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娜迦和普朗克來說,這條看上去幽深陰暗,仿佛直接通往了深淵地獄的階梯通道,卻是一條通向了夢想彼方的康莊大道。一切的貪婪和野心都將這里都到滿足,一切的夢想和目標都將在這里實現…是的,有夢想的人就會有生活的目標,就會活得精彩,就會活得有意義,而即將實現這個人生目標的他們,呃,至少在向人生目標前進的方向上踏出堅實一步的他們,必然將會比偉大更偉大,將比榮耀更榮耀。
看看,多么勵志,多么正能量,多么讓人熱血沸騰的一幕,如果不知道對方一個是殺人如麻的海盜王,一個是殺人更如麻的嗜血之王祭司,說不定還真的就有人信了呢。
然而我們都知道,夢想啊理想啊人生目標啊這種東西聽起來很高大上很正能量,但說得難聽一點,也不過就是欲望凝結而成的執念,最后再具象出來的頑固產物罷了。愚蠢的凡人(哪怕是長生種和海盜王,也依舊是凡人)被困在凡庸的身體中,在世事浮云中起起落落,為了名利而奔波不休,為了給自己這樣的愚昧行為找到了一個合理合法合情合意的背景,這便有了所謂“夢想”這樣的提法。當然,這樣被欲念所困擾的人類,自然會被一些貌似就要明明擺在眼前的利益而得意忘形,一不留神就把尾巴翹起來當旗桿什么的,便是蒂奇普朗克和艾特夏拉這樣的大人物也不例外。
可是,不管怎么說,當那條階梯通道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娜迦戰神祭司艾特夏拉和辰海海盜王——很快就有可能是唯一的海盜王蒂奇普朗克是相當幸福的。
這樣的幸福持續了很久,一直到了他們通過階梯,來到了一處廣闊的地下城空間,便直接醞釀成了興奮。這座帶有空間屬性的階梯直接降落到了被那片地下湖包圍的中央小島上,而一座巨大的石門,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這里便是黃金王的次元寶庫,奧利哈爾特的大門了?”蒂奇普朗克的語氣聽起來還算平靜,但只要從那雙仿佛正在發光的眼睛便能看出來,此時此刻,這位海盜王的心情已經澎湃到了極致。
“不,僅僅只是奧爾亞哈特在主位面留下的某處次元魔力具象的終端罷了,其通向的場所也不過是它的玄關罷了。不過,這也足夠了。就算是金胡子德雷克,也是沒有資格進入奧利哈爾特的內部。他能夠抵達那座世間最偉大的寶庫玄關,將自己的金庫放到其中,這也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娜迦祭司露出了故作神秘的笑容,當然了,如果她能夠控制住自己正在發顫的尾音,其人設或許會顯得更高深莫測一些的。
“是啊,這個世界上,又有那座寶庫會比奧利哈爾特更安全呢?即便僅僅只是玄關…”蒂奇普朗克的語氣顯得有些諷刺:“他將自己的財物放在那里,多半是指望自己的血脈中能出現一個優秀的人才,繼承自己的遺產,以及辰海霸主的名號吧?如果不是如此,打開這大門的條件,出了那十把鑰匙之外,還有德雷克血脈這樣愚蠢的條件了。”
“這也是凡庸鼠輩的愚拙共性罷了。沒有值得追隨的信仰和偉大的意志,便只能愚昧地渴求后代的成就和榮譽了,因為唯獨只有如此,他們的名字才不會湮滅在時代之中。豪商巨賈如是,領主門閥們如是,即便是那些萬人稱頌的列國王室們,哪怕是迪瑪希亞皇家和亞諾爾皇家,不也是這樣的俗人嗎?”更何況金胡子德雷克這樣一個區區的海盜,他就算是有了那么的名望,也終究不過是個法外之徒,殺人越貨的海盜罷了。
艾特夏拉沒有將最后一句話說出口,只是看了看旁邊這個同樣屬于“區區海盜”的一份子,自己目前的合作者,這才道:“然而血脈會稀釋,榮光會褪色,偉人的后裔總是會出現蠢貨,而擁有偉大先人的蠢貨,往往更會害人害己。若非如此,我們又怎么可能找到這樣的機會呢?”
