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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就這么做吧

  我們都知道門閥派系資本集團啊利益團體啊等等這種統治國家的既得利益者群體。不過,既然是群體,尤其是這種掌握記得利益的統治階級群體,就絕不可能真的是一條心的。譬如說,歐倫蒂安家就一直看凱林格爾斯家很不爽,因為兩家在兩百年前為了爭奪最高執政官的寶座打過小規模內戰;再譬如說,丹迪萊恩家總是恨不得伊爾斯家全部死光光,因為兩家掌握著大規模的造船企業;再再譬如說,紫羅蘭維蘭巴特家和今日沒有到場的,已經沒落了的夏倫因家的關系甚至可以稱之為死敵,大約是因為兩家的大小姐為了搶男人是真的開片了吧。

  不客氣的說,除了初期的國勢上升和開拓階段,既得利益的統治階級從來都是國家的寄生蟲。而任何一個思維清晰,具備理想抱負的政治領袖,必然會和這些統治階級們站在對立面上。他若是能夠抓住對方之間的嫌疑和齟齬合縱連橫,便有可能成功達成自己的政治理想,從此名垂青史,譬如說某個瘸子。可若是不能成功,不僅僅是身后名,便是連本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吧?譬如說某個一家人差點就整整齊齊的死了五十年真相依然還云山霧罩的那位。

  當然,掀桌子把一切瓶瓶罐罐敲碎建立新世界的革命家是另外一回事,我們暫且不提。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拉瑟爾克萊門特大師應該會是第一種吧?至少,聯邦第一等的超級門閥中,已經有那么幾家開始蛇鼠兩端了。反正政治不就是這樣一回事嗎?妥協和拉鋸,投降和背叛,跪舔和倒戈,前一秒鐘您還可以是改革派,等到風向變了也還能當保守派。有理想有抱負有決心有手段的優秀政治家如同韭菜一般一茬換了一茬,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或許能讓這個世界變得稍微好那么一點點,可一旦他們離開了,在臺上耀武揚威的統治者們,卻依然還是當年的那一撥。這大約就是國家和政治的本質了吧?

  “就算是拉瑟爾克萊門特也絕不例外。他還能活多久呢?而且委員長的任期也只有5年。一旦他卸任,也不過就是個等死的糟老頭子罷了。”盧卡爾門修斯補充道:“是的,他是大魔導師,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強大。可正因為如此,才應該明白,雙方實力的平衡終究不是單槍匹馬能彌補得過來的。他終究是人類,達到道之領域的超凡實力不可能讓他活到二百歲去。就算是不為自己,也應該為他的兩個弟子考慮一下吧。”

  老門修斯家的族長說得確實有幾番道理,于是邁先、卡里斯等人便都點頭稱是。可是,無論哪里都是存在氣氛破壞者,便只聽到林諾阿普斯特冷不丁地道:“可是,小貝倫卡斯特才20歲啊!”

  這樣的話便仿佛開啟了消應力場似的,直接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這種忽如其來的靜音效果,頓時便把整個現場的氣氛都變得尷尬了起來。可是,大家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沒有人開口破除這安靜,于是氣氛便愈加尷尬了起來。過了好半天,艾德米斯伊爾斯才嘆了口氣道:“所以我才討厭這種天才啊!總是不按理出牌,總是計劃外的存在,總是會讓我們無從下手。我很討厭這種命運無法掌握在手中的感覺!”

  “老的就是這樣了,小的看樣子還是這樣。”邁先歐倫蒂安苦笑道:“拜他所賜,我的兄弟現在可是常年都把急救藥帶在身上的呢。”

  “七色薔薇,拉克西絲傳承下來的這一脈,誰不是這樣的?那個老瘋子死了,原本還以為能稍微松一口氣呢。呵呵呵呵,活到這把年紀還這么天真,我也真是失態啊!”艾德米斯伊爾斯道。

  “是啊是啊,當初被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敲斷的肋骨,沒到下雨天都會發疼吧?”卡里斯凱林格爾斯嘿嘿地冷笑著,充滿了昭然若揭的惡意和嘲諷。

  “你可是被直接摘掉了一個肺呢,現在呼吸的時候都需要魔道器輔助。拆掉了脖子后面的水銀泵便會把自己憋死的家伙,還真有臉說別人呢。”艾德米斯道。

  “至少我沒有被他拆掉骨頭以后就哭著跪地求饒。”

  “你那時候已經昏過去了。”

  “是啊!但是我確實沒有跪地求饒。”

  艾德米斯思考了兩秒鐘,再一次放下調酒器從吧臺后面撲了出來,掐住了卡里斯凱林格爾斯的脖子。于是,兩個加起來快有兩百歲的超凡施法者兼門閥領袖便又一次扭打了起來。

  實際上,在場的這些人,除了唯一的女性奧莉維婭夫人之外,都被奧魯賽羅狠狠地揍過,凱林格爾斯和伊爾斯這兩家當年是挨得最慘的。他們拌嘴打架都沒有關系,卻成功地讓大家回憶起了被七彩薔薇上一代的主人支配的恐懼…于是乎,沉默的氣氛伴隨著兩個老頭互毆的喧嘩,便顯得更加尷尬了。

