這樣一邊開著遮蔽立場,一邊開著偵測邪惡,將自己的感知和警覺性放到了極致,一邊小心翼翼地在暗道中穿梭著,慢慢地向目的地接近。
阿蘭猜測,不管對方是誰,到底是為何要取自己性命,也一定都是見不得人的。只要自己能光明正大地趕到航運司門口,那應該便安全了。
這大約是阿蘭在考到了法師資格證后,最超神的一次實戰吧?在長達十個小時的躲藏和追擊戰中,他居然完全沒有被對方追上,甚至還偷襲又干掉了兩個敵人。然而,他終究只是普通人不像某主角那樣身上帶著一群掛只要不是推boss耗紅藍還沒有自動回得快,其體力和精神力也終究是有極限的。到了最后,他的遮蔽立場終于有了一絲松懈,隨即終于被搜捕他的敵人們抓到了空子。、
一旦被發現一次,就再不可能躲下去了。于是,僅僅數分鐘之后,復數位的敵人陸續趕到。阿蘭一邊逃一邊奮力抵抗,卻依然受到重創,并且被生生地逼到了墻角,無路可逃。
“嘖,早知道我就鉆下水道了。雖然更有可能餓死在里面就是了…”
任何一個大都市都是有下水道的,而任何一個大都市的下水道網絡都會比蜂巢迷宮復雜個N倍,否則憑什么藏上直立行走的耗子和烏龜呢?
“嗨,我應該要怪自己以前不好好修行吧?如果有陸希一半,不,哪怕是三分之一的本事,我也不至于這么藏頭露尾吧?直接一個硬突,說不定都能趕回廳里吃午飯呢。”
以他這種一日都要三省吾身的性子,大約是得把今日的教訓寫在日本人的第一頁吧。不過,這也得是他能逃得出去的情況下了。
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敵人有四人,其中三人呈現扇形慢慢地逼了上來,將自己堵在了死胡同中——施法者理論上是不會有死胡同的,穿墻。而另外一人則站在正對面房屋的二層窗臺上,應該是封鎖了自己向上方逃跑的通道。他們剛才追擊的時候,仿佛直接是從房屋、巷道、雜物以及燈光的陰影交錯之間鉆出來的,擊傷自己的那一招,用的也是一種無法捕捉痕跡的波動氣刃。這些分明都是施法者的手段,或者說至少也可以看做是類法術能力。
然而,說是施法者,可面前的這些敵人一個個卻完全都沒有半點施法者的樣子。他們一個個都穿著灰蒙蒙的斗篷,遮住了頭臉,擋住了手腿,移動起來就像是一團骯臟的灰塵,若是在曠野之中,就算是被發現了人家也會下意識地將其忽略吧。
很多行走在郊外的游蕩者,其標配便是這種用上多少年都不會顯得臟的灰斗篷。他們雖然號稱是冒險者實力者的一員,但風餐露宿居無定所,往往以冒險者、行人和魔獸留下的尸體財物衛生,偶爾也會小心翼翼地撿個漏,嗯,哪怕遇到的敵人是幾個地精也都會選擇逃啊不,戰略轉移,總而言之便是活得仿佛食腐動物一般。
就算是最低調和達觀的施法者,也都有施法者的驕傲和矜持。看看經常出入黑漫城和涅奧斯菲亞的冒險者和傭兵團體吧。就算是那種最低層的冒險者小隊里,施法者也一定是隊伍中最干凈光鮮的一個。
然而,這群冒險者便做了這樣的打扮。而且,這群家伙從露頭,追擊,攻擊,到現在準備圍攻,完全沒有說上一句話。他們似乎壓根就不是人類,氣息陰戾而森寒,如同抹了毒的匕首似的。
“我是國家航運事務司長,聯盟三星魔法師,阿蘭蒂斯納希斯!你們居然敢在伊萊夏爾襲擊我,知道這是什么行為嗎?”
