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沖擊波動,不但作用在了深淵的原野之中,作用在了深淵之門上,甚至也直接作用在了災厄之王的心中。
“…還是被那個家伙擺了一道啊!”身處自己的神國中,災厄之王終于感受到了這一瞬間的沖擊,動作竟然有了一絲遲緩,便是臉上也閃過了一絲恍惚。這樣的破綻或許會是致命的吧?教宗的艾歐之眼隨后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從肩膀一直留到了腰部的巨大割裂傷口,但對方只是嘆了一口氣,伸手在傷口上抹了一下,光暈流淌而過,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仿佛一開始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艾歐之眼…就算是吉爾薩拉德活著,拿著這東西出現在這里,也毫無意義!”他的三叉戟攪動著空氣之中的烈焰,直接點燃了對方背后的光之羽翼。能夠克制魔火的鳳凰圣炎,在對方主場的壓制下,也僅僅只能勉強保住身軀不被火焰吞噬罷了。
如果陸希還在這里,一定會被這里的環境變化嚇得魂不附體吧?僅僅才不過是數分鐘的時間,視線所及的那蔚藍色的天空,雪白的云海,以及溫暖的陽光,卻都早已經如同水珠一般煙消云散,恢復了災厄之王的神國應有的場景。天空之中早已經被無盡的沸騰火焰給覆蓋,讓人心悸的赤紅色延伸到了天地的盡頭之外。潔白的云海花豬了漆黑的潮水,氣泡在上面翻滾著,吐出了致命的毒素和高溫。
教宗當然知道,在一個擁有偉大神力的老牌魔神的神國中客場作戰,不說是自己,便是十二圣靈中任何一位親至,都討不了好去。
而她的目的,原本也只是爭取一點時間罷了。
“你們都是在垂死掙扎而已。”災厄之王淡淡地道:“永世機關遭到了不可逆轉的轉動,赤貫和白貫將要永久地滯留天際。雅梵雅借助群星之力打造的世界結界,已經不可避免地動搖了。哪怕是這一座深淵之門被破壞,我想要在主物質位面的任何一個地方,開啟新的深淵之門,所需要的也不過是以前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你把自己的性命和靈魂都丟在這里,也不過只是為你們的世界多堅持了幾天時間而已!我隨時可以在別的地方,開啟足夠多的深淵之門,讓大軍淹沒你們的世界!”災厄之王橫過了三叉戟,輕描淡寫地一格,便直接擋開了對方的斬擊,沒有握任何的兵刃的拳頭則凌空向前一探,拳頭還沒有直接碰到對方,但已經用盾牌擋住了身體的女教宗,卻整個都被無窮無盡的渾厚沖擊力集中,被砸得倒飛了出去老遠。
“就這么想要在這里接受我的調(喵)教嗎?最后的格爾薩人,我是多么期待你的身心都墜入我給你準備的深淵之后的表情啊!我深深地期待著這一點!當世界最終被熔巖和硫磺的洪水淹沒的時候,我更期待你那時候的表情呢!”
“別叫我最后的格爾薩人,我有一半泰坦的血脈!”臉色更加蒼白的婭斯媞布倫希特吐了一口血,但卻露出了嫣然的笑容:“你一定不明白這是什么意義吧?凡人的可能性,這就是體現了!你終究是無法理解這一點的,魔裔之主!至污之物!”
拉姆希德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剛想要說什么,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東西,心念隨即一動,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空——即便是在神國之中,他的視線也能夠輕而易舉地穿透空間和蒼穹的束縛,捕捉到天空中貫通蒼穹和宇宙的那兩顆巨大的彗星軌道,便仿佛在宇宙中留下了傷痕似的——然而,在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兩條觸目驚心的“傷痕”,似乎正在變淺,變淡。
赤貫和白貫正在離開世界,他們留下的空間裂縫正在削減!
他同樣也能感覺到,真身身處這個主物質位面的穩定存在通道,也開始搖搖欲墜。
“…永世機關的每一次調整,都將要耗費三百年以上的時間。”他沒有歇斯底里地怒吼,也沒有不可置信地驚呼,但眼神卻冷了下去。明明是熔巖火獄的掌控者,這時候,卻似乎在體內醞釀著寒冰和風暴。
“…我們的祖上拉克希斯大賢者說過,幾乎所有的神祗都是傲慢和愚蠢的,他們的傲慢讓他們失去了貧瘠的想象力。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災厄之王,現在一看,還真是果然如此啊!”一個新的聲音在魔君的身后響起,那是一個清矍的男音,氣魄和霸氣兼顧。
“我好歹也是教宗啊!在我的面前,你們一門源遠流長的瀆神之言,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這可是把圣靈諸神都罵進去了。”教宗道。不過,那聲音與其說是責怪,倒不如說嗔怪。
拉姆希德扭過頭了頭,看著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侵入者,一個看上去五十歲上下的人類男子,披著長袍,右手持杖,腰間按劍。他站在了剛剛爬起來的女教宗身邊,明明知道了對方的膝蓋,卻依然和戰斗天使一般的婭斯媞布倫希特并肩而立,卻絲毫沒有任何違和感。
在自己的面前,人類的身體渺小得仿佛螻蟻一般,卻偏偏散發著如同神祗一般的氣場。
“誰說,永世機關的轉動便是不可逆的?”