  “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只能代表他一個人。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決定不了什么。”盧卡爾門修斯硬邦邦地道。

  “所以,你認為現在這個小貝倫卡斯特也是一個人嗎?告訴我,我們應該怎么做?把現在的奧克蘭賽瓦茨大公,維吉亞的亞瑞爾全境守護者請過來,一杯毒酒弄死?然后再對地面上的女皇陛下說,一切都是意外?”奧莉薇婭夫人幾乎是從鼻子哼出了嗤笑聲:“盧卡爾,你的腦袋長在脖子上便只是用來吃飯喘氣的嗎?你早早把所有的權力讓渡給你的女兒和女婿,這是你活到快進棺材的人生中唯一的正確決策了。”

  “所以呢,我們就要繼續妥協嗎?他先是逼迫我們清楚了薩維和巴爾塔托家族,然后又恢復了天空薔薇軍團的建制。現在那個軍團已經被國民視為英雄部隊了,現在所有的要害位置都是他的死黨,只服從小貝倫卡斯特一人的命令。那到底是國家軍團,還是陸希貝倫卡斯特的私軍?”

  有地方警備部隊也只服從你門修斯家族的命令,他們也是領國家薪水的部隊。當然,這種細節問題大家就不用較真了。

  “這支軍團現在還在募兵,連飛行騎兵的規模正在擴大。這是想要干什么?如果有一天,小貝倫卡斯特喊上一句‘敵在蔚藍宮’,我們又當如何是好?”

  “這才是我們把他調走的原因。一旦人離開了,不管多大的影響力也總是會慢慢減弱的。而且,第四軍團現在被常年派駐奧格瑞瑪,第六和第十三軍團也就在左近。”邁先道。

  “可是,他現在又在中央艦隊和軍校大開殺戒了!列位可以算算,才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的門下到底有多少損失。再過一兩年時間,當納西比亞號和獨孤堡的廣場上升起的也都是他的七色薔薇旗幟的時候,也無所謂嗎?”盧卡爾門修斯大聲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了。”

  “他這樣的鬧法,只會讓艦隊和軍校都陷入癱瘓。第四軍團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自然可以任由他的心意而來。可問題是,艦隊和軍校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啊!”丹迪萊恩家的太后娘娘用那雙鳳眼猊視著對方,就仿佛是在打量一個mdzz:“你的女婿怎么說?他可是當了快二十年的校長呢。”

  “…他說,小貝倫卡斯特做的很對。學校里的各種毒瘤暗瘡,他自己也早就想清理了,但卻礙于一些情面做不出來。正是需要這樣嫉惡如仇鐵面無私的年輕英雄出面,才能改變學校的風氣呢。”

  “你看,我說過什么了。你英明的決定就是找了一個好女婿。呵,這一邊,哈爾達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讓年輕氣盛的陸希小朋友替我們整頓一下艦隊和軍校,這難道不是件好事嗎?現在,軍隊本來就太不像話了。”女士笑道:“如果可能的話,未來我們甚至可以讓這位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小朋友,再幫我們整頓一下武庫和金庫的收支,以及各地的稅務呢。”

  槍桿子和錢袋子,掌握了這兩者,就掌握了一切。在座的一等門閥們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的。于是,大家頓時紛紛點頭了。

  “是的,陸希貝倫卡斯特和我們其實是同類的人,如果你們真的了解他,就不會認為他是敵人了。他的威脅或許會有,但終究是未來的。相比起來,真正的威脅卻已經發生了,迫在眉睫。不是嗎?”奧莉薇婭夫人又道。

  “你是指克萊門特最近推出的試點法案?”邁先道。

  “已經在艾博家的地盤上開始實行了,那就絕不算是試點了。稅權和兵役一旦全部收歸伊萊夏爾中央,地方自治就只是一個空話了。”胖乎乎的林諾阿普斯特掏出了一塊手帕擦了擦臉上根本就沒有的汗,臉上堆滿了苦笑:“另外,我可是聽說了哦,他連廢奴方案都準備好了。說是要分五年進行,每一條細則和規劃都精確到了鄉鎮一級呢。如果真的在國會通過,各位在莊園和工坊中的農奴可都是正經的聯邦公民了。如果每個人都要支付法律規定的最低工資,在座的各位能坐得住嗎?”

  當然坐不住了。統治階級這種存在啊,動他們的錢袋子可是比刨他們祖墳還要嚴重啊!