如果對方真的是門閥派來的打手,搞不好便是會嗤笑幾聲了。可事實上,他們便來連這樣的反應都沒有,依然在一步步逼近,凝神貫注地注視著自己。自己有任何逃跑或反擊的動作,都有可能在對方的預料之內呢。
“你們都是身懷絕技之人,原本就應該有遠大的前程。在陽光之下,受到民眾的敬仰和歡呼,功成名就,名垂史冊!卻為何自甘墮落,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對方四人依舊是一言不發。
好吧,威逼和利誘都不管用了。這哪里是魔法師,分明便是一群被完全洗了腦殺人如切菜的刺客死士啊!
“我果然算不得一個合格的施法者啊!這種情況下都指望靠嘴皮子的功夫而不是自身的實力嗎?”阿蘭苦笑了一聲,一只手按住了身后的墻壁,一只手捏住法杖便是一展。
火元素在他的身前凝結成形化作火圍橫在了敵人們的身前,而他手掌按著的墻壁則開始松軟崩壞,很快就從堅硬的石材變成軟泥,形成了可以通行的洞穴。
火墻形成的魔力阻斷還是蠻堅固的,一般人根本無法用物理手段突破。其身后運轉起來的“穿墻術”當然也不是什么高水準的空間魔法,只是變化學魔法的一種運用而已——施法者能把紙張變成鋼鐵,當然也能把巖石化作泥沙了。話雖這么說,但沒有念咒就能啟動,而且作用得那么快,這也不是一般法師做到的,至少是很考基本功的。
總而言之,同時使用兩種水準不低的魔法,這對阿蘭來說也完全可算得上超常發揮了。
只要等到身后的穿墻洞擴大到可以由得他出入,便可以利用移形閃現逃脫了…沒辦法,移形閃現的速度雖然快,仿佛瞬移一般,但其實行動原理依然是物理性質的,一頭撞到墻上恐怕挨得比跑著撞的更慘。不涉及到空間法則的逃命啊不,轉移用魔法就是這點不好。
然而,他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一冷,便仿佛寒流隨著冬日忽然席卷而過,面前的火墻瞬間熄滅。身后已經“溶解”了一般的石墻也重新固化了起來,甚至比之前還要硬得多。
“…嘖,果然沒那么容易啊!”阿蘭低聲啐了一口,他趕忙揚起了法杖,直接沖著火墻熄滅的缺口中放了一個波紋震蕩。
“duang!”空氣爆破形成的沖擊法術撞在了一個黑影身上,頓時騰起了沉悶的重物撞擊聲。當頭的一個灰斗篷像是被一輛馬車撞了個正面,當場便倒飛了回去。
然而,另外兩名灰斗篷卻已經越過了警戒線,其中一人將隱藏于斗篷之下的袍袖一揮,無形的影之劍便已經撕開了阿蘭的上衣,然后同樣也穿傳來了“噹”的一聲,仿佛利劍斬擊到了盾牌之上。
這是阿蘭給自己所攜的一枚自律型護身符上充入的鋼鐵皮膚,原本是可以自動釋放四次的,但已經在今天逃命的過程中全部用完了。緊接著,他只覺得膝蓋以下一陣劇痛,卻是另外一個灰斗篷已經用魔法打穿了自己的小腿,怕是連迎面骨都被打碎了。
阿蘭甚至都來不及慘叫,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倒地再難以起身。然后,便只看見最后那個灰斗篷,也就是一只守在二樓的那位,已經凌空飛躍而至。他發出了兇戾的聲音,當頭撲向了自己的頭頂,仿佛一只丑陋而殘忍的兀鷲一般。
“這就是我阿蘭蒂斯的末日了嗎?”據說人在死之前,腦海的過場速度會是以往的很多倍呢,而在這一刻,阿蘭蒂斯大約便進入了這樣的狀態中吧。
“對不起了,老師、安德莉爾、外公,還有大家…對不起了,莉婭…對不起了,陸希。不過,有你在,我至少不用擔心沒人能給我報仇了啊!”
然而,就在阿蘭閉目待死的剎那間,這段時間的第三聲“咣”的撞擊聲再次響了起來。那已經凌空而來的灰斗篷,這一刻卻像是被球拍擊中的麻雀似的,當場便改變了方向,直接是一頭撞到了旁邊二樓的墻上,接著便像是一團蛋液似的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