“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深淵之主用自己的牙縫,擠出了這個森然的聲音。
“…第二次見面吧?上一次,嗯,記得是五十年前吧?您的神降者被我灌入了水泥柱,然后放在高濃度的一號圣水中哀嚎了兩天兩夜才斷氣,您也一樣體會到了同樣的痛苦吧?怎么還沒有長記性呢。”人間最強大的施法者,便是神祗也都感到害怕的魔法師用法杖點了點地面,昂首直視著魔神的雙眼,嘴角翹起了輕浮的笑容。
他哪里像是一個被整個聯邦都視為現世神一般的大魔導師,更像是一個沖著對方斜眼喝問“你瞅啥”的小混混——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奧魯賽羅被老朋友罵做是“老青皮”,其實也沒什么奇怪的。然而,我們更不能忽略的是,這種帶點天然混混啊不,浪子氣場的家伙,如果真的有能力有本事有知識還會裝逼,對于女人來說還真的如最致命的毒藥一般呢,尤其是對上了點年紀見多識廣而且還會玩的熟(喵)女們來說。如果不是在戰場上,教宗阿姨這時候就算是臉上閃過明顯的“迷醉”或者紅暈啥的,這也一點都不奇怪呢。
“你做了什么?”魔神凝滯了雙目,用故作平淡的聲音道。
他的確是回想起了那一段讓自己這位堂堂的魔神都感到略有些心悸的過往——自己降臨在了“圣者”的身上,親自下凡,整頓琉火教,想要把這個松散的恐怖分子和土匪一般的邪教整合成很有戰斗力的團體。他幾乎成功了,一直到自己的大本營被奧魯賽羅外加他的小伙伴們奇襲成功為止。
魔法師不是神官,大多都是絕對中立的無神論者,做事的下限自然也是低多了。
年輕時候的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聯邦人民想象中的保護神,被譽為“蒼穹導師”的大魔導師,當然從來也就不是一個光偉正的好人。或者說,即便是現在年紀已經很大了的他,這一點也沒有分毫的改變。在某些時候,他的“邪惡”完全會讓真正的惡魔也膽戰心驚。譬如說,那時候,明明已經擊敗了自己降臨的圣者,他卻并沒有馬上干掉自己,卻完全不顧當時的戰友婭斯媞的反對——那個時候,已經身為教宗的婭斯媞布倫希特三世也參與了那次行動——用一種相當殘忍的方式將“圣者”折磨致死,并且全程聽完了他斷氣之前所有痛苦的慘叫和咒罵。
這當然不是奧魯賽羅真的有聆聽對手慘叫的惡趣味,而是他清楚,“圣者”死了之后,神降的神祗的精神會受到一定的創傷,但卻能立刻返回神國。但“圣者”還活著的時候,神祗卻必須和他承受同樣程度的感官和記憶共享——那么,有什么手段,會比極盡所能地折磨這個“圣者”,更能打擊他背后神祗的精神呢?
于是,他在自己靈魂擺脫之前,用拉克希斯禁咒將自己鎖在了神降的“圣者”體內,然后灌在了水泥柱里,又整個都泡在了高濃度的圣水中。泡圣水,對普通人來說頂多就是補身子補得有點太過了承受不了,但對于災厄之王的信徒,身體已經開始惡魔化了的邪教徒來說,這就相當于是整個被丟在濃硫酸里了。
必須要承認,災厄之王自從誕生以來,卻在“螻蟻”一般的凡人的手里,承受了最大的痛苦和屈辱。
連太陽神赫忒希斯那老家伙當年都沒有讓我吃過這樣的大虧啊!
然而,在這個時候,表現出自己的憤怒,除了讓兩個凡人看笑話,又有什么意義呢?
“你到底做了什么?”拉姆希德再一次道,語氣依然平靜得仿佛深淵的池水一般 “時空逆轉。想到過這種情況嗎?”奧魯賽羅笑道。
“…這不可能!時間是至高造物主的領域!如果我登上頂端,掌控了這個世界所有的規則,或許還有可能!”他的聲音依然平靜,但無論是奧魯賽羅,亦或者是婭斯媞,卻都已經聽到了魔神聲音中的松動和裂縫。
“是的,因為時間的改變會干涉和破壞所有的因果!”奧魯賽羅笑道:“…可是,因果終究是命運的碰撞才交織形成的。而命運,終究只是生命的特權而已。”
“命運,生命…因果!難道說…拉克希斯的遺產,真的能讓你們做到那個地步嗎?”災厄之王輕輕地挑了挑自己的眉毛。雖然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但或許已經是一尊神話紀元時代便已經是本世界天字第一號老魔頭,所能表達出的最大程度上的吃驚反應了。
不過,這也就足夠了。
奧魯賽羅看了對方一眼,并沒有正面回答:“牽涉到生命的時空逆轉,是圣靈諸神,是你,是哪怕是虛空之王都無法干涉的領域!是這個世界的終極神秘!是世界樹的真正核心領域!再偉大的智者都只能通過無窮無盡的命運線和因果的網絡,看到那一鱗半爪的過去和未來,更談不上改變了。我只是一個凡人,一個已經半只腳踏入了棺材的凡人,終究是不敢覬覦這個領域。可是,若是不涉及到生命,頂多不夠是把砸壞了的房子重新修好…為什么不能試試呢?”
