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位新出場的老兄是貝爾基爾的小伙伴之一。陸希和對方也僅僅只有一次見面,卻不得不承認,那家伙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卻實在是太深刻了。
這是一個普通的身材,普通的個頭,以及男女莫辨陰陽不定的聲線,穿著一身普通得毫無設計感的灰色連帽法袍,便是連站立的姿勢都顯得平平無奇。他就像是一個有了多年江湖闖蕩經驗的流浪法師,雖然“身經百戰”,但大多是靠著一張嘴皮子和一大堆生存經驗忽悠人討口飯吃,事實上很有可能是個連0環的戲法都試不出來的江湖騙子。他戴了一張漆黑的鐵面具,袍袖之中露出來的拳套也散發著一絲金屬的靈光。可悲哀的是,由于氣質和存在感都實在是太路人了,便是面具的視孔后面露出的一雙眼睛都是毫無焦距和氣質的死魚眼。于是乎,非常裝逼的面具和拳套都沒有給他整體增加半點的神秘感,更像是相當不成功的一種cosplay,亦或是非要強行裝逼的精神病人。
可是,一個疑似有精神病的路人,卻能破解拉克西絲禁絕咒;一個有精神病的路人,卻能憑著一雙鐵拳橫行無忌;一個有精神病的路人,卻擁有黃金10階的實力,并且是魔法師和拳斗士雙職業;如此一來,這種無法存在感的路人氣質,豈不是更讓人在意了嗎?
陸希能感覺到,對方所謂的路人氣質,絕不是因為他真的有類似莉姆那樣(因為三無才擁有的)收放自如的阿卡林光環,卻應該是某種掩蓋自己氣息、力量以及存在感的技巧。這不奇怪,無論是無面者還是黑暗兄弟會,都有這方面的知識;而所謂的索斯內斯拳斗士,聽起來似乎是一群靠著一雙肉掌抗正面的純爺們,但實際上卻是一個盛產著名殺手的職業,傳承著一些扮豬吃虎的法門當然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他(亦或者說是她或者它?)身上的秘密很多,而且關系到尚且沒有解開的謎團,如果換成此外的任何一個場合,陸希都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對方臉上糊上一發最狠的。然而在此時此刻,因為對方姑且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大體還是可以繼續談笑風生下去的。
嗯,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現實主義者啊!這就是想要成為財閥大資本家必要的代價嗎?
陸希因為這樣罪惡感陷入了短暫的自我厭棄狀態中,而同一時刻,這個戴著黑鐵面具的塞姆伊人卻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小心翼翼地道:“說起來,上次那個綠頭發的小姑娘沒有跟過來嘛。”
“怎么,你開始想念被她開掛破防外加上大炮糊臉支配的恐懼了嗎?”
“呃,這個…你,你不要平白污人清白!我只是作為一個懂得正常禮儀道德的人的正常問候而已!你居然這歪曲一個人的禮貌,心思到底是何等地扭曲啊!”他忍不住大聲反駁道:“如果不是現在情況危急,我的朋友正陷入預算之外的苦戰,我一定是要找個機會好好談談,認真地糾正一下你快要扭曲的三觀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隨時恭候著,可不要到時候又認慫就是了。”陸希看了對方,表情并沒有太大變化,語氣也不冷不熱,眼神更是不咸不淡,但卻硬是把對方狠狠地震了一下。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覺得自己就仿佛是被天敵盯住的卑微食草動物動物似的。
這可真是一個讓面具人非常不爽的感覺呢,很容易讓他馬上聯想到了自己的少年的時期…在他的家鄉,辰海南岸大陸上,文明和人類生存的土壤明明已經被壓縮在了大沙海邊緣的海濱和三角洲上,卻城邦林立,戰火不休。即便是像他這樣擁有天賦力量和高貴血脈的“神民”塞姆伊人,卻也不見得就真的能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還只是少年的他,憑著好不容易學到的一點點拳術和簡單的初級魔法,逃脫了仇家的追捕。他裹著厚厚的斗篷,忍耐著仿佛能瞬間將人烤熟的酷暑,一步深,一步淺地走在大沙海之中。他知道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走出大沙漠的,自豪憑自己的力量絕不可能…然而,生存的希望和意志始終沒有消減。
可是,當精神的力量終究無法在凌駕于肉體的疲憊之上,當他終于精疲力盡地倒在沙海之中時,一條藍龍從砂礫的隱藏中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頭,面無表情,眼神不帶有一絲溫度地看著自己。
那時候,灰袍面具法師一度認為,這便是自己的終結之時了。可是,在經歷了不知道多少個歲月之后,他還依舊活著,而在這一刻,藍龍那毫無感情的青玉色豎瞳,卻和面前這年輕人的墨瞳莫名地重疊在了一切。
“嘖,這是錯覺!而且我當時也沒有覺得自己死定了,是的!我的天運都還沒有到會結束的時候呢…”他深深地吸了一個口氣,然后覺得這個很厲害對自己來說也相當危險的年輕人看上去也就很平平無奇了。
“聽說您正在聯邦國內做了好一件大事呢。”他用好奇的口吻道。
“你指的什么?恢復了天空薔薇軍團的建制,還是一不小心滅掉了兩家數百年門閥?”
“兩者都是。”他扭頭看著陸希,目光第一次有了明顯的焦距,似乎帶著一絲審視和好奇:“不過,你真的以為,做了這些,就能改變那個國家的現狀?”
“哈?儂腦子瓦塔了嗎?”為什么我一定要改變聯邦的現狀啊?到底是什么給了你錯覺,認為我對那個國家有什么義務和責任?需要為他的未來考慮?我單純只是要打臉泄憤而已,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搞不明白?
