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中年男子,中等的個頭,中等的體型,已經普通的棕色頭發、胡須和一雙毫無特色的灰色眼睛,穿著一身簡單樸素的灰色旅行者長袍,手里杵著一根光禿禿的木杖。3最快他就像是那種隨處可見的旅行者,一看身上就沒有什么油水,是落草的盜匪們都懶得搶的類型。當然,他或許是深藏不露的強者,但由于那張看了就忘的毫無特色的大眾臉實在是太缺乏沖擊感了,感覺就算是再強也實在是強不到哪里去。估計這種所謂的“深藏不露”,也就只能在主角剛剛出場的前二十章內裝一下高手,等到中期以后便是連龍套都混不起來的類型。
“我一直都在恭候著您,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他攤開了手,笑容可掬。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人在靜態的時候,的確是讓人過目即忘的大眾臉中年人;可是當他轉為動態的時候,卻莫名地多了一種讓人心折的魅惑感和致命吸引力。
“…其實,也就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罷了。遠遠還稱不上久違吧?貝爾基爾老兄,你這次又是從哪個耗子洞里面鉆出來的?最近又是在醞釀什么沒品的陰謀呢?”陸希看著對方的臉,雖然那確實是一張毫無辨識度的大眾臉,但自己只要看上一眼便完全能記在心里。
是的,他怎么可能忘記呢?這個既不美型又不中二的宿敵,原本只不過是一種帶著調侃色彩的敵意。雖然屬于敵對的立場,但由于宿敵這種設定總帶著一種中二到了極致的違和感,怎么都讓人認真不起來。可是,自從那件事了之后,這個讓人認真不起來的宿敵,現在卻成了無論如何必須要干掉的生死大敵!
可是,此時此刻的自己,雖然明知道心中已然是驚濤駭浪,卻兀自還帶著那冷靜得讓自己都覺得有點恐怖的笑容。
“那么,您等我是做什么?等著我上來把您的每一根骨頭都活生生地從身體里拔出來,然后拿去泡酒嗎?天可憐見,自從上次分開之后,我可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著用最殘忍的手段將你殺死,將你每一個小伙伴們都殺死!嗯,這樣的我可真是連自己都怕啊!”
“哎呀呀,可是我同您不一樣,我美麗的小宿敵。雖然同樣時時刻刻都在思念著您,但是啊,只要想到您的一切,無論是您的笑顏,您的氣急敗壞,甚至您呼吸的氣息和身上的氣味,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讓我感受到真正的歡愉和享受!這可怎么辦呢?雖然是敵人,但咱們的關系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依然是讓我如此地悲傷。我可以以自己的魔法名來發誓,這樣的悲傷同樣也是真實的。”這位有著“不朽者”之稱的深淵領主,世間最強大的古老種深淵煉魔,露出了沉痛的表情,而且一點點作偽的成分都沒有。
…誒喲不錯啊!吾輩明明都已經有了這樣那樣的心理準備了,居然還是被這家伙三言兩語搞得毛骨悚然。不得不承認,雖然宿敵這個設定真的很中二,但貝爾基爾確實是真正的大敵,從各方面來講都是如此的。沒看到老帕現在已經瑟瑟發抖地躲在我后面又一次縮成一個球了嗎?
“另外,對蒂法里奧和奧魯賽羅兩位大師的事,我很抱…”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卻頓時一沉,趕忙向旁邊一閃。他只感覺到了空間范疇上的一絲波動,但那波動卻是如此的輕微,幾乎完全無法察覺,和一般的氣息流動么有任何區別,微小得就仿佛是錯覺一般。然而,這位幾乎在每一個大時代都留下了自身威名的“不朽者”,世間最強大最古老的深淵領主之一,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并非是蠻力,也絕非賜予了他一百條命的秘寶阿斯莫之靈,便是他時時刻刻都能察覺到危險的這種本能吧?
然而,就算是如此,當貝爾基爾做出了閃避的動作的剎那間,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慢了。他只覺得肩膀之處傳來了一陣鉆心的痛苦。他咋舌的放眼一看,卻發現,自己的右肩,伴隨著整條手臂,已經全部不翼而飛。再看看地面上的臺階,已經直接拉出了觸目驚心的裂縫,黑漆漆的,深不可見底。
他到底是什么時候完成的施法?而且,這種空間法則層面的攻擊切斷,怎么可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隱蔽?以上的疑問在煉魔領主心中一閃而過。他覺得意外,卻又不意外,并且再一次完全地確定,對于一個高智商的人來說,最大的尷尬就是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看到對方極限的挫敗感。他明明已經將陸希視作最危險的存在,每明明每一次在面對他的時候,自認為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每一次卻都要吃上一次虧。
一定不能以常識和算計來評估一個天才的上限!上一次對待拉克西絲的時候,不是已經吃了這樣的虧了嗎?可為什么就是不警醒呢?你到底什么時候才會知道改悔啊魂淡!哎呀呀!如果不是你們的老貝爾還比較警醒,身上帶著阿斯莫之靈,怕是早已經死透了吧?
不知道深淵煉魔在瞬間丟掉了一邊肩膀和一條手臂之后,是不是進行了以上的心理重建,反正,在陸希的眼中,他只是裝模作樣地齜牙咧嘴,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情,滿臉無奈地道:“…這樣一言不發就動手的,可一點都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個優雅的陸希閣下啊!我們以往不都是會正常地談天說地一下嗎?”