“我很感謝師門的先祖拉克希斯大賢者,從她開來,我們所有的人,都是一群想方設法也一定要挑戰不可能的桀驁之輩呢。她的研究筆記中有一些初步的概念,而經過了一千多年來,我們所有人的努力,終于在我這一代完成了構想…我能夠把一座崩塌的山巒復原,卻沒辦法讓一個已經死掉的人重新蘇醒,而若是全力發動,卻能夠把一座已經變成了廢墟的城市終于逆轉到半天以前的形態。當然了,廢墟之中的尸體倒是沒辦法復活了。”奧魯賽羅笑道:“…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您口中所說的,不可逆的永世機關!這就是所謂的時空逆轉了。作為區區的凡人,我們終于進入了巴哈姆特的領域,看到了偉大創世意志的后背。”
“已經是神的手段了…你們這些人啊,總是這樣,挑戰挑戰繼續挑戰,挑戰得越多,卻越來越無法無天啊!”自從奧魯賽羅一出現就開始打醬油的女教宗忍不住吐槽。或者說,這個時候,如果不吐槽,就算是教宗猊下,也實在是無法保證自己的淡然了。
“一群狂妄的瘋子!”災厄之王低聲地罵道,卻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絲欣賞。
“…唉,為什么當年的拉克希斯會拒絕我呢?明明是這樣偉大的靈魂,卻被束縛在凡人的軀體內。我明明已經充分表達了自己的誠意啊,我甚至愿意和她共享這個世界!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她寧愿陪伴那個粗鄙的北方蠻人,卻也不愿意來到我的身邊?”
他的臺詞很像是個怨婦,于是奧魯賽羅只能和婭斯媞面面相覷一下,忽然這場景有些微妙的尷尬,只能無奈地垂了一下眼瞼:“這您只能去問他了。不過,就連我那個不成器的小徒弟都看不上你,更不要說是拉克希斯大賢者了。您大概只能在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可是,就算是這樣偉大的魔法,或者說,正是因為太偉大了,才不可能不付出代價!”魔神忽然聲音又一次轉變,多了一絲玩味,上下打量著奧魯賽羅,以及身邊的教宗,眼神開始玩味了起來:“…她受了不小的創傷。至于您嘛,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在以凡人之軀干涉了神的領域后,您還能堅持多久呢?”
“至少,應該還可以來個第二輪吧?”人家最偉大的施法者,(在字面意義上)已經可以和神祗相提并論的,唯一的“凡人”,揚了揚法杖:“那么,您呢,失去了深淵之門,赤貫和白貫仿佛兩只被踢了老二的狗一般哀嚎著離開我們的天空,您的真身,您的神國,又能在這個世界上維持多久呢?”
“…啊,奧魯賽羅,你這個老青皮!你的小陸希要是聽到你這么說話,會多么難以置信吧?”教宗猊下忍不住又是嘆息了一聲。
“只可能會更加崇拜我啊!”奧魯賽羅隨口回答,然后,法杖指向了災厄之王。他的身后,二十四名使用著各種武器和甲胄,體型和尺寸都不一樣的虛影已經化作了實體。每一個的身上,仿佛都蘊含著絕不亞于傳奇高手的壓迫感。
那是奧魯賽羅的星靈軍團!和他比起來,陸希的星靈就像是身經百戰的勇士,比之于初出茅廬的民兵似的。
同時,仿佛黃金雕像一般的身影直接從火紅色的天空中鉆了出來,然后展開了巨大的雙翼,發出了高亢的長鳴身。那是巨大的金色之鳥,修長的脖頸之上紋飾著無窮無盡的管制符文,金屬的眼眶包括中,輝煌的色彩凝結成了威嚴的雙眸。他展開的翼展便已經超過了三十米,幾乎每一寸羽毛都是用金黃色的陽光打造的。圣潔的光暈從那些金屬的羽毛流淌到了空中,就仿佛是忽然下了一場光的大雨。
那些“雨點”慢慢地墜落在了漆黑如沼澤一般的地面,卻直接帶起了白光的漣漪,就仿佛是在直接凈化著這些不可名狀的污濁似的。
“這才是鳳凰圣炎的正確打開方式!”奧魯賽羅笑道:“我可是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就是沖著你才搞出來的花樣!可務必要支持下去哦!災厄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