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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四個葬禮和一個婚禮(一)

  在船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其實只是一個密。反正就算是觀察者和大宇宙的意志,為了規避橫行于多元宇宙的吞噬天地的星獸,也都不知道,更不要說是艦隊中的其他人了。總之,在返國的時間段中,塞希琉盡心盡力地照顧著生病的陸希,同時也盡心盡力地履行著陸希代理人的職責,將整艘白色戰艦都管理得井井有條。

  總體而言,一路上,有驚無險。而當全艦隊進入首都天區的時候,陸希也覺得自己應該痊愈了,便起了身,然后以肉眼可見的康復程度,迅速恢復了極盛的身體機能,這讓全艦隊里所有人都有了一種莫名逃過一劫的想法。當然了,塞希琉也頓時覺得對方有裝病忽悠自己的嫌疑,于是傲度徹底壓倒了嬌度,有將近兩個小時都不愿意去理對方——某種意義上,她還真的不算是胡說八道呢。

  而另外一方面,機動艦隊抵達伊萊夏爾的時日,已經是10月初了。原本,以白色戰艦采用導力引擎的高速,并不需要在旅途中花費了那么長的時間,但畢竟是同一整支艦隊一起行動,速度取決于上限而并非下限,而這其中還有膘肥體重行動緩慢的運輸船。當然,也正因為如此,或許才給了聯邦首都人民一個裝啊不,一個表現他們善意和熱情的機會。當巨大的白色戰艦,以及身后的數艘戰艦陸續進入軍港的時候,陸希赫然發現,可以容納萬人以上的大型軍港以及是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甚至連周圍的港區和倉庫區的屋頂上也都是人。軍港周邊,凡是可以進行一點點裝飾的地方,都懸掛著彩旗,花團錦簇得好像是一個馬戲團——而且是在鄉鎮和三四線小城市之間走街串巷的那種類型,其中的標準配置大約是一個老了的小丑,一個三流歌手和舞蹈演員,兩頭饑腸轆轆但是又被拔了牙齒的老獅子之類的。

  “…一不小心還以為是聯邦的軍隊拯救了世界似的。”陸希冷笑了一聲。

  “可能,官方便是這么宣傳的吧。”塞希琉想了一想,只能得出這個結論:“我們總算是在奧克蘭之前抵達了現場,這確實是很值得宣傳的了。”

  “是老師拯救了世界,而不是聯邦的軍隊。這區別太大了!”陸希道。他很生氣,表示自己沒有沖著那些碼頭上的大人物開上一炮便已經很有涵養的表現了,一時之間甚至想要當場開著白色方舟扭頭便走。這便相當于是當著那么多普通市民的面,給組織這場盛大歡迎儀式的某些人一個狠狠的耳光——如果是在幾天之前,他說不定真的這么做了,但莫名其妙“病了”一場之后,卻漸漸地恢復了以往的冷靜——他意識到,就算是這么做了,似乎也沒有什么能兌現的好處。這個時候,最好的方法,便是走下船去,穿著光鮮亮麗的服裝,掛著到道貌岸然的笑容,和來迎接自己的大人物寒暄一陣,搞清楚他們的意圖。

  陸希披上了鎧甲和星耀法袍——論賣相,這來自于古代薩滿夏爾宮廷魔法師團的特質服裝,比聯邦配發的將官法袍要華麗且典雅多了。況且,魔法師軍官在正式場合可以穿自己的法袍而不是制服,這一直都是聯邦給予施法者的特權——塞希琉又幫著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和袖口。當然,他并沒有像是一只招搖撞騙的孔雀一般,在自己的胸口上掛滿勛章,就這么直接下了船。于是,對比起艦隊中其余大大小小穿著禮服和所有掛飾勛章,更像是秀場演員的軍官們,他才更像是一個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英雄。

  當陸希的身影剛剛出現在艦橋上的時候,歡呼聲便已經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在他一步步沿著梯子下了船,步子踩在了伊萊夏爾的土地上的時候,發展到了極致,就如同沸騰的氣浪一般,直上云天。

  …罷了,民眾畢竟變成群體之后,就是最愚蠢最容易被忽悠和煽動的存在。然而,不管怎么說,他們畢竟只是普通民眾,無論是什么原因,至少這個時候,他們的確是在誠心誠意地迎接自己的。

  這么算起來,從上一次離開伊萊夏爾馳援鐵巖峽谷,到現在,也已經是有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了呢。