  “他通不過的!委員會十三席我們現在有五席,元老院我們控制了六成,眾議院也至少能確定四成議員的投票。地方行高官官和軍團司令官也有一半是我們的門生部下和家族子弟。上下都是我們的人,他一個空頭的委員長而已,怎么和我們斗?”盧卡爾門修斯沉聲道。

  “國會可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忠誠。人心向來都是脆弱的。”艾德米斯伊爾斯嘆息了一口,一副“你怎么這么傻白甜小學真的畢業了”的樣子——當然,就算是這樣,他也沒忘了用一只手掐著卡里斯凱林格爾斯的脖子,把對方死死地摁在地上。

  “這兩年,平民出生的議員增加得很快,我們在眾議院并不能占絕對優勢。艾博家和倫德隆斯家已經退縮了。他們既然已經放棄了驕傲,和克萊門特狼狽為奸,那么當然會影響一部分元老的態度。而這樣的頭只要一開,便再也停不下來了。我們根本無法肯定每一個人的忠誠。即便是家族的死黨,也難免會有自己的小算盤。”奧莉薇婭女士道:“說起來,林諾,你不就一直和你的兩個弟弟關系很差嗎?一個元老院的老牌元老,一個行高官官,他們上個月可都參加過拉瑟爾克萊門特的私人聚會呢。”

  “所以我才在頭疼啊!沒看到我的愁容滿面嗎?親愛的奧莉薇婭。”學識聯盟真正的首富依然堆著滿臉的苦澀,喝了一口酒,然后繼續用近乎于哀傷的語氣慢吞吞地道:

  “可是啊,這難道不是我們每個人的困擾嗎?盧卡爾有兩個孫子在第六軍團服役,很得那位赤色雷光喜愛;艾德米斯的弟弟可是和出生艾博家的妻子夫妻情深;邁先,你的孫子好像一直在暗戀克萊門特門下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吧?在學生時代就在追求人家了。嗯,就算是包括您,親愛的奧莉薇婭,您的大兒子,可是與格瑞安赫德家關系甚篤哦。這家高貴而富有的奧克蘭貴族移民才做了什么?對了,把他們的掌上明珠嫁給了克萊門特的大弟子,我們即將上任航運事務司長。”

  大家都有些沉默,而奧莉薇婭夫人卻坦然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林諾,我們都不是無懈可擊的。上一次克萊門特已經在國會山灰頭土臉,那他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這是一個謀而后定的家伙,一定早就做好了完全準備吧。可悲哀的是,我們就算是知道自己這邊有破綻,也沒辦法去修補。”

  因為破綻太多,而且稍微補一補就得砸斷骨連著筋啊!統治階級要真的有這種決心,早就可以背叛他們的階級了。可是,人家都已經步步緊逼了。要是再連這樣的反應都沒有,未免也太不把統治階級當干糧了。肉食者雖然不能遠謀,但真到了需要維護自身地位的時候,其行動力和決心也可是相當可畏的呢。

  “所以,到底是誰給了他錯覺,我們是會用‘合法合理’又‘光明正大’的手段,和他斗爭呢?”卡里斯凱林格爾斯一邊調整著掛在脖子后面的水銀泵,一邊這樣地說著。或許是他的動作扯動了魔道器的機簧,扯動了某根神經,他的臉上隨即露出了宛如食肉動物一般殘虐而嗜血的笑容。

  “似乎很多人真的把我們當成是沉迷于議會游戲和辦公室政治的貴族官僚了。這到底是從哪里出的問題呢?”邁先歐倫蒂安道。

  “以為我們在很長一段時間,確實是這個表現嘛。所以,先生們,該拿出一些血性出來了。莫要忘了,我們終究是魔法師,是靠著力量才建立這個天上國度的。”奧莉薇婭看著室內唯一一個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人:“您應該領導我們,做出一些決斷了。戈爾德大師。”

  那是一位面容清瘦而矍鑠的老者,雙目深邃,氣質神秘,須發依然皓白,長須留到了胸前。他披著一身深紫到近乎于發黑的長袍,一直端坐在著豪華客廳的角落之中,端著一個酒杯默然不語。可以說,在場的都是配得上他們所擁有的魔導師稱號的超凡施法者,但只有這個老者,才是最符合普通心目中“大魔法師”這個形象的。

  “小凱爾的態度呢?”被稱為“戈爾德大師”的老人用低沉而柔和的聲音問道。

  “等待您的命令就是。他說過,如果您有需要,他可以隨時拼上性命,以魔法師的力量強制克萊門特。”盧卡爾門修斯趕忙替自己的女婿表了個態。

  “不用那么小心。畢竟他已經突破了那個人與超人之間的界限,按照最古老的法師禮儀,我應該向他行禮了。”老人和藹地笑著,滿臉都是欣慰。

“…您實在是太客氣了。門修斯家族全員都實在是愧不敢當。”盧卡爾趕緊低頭  “告訴小凱爾,等到這一件大事完成,聯盟主席這個位置,也該輪到他了。”他沉吟了一分鐘,看著在場所有的人:“既然這是大家的意志,我們就這么做吧。”

  戈爾德大師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在輕輕地敘述一件家長里短似的。然后,在場所有的聯邦門閥領袖們,卻都緩緩地立直了身,一言不發,然而,這群垂暮的老人,這群被視作整個聯邦所有寄生蟲和黑暗腐臭勢力總后臺的老人們,卻立得仿佛一個個戰士似的。

  室內的氣氛慢慢地凝重肅殺了起來。在場的人都知道,從今天開始,他們所熟悉的國度,便開始向著一個誰也沒有見過的方向,越走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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