陸希原本還準備嘴炮上幾句,但目前似乎也并不是一個好好打嘴炮的好時機。
“我說那邊的兩個,就算是敘舊也能不能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再說?不管如何,請務必要做點什么啊!”站在火神身側的貝爾基爾,用近乎于哀求的聲音道。
好吧,完全徹底恢復了真身的貝爾基爾,其造型之威武和華麗,比起陸希當年在奧克蘭皇家禁林的初見面時,更多了幾分大反派式的邪魅狂狷。比起普通的深淵煉魔,他的體型要魁梧上一圈都不止,已經完全可以和任何一頭巴洛炎魔相提并論了。他外皮的肌膚色彩也并非“正常”的深紅褐色,卻和他的眼睛中的魔光差不多,都是一種泛著火氣的仿佛剛剛熄滅的余燼一般的色彩。只不過,那灰燼一般的皮膚表面,不但泛著縈繞若隱若現火光,也閃爍著斑斕的光暈,就像是流淌著魔力的河流一般。
他已經凌空爬到了半空之中,巨大雙翼完全展開,張開的翼展已經超過了十米。那流淌磅礴黑暗魔力的巨大肉翼,在那一刻便你仿佛是遮天的烏云似的,往前籠罩住了地面上的火神“赫薩”。
魔力的陰影凝在深淵煉魔的身邊結成了無數的暗影箭矢,然后呼嘯地轟了下來,宛若雨點似的。陸希能感覺得到,那種黑漆漆的光之箭并非是由于真的顏色如此,而是周圍的空氣波動都已經完全被扭曲,人的視覺判斷也失去了清晰的認知,那絕不僅僅是深淵魔力或者負能量的集合,應該還蘊含相當多重屬性的魔力屬性,甚至包括最難以防御的立場和空間撕裂的屬性。
這樣的魔力光矢,哪怕是只要一發都有可能打穿一頭冰雪猛犸吧?可是,在那密集的光矢的轟擊中,他卻若無其事,或者說,忍耐著劇痛伸出一只手,用打排球的動作,惡狠狠地一巴掌招呼到了半空中的貝爾基爾身上。
好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應該能躲得開的深淵煉魔,一副裝逼裝傻了的樣子,竟然就這樣被對方凌空扇了下來,duang地砸得地面塵土飛揚。
“…無論如何,這可不是我們勾心斗角相互掣肘也能對付得了的敵人!”埃爾亞斯的聲音這時候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他總算是掙脫了對方的擺脫,一扭頭又撲了過來,當場將“赫薩”壓得退后了一步。然而,當他準備直接一口咬掉對方的腦袋,卻被一雙鐵箍一般的手臂按住了頜口,紋絲不動,既合不攏,也無法再打開。
我們要知道,單論咬合力,紅龍是真龍中最強大的——只要看看他們一族那地包天的下頜就知道了——據說是真的可以咬斷真身的肢體。可這時候的傳奇紅龍,卻仿佛一只嘴里被插入鐵棒的鱷魚似的,尷尬得差點背過氣去。明明已經恢復了那身長超過了五十米的龐大真身,但面對著一個目測也不過十多米高的敵人,卻在力量上落了下風。
埃爾亞斯說得一點都沒錯。光憑他和貝爾基爾,還真的很難拿得下對方。
“赫薩早已經隕落了…可是,這家伙卻存在著。你應該知道它到底是個什么吧?”面具男的聲音有些凝重。他原本以為,恢復了全盛力量的深淵煉魔和傳奇紅龍,聯起手應該是可以吊打幾乎一切的敵人了。可萬萬沒有想到,被吊打的卻是他們自己。
“知道啊!不過,你倒是可以放心,他并不能代表神祗的不朽。”陸希的口氣仍舊是顯得非常地理所當然。
“…哦,是嘛,太好了!那么,我們也上吧!”面具人又深深地看了陸希一眼,接著才用這樣簡單的方式邀請了一下陸希。
“好啊,上嘛。”陸希也用相當簡單的方式做出了回應。
于是,戴著鋼鐵面具的塞姆伊人拳斗士,雙腳一個用力,身形一閃,就已經出現在了“火神赫薩”的身后,快的連陸希都捕捉不到。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高等施法者使用的立場跳躍,但陸希卻感受不到半點細微的魔力和空間波動,分明便是索斯內斯拳斗士的步法奧義。
“嗯,記得妮可說是叫神馬‘殘像移行’之類的,要是能在空中還能這么玩豈不是就可以叫月步了嗎?”陸希暗自撇了撇嘴,看著那個灰袍家伙已經來到了赫薩的身后。他立穩了腳跟,在短短的半秒鐘內便完成了借地氣,起手,以及最后攻擊的所有步驟。他雙腿岔開,穩健地踩在地面上,轟出的拳頭卻仿佛是攻城的重錘似的,直接撞擊在了“赫薩”的小腿踝關節上。那真的就仿佛是攻城錘撞擊城墻和城門時的狀況,連續發出了“轟”“轟”“轟”的巨響。陸希甚至親眼看見,“赫薩”腿上的黃金色的腿甲出現了龜裂,他本人的腿部也出現了扭曲的變形。
“…那,絕不是轟擊掌或別的什么奧術體系拳法…艸,這種說法還真尼瑪違和…總之,這應該是索斯內斯拳斗士的什么攻擊奧義吧,譬如亢龍有悔神馬的。”陸希暗暗地琢磨著,一邊慢吞吞地擺了一個手勢,準備施法。
“講真!一個被神魂碎片亂入了的傀儡,還真的以為自己是神祗本身在本人面前冷艷高貴。這種鬧劇也差不多是到了結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