  陸希嘆了口氣,看著正對面向自己迎過來的人。五十多歲的人,穿著得體而合身的禮服,佩戴著能顯示身份,但卻又并不會特別華麗的配飾。頭上的紫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的笑容親密而矜持,僅體現了作為“大人物”的體統,又通過眼神充分地傳達了自己的熱情、喜悅和誠意。要論起演技,這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大叔,可真的絕對不在自己之下啊!略微瘦削的臉頰和鷹隼一般的鼻梁似乎會略微想的有點犀利,但卻給人一種很有魄力感覺。

  好吧,僅僅憑賣相,這個大叔就像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絕不比任何一位起居八座的君王要差。

  五十歲紫菜啊不,紫色頭發大叔的身后不遠處,是另外一個穿著簡單的法袍,很是上了一些年紀的老人。他的頭發依然花白,臉上更是溝壑縱橫,明明應該年紀很大了,卻并沒有老人應有的遲暮感,反而比大多數年輕人都要挺拔和堅毅。正是聯邦的軍務大臣,聯盟另外一位大魔導師,拉瑟爾克萊門特。他并沒有特意地表現出親熱,只是遠遠地看著陸希,微微地點了點頭,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但卻用一個眼神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抱歉。這個時候了,還要陪著某些人作秀,但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他的眼神中,帶著這樣明顯的苦笑成分。

  陸希向前走了一步,還沒有想好先跟誰打招呼,那個紫菜啊不,紫色頭發的中年氣質大叔,便已經迎了上來。步頻不算快,但步子卻邁得很大,幾步就走到了陸希面前,牢牢地身處雙手握住了陸希剛剛伸出一半的手,用力地握了一握,還甩了一甩。

  紫菜爹,你要是再甩,勞資可就真的要當著聯邦所有高官和幾萬圍觀吃瓜群眾的面,朝你的臉上糊一發火球了哦?而且還是加了混沌佐料的!

  “哦,可憐的孩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定還深深地沉浸在悲痛中吧?”紫菜爹,也就是聯邦的內務大臣,正在和拉瑟爾競爭最高執政官地位的紫羅蘭家族族長特納維蘭巴特,露出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痛苦和悲哀,就像是在安慰自己家親密的子侄輩一樣:“…不僅僅是你,可憐的孩子,還包括我們,包括所有的聯邦國民,包括整個世界,都在為那位偉人的逝去而悲痛。”

  我可完全感受不到悲痛的氣氛。陸希嘆了口氣,望著遠處正在沖著自己歡呼的人群,可以確定這里面一定一大群帶節奏的家伙,然而,這些普通市民的歡呼基本上也是真實的。對于一般民眾而言,一個大魔導師的離去,和他們又有什么必然的關系呢?可是,一個英雄的存在,卻給了他們一個喧囂自我的機會…雖然他們可能也并不真的清楚,這個“英雄”的所作所為,到底又和他們有什么本質上的聯系。

  陸希基本上已經猜得到,聯盟內部是怎么宣傳這一樁事情了。

  “事實證明,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大師,不但是您的恩師,也是我們這個國家,和整個世界的恩人。而您,現在也是這個國度的英雄。民眾是需要英雄的,國家也是…尊敬的奧魯賽羅大師,現在一定已經前往了諸神的極樂凈土之中。他的在天之靈,也一定是希望看到一個安定的聯邦,以及一個快樂的您。請您坦然地接受民眾的歡呼吧?這是您應當的。我們的英雄!”

  嗯,確實和我預想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只不過是遣詞造句更矯揉造作罷了。

  當然,也正因為已經有了這樣的心理預期,陸希在隨后的行動中,從頭到尾都表現得相當得體,甚至是完美。這讓一直擔心他會不會隨時暴走,沖入港口的奧法貴族群中大開殺戒的賽希琉,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特納維蘭巴特在大家(主要是有選票的民眾)面前,表達了自己和聯邦的英雄,國家青年人眼中的第一號偶像的陸希貝倫卡斯特的“良好友誼”之后,作為目前聯邦的最高元首,,預定今年就會退休的油桶委員長(原諒陸希吧,他現在已經連人家的名字都忘掉了),很有敬業精神地出來站好了最后一班崗。他親手地為陸希戴上了聯邦最高榮譽勛章——蔚藍蒼天勛章,然后在港口臨時搭建的主席臺上,沖著歡迎了民眾們發表了一次冗長的演說。大約也就是老調長談地說明了一下聯邦艦隊在國外拯救了世界云云,而且用特別華麗的辭藻表達了對“為了世界而獻出生命”的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大師的敬慕云云,也著重表彰了陸希在此次大事件之中的功績,于是“聯邦代有英雄出,永遠都將是世界文明的希望之燈塔,天空的榮耀,六芒星旗永不落地”云云…