“正常地嘴炮,正常地相互利用,正常地從對方的口中探聽情報,也正常地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這當然不是反派和主角都死于活多的節奏,而是高智商的主角和反派,在對決之前的正常節奏而已。我倒也不是很反感這一點啦。”陸希冷笑地看著自己這個既不美型又不中二的宿敵:“不過,我最近的精神結構卻是很遺憾地極其不穩定,不知道怎么的,你的那句話就會讓我失去理智!呵…這里身處神的領域之中,你的實力應該算是恢復全盛了吧?那你猜一猜,恢復全盛期的實力的你,堂堂的不朽者阿斯莫德斯,可以在我手里走上幾回合?亦或者說,反而干掉我!”
氪金狗眼中顯示的是傳奇級?呵…那又如何?魔神的本尊勞資都已經剛過了!更何況,“不朽者”從來就不是一個以蠻力見長的家伙。正好,本人的“論劍”似乎還差一個祭品呢?若是用你的人頭來湊,這應該便是最好的禮物了吧?
陸希盯著對方的眼睛,雖然他現在身處階梯下方,但態度卻是一種毋庸置疑的“居高臨下”,就仿佛那不是自己同等級的敵手,而是獵食者鎖定的獵物罷了。
“…我,我覺得,您這樣挑釁并不聰明!”帕納爾西斯躲在陸希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道:“阿斯莫德斯一個人就很難對付了,而他畢竟是個謹小慎微工于心計之輩,每次出來身邊都一定是會有同伙的!何況,何況…”
“何況我還多了你這么一個累贅,于是他們便很有可能比我高那么一點點了,是這樣吧?”陸希沒好氣地道:“真沒出息啊老帕,既然知道自己是累贅,早開始努力不就好了嗎?”
好吧,這種質問是沒什么建設意義的。陸希也只是單純地嘴炮一下罷了。實際上,他一點都不擔心對方會被自己挑釁發怒。以深淵惡魔的操性,若沒有別的目的,發現了自己,一定會想辦法先偷襲上一波。可現在,他既然先有意現身,自然是有什么是有求于自己了。
在這個“有所求”達成之前,無論自己怎么侮辱對方,貝爾基爾都一定會唾面自干,而且還會24小時陪笑臉的。陸希對自己這個既不美型還不中二的宿敵的涵養,其實是很余信心的。
“說說看吧,阿斯莫德斯,你在這里等著,是早就知道我一定會來?還是只是單純地等著,而任何一個出現的人都是可以的?”陸希冷笑著問。
“這很重要嗎?我的朋友,畢竟,我等來的是您,哦,這樣的您…啊呀!”他這一次早已經有了準備,但依然沒有避過陸希的攻擊。只看見冷光一閃,深淵煉魔的人形化身,其腰腹已經被拉開了碩大的一道口子。
貝爾基爾捂著著足可以致命的傷口后退了一步,滿臉的苦惱。不過看那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在面對一個精神結構不穩定的準備隨時干掉自己的蛇精病,倒更像是在應付一個無理取鬧的熊孩子。他嘆了口氣,扭動了一下僅存的左臂。然后,翻涌而深沉的血光在他的創口處出現,直接凝集成了實體,化作了新生的右臂,并且填補了所有的撕裂和貫通傷口。
“每次看到這一幕都覺得很有趣啊!”陸希托著下巴道:“貝爾基爾,每次你被干掉的時候,應該也能感受到真正死亡的感覺吧?那么,我可以殺你一萬次,豈不是能享受一萬次復仇的愉悅?”
他仿佛是真的被嚇到了似的,一副駭然的表情,過了好半天才悻然地嘆息了一聲:“…您當然有資格復仇,我可愛的小朋友,我摯愛的小宿敵。不過啊,您同樣也是一個理智的人。我為什么出現在這里,我為什么會等您,就一點都不好奇嗎?”
“我當然好奇。不過你要是繼續在這里裝逼,我更傾向于先干掉你,然后撥弄你的尸體碎片來找答案。雖然可能會永遠得不到答案,就算得到了也是殘缺不齊的,但這會讓我非常地愉悅!也就算是值回票價了。”陸希聳了聳肩:“人活著,最重要的是就是開心咯…好傻的臺詞,但也真是好有道理的說法,不是嗎?”
…貝爾基爾有些詞窮了。對于深淵煉魔來說,他們一點都不害怕那些聰明絕頂的人類,唯獨怕的卻是這種根本不和你練嘴皮子,只想著怎么找方式下刀的蛇精病。
“好吧,好吧,我誠懇地道歉,不會再繞圈子了。”深淵煉魔“認輸”地攤開了雙手,慢慢地道:“這個地方,上面是火神赫薩和大地女神瑪拉的神殿,下面則是由赫薩親自掌握的火獄。可是,我們想要通過這里,達成真正的目的,就不得不和這個監獄現在的支配者打個交道…然而,悲哀的是,一個人,是沒辦法和他打交道的。”
“哦,原來不是在等我,而是隨便等一個阿貓阿狗便可以了啊!”陸希的手托著下巴,有意拉長了尾音。
您這是嫉妒了嗎?如果換成是平日,貝爾基爾一定會這么說吧?不過,他剛才就是因為嘴欠才挨了兩下狠的。哪怕是不死之身,該有的疼痛可是分文不少的。“不朽者”即便是有100條命,也不一定非要是抖m嘛。
“嗯,我們還是在路上慢慢說吧?不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那個正在神殿之中的腐朽之物,也總是需要拜訪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