  是的,教宗阿姨說得沒錯,驅逐了魔神和惡魔,打完了這一仗,一切都還是和以前沒什么區別。活著的必須要繼續活下去,而對死掉的人,無論是多么重大的紀念活動,和死人也沒有什么關系。

  隨后,也就像陸希完全預料的那樣,在隨后的日子里,聯邦政府為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進行了盛大的國葬儀式。伊萊夏爾僅僅是在迎接艦隊歸來的時候才真的妝點了一下港口,但之后連續的七天時間,都可謂是全城素縞,即便是蔚藍宮前面,也降了半旗。

  送葬的那一天,更是有超過十萬人來送行。聯邦政府甚至在伊萊夏爾一側的山嶺上,為奧魯賽羅修建了一座大型的紀念堂——實際上,那座叫做翠山的山巒,原本也就是學識聯盟專門為這個國度的統治階級,奧法大師們準備的公墓,只有魔導師以上的人才有資格埋葬在那里。而在這座翠山上,有資格擁有單獨紀念堂的卻是寥寥無幾,算是奧魯賽羅老師,那也僅僅才是第四座而已。

  當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的棺槨被送入紀念堂的時候,聯邦最高統治機關,執政委員會的全體成員都到了。負責為抬棺的,出了陸希之外,還有柴禾委員長和油桶議長,以及另外三位大臣,分別是紫菜爹特納維蘭巴特,以及瞇瞇眼的父親,聯邦商業大臣戴倫丹迪萊恩,外加上一個陸希根本就懶得去記名字和長相的龍套,好像是聯邦農林大臣之類的…

  拉瑟爾克萊門特作為在場唯一和奧魯賽羅平級的大魔導師,主持了全程葬禮的進行。另外兩位大魔導師,作為聯邦中央魔法學院校長的帕隆阿拉瓦爾大師,以及首席預言學大師,一直在隱居的尤希納卡多大師卻并沒有到場。不過,大家并沒有誰在意這一點,或者說,有意都忽略了這一點。

  這一次葬禮或許是太過于“倉促”了一點,從艦隊回國到正式下葬也不過只有一個星期而已,列國駐聯邦首都的使館根本來不及通知國內,委派足夠分量的大人物來充當吊唁的使者,于是只能由大使全權代表參加了。

  奧克蘭的大使是一位名為梅爾特子爵,風度翩翩但也很有實力的圣羅蘭騎士。維吉亞的則是安華特男爵,體型健碩卻又博學多才但其實是個諾德重裝武士的鐵漢。兩人雖然互相譏諷了幾句,但是在奧魯賽羅大師的葬禮上,卻也不可能真的上演一次全武行。他們都向陸希表達了陳懇的哀悼之情,或者說,態度太過于謙恭了,幾乎就像是在對待自家的皇室核心成員似的,這讓旁邊圍觀的聯邦達官貴人們或多或少又驚嘆了一下下。

  當然了,從頭到尾,陸希也都是一直以一種近乎于麻木而機械,卻又無懈可擊的禮貌應對著所有人。

  普通圍觀群眾不知道的是,下葬在這座翠山紀念堂的,僅僅只是奧魯賽羅的衣冠冢而已。真正的遺體,現在一直停靈在白色方舟上——由于陸希一直霸占著不挪窩,聯邦軍隊也一直不好給人家命名。

  實際上,按照七彩薔薇一脈的做法,成員在去世之后,其實是有一套專門的傳統葬禮的,舉行地點應該是在七彩薔薇島。自從拉克希絲大賢者的后繼者隨著聯邦建國,舉家搬遷到了那座偏僻的空島后,便從來沒有改變過。

  按照師門傳統,整個葬禮也應該由陸希親自來主持。他應該要護送恩師的棺槨返回領地,完成這一套儀式,才算是完成對列祖列宗的宣誓,宣告自己將繼承大賢者和七彩薔薇一脈的法統。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有很多手尾是要了結干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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