“是的,向我們可憐的海盜王子塞繆爾貝拉米斯致敬吧。某種意義上,他就是死在好友那不肖的后裔的手中。”蒂奇普朗克又看了看手中的血淋淋的義眼,語氣唏噓不已:“去了女神那里,可千萬不要告我的狀哦,貝拉米斯前輩。我只是最后動手的人,最多相當于一把刀而已。真正的罪魁禍首,嗯,金胡子德雷克那個不肖的傻叉后裔,現在已經沉在了他的家鄉某處港灣之處,自愿成了你所深愛的那片大海的養料呢。”
艾特夏拉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身為嗜血之王祭司的她,對對方言語的“女神”不滿,還是單純不太喜歡這種小人得志的“格調”,不過,作為一個務實的狂信徒,她很快便恢復了笑容:“…那么,我們開始吧。”
她招了招手,一個一直戴著兜帽,身材矮小,目測應該是人類的身影便從身后走了出來。兩個身強力壯全副武裝的亞龍人力士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此人的身后,用陰冷的目光鎖定著對方的后腦和脖頸等要害部位,手也一直緊緊地握在自己的兵刃上,就仿佛是兩頭正對著閉目待死的獵物磨牙的兇悍獵食者。
“需要那么緊張嗎?”蒂奇普朗克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別看這個樣子,畢竟也是德雷克的后裔,體內也流淌著巨人的黃金血脈。金胡子的后裔也不全都是不知死活的蠢貨,優秀的家伙也是存在的…雖然年紀還小,目前也沒什么力量,但卻相當地調皮呢。你不知道,為了拿下她,我死了多少忠誠的部下,而為了控制她,又不知道耗費了多少精神…即便是到了現在,我也不確定她會不會忽然脫離控制。”
“這倒是有趣了,堂堂的黑海領袖之一,戰神的至高祭司之一,我以為要拿下一個小姑娘是分分鐘的呢。”普朗克不由得吹了一個輕浮的口哨:“可憐的德雷克,不成器的子嗣和大海融為一體,成器的后代卻成了我們的人形鑰匙,如果達成了使命,您會怎么處理她呢?”
艾特夏拉沒有回答,但卻露出了嗜血之極的殘虐笑容。她的態度已經完全說明了——留下來也是個禍患,當然還是早早地處理了為好。
就在這個當口,這個矮小的“人類”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十四五歲小姑娘的面容,圓潤小巧的臉蛋,細白的肌膚和清秀的五官,一頭泛著銀光的短灰發,只可惜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卻眼大無神,毫無情感上的波動,甚至連焦距都沒有,就仿佛是一尊沒有靈魂的精致人偶似的。
少女走上前去,將手放在了大門上,也沒將她有什么別的動作,這是十米高的碩大門框上,便仿佛是被突然通上了電的霓虹燈似的,華麗的光暈在大門上開始閃爍,并且很開形成了繁復的光之圖案。
“太好了,大門并沒有啟動,我原本以為,那群意料之外的小老鼠們,已經早我們一步抵達了呢。”艾特夏拉終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你說的是那群從涅奧思菲亞過來的探險隊?”
“是的,應該是涅奧思菲亞和娜蒂亞聯邦的合作探險隊,涅奧思菲亞出錢,聯邦出人,他們倒是經常這樣合作。”娜迦祭司臉頰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或許是想到了之前的幾次七海之都海軍和涅奧思菲亞浮空艦隊的聯合“剿匪”行動,很可能是給她留下了什么心理陰影。
“帶隊的是幾名實力相當強悍的魔法師,手下也有不少相當優秀的精英傭兵和探險者,甚至還包括我那位老朋友瓊斯教授,呵,這位閣下可真是有趣,每次都能出現在麻煩的中心呢,而且每次都能壞了在我們的大事之后還能逃掉,可真是受到了命運的眷顧啊!”
“哦,那位很有名的冒險家啊!呵…我也和他打過幾次交道,是個很有意思的學者先生啊!明明是個冒險家兼寶藏獵人,但卻比我見過的大多數的所謂貴族騎士還正派,但手段卻很靈活。”海盜王點了點頭:“這種有著堅定信念,同時頭腦手腕又靈活的人物是最難搞的,如果是由他親自帶領的團隊,倒可能會是個麻煩。”
當然,也僅僅只是麻煩而已…
“瓊斯先生應該他們乘坐的也是…嗯,應該是最新銳的聯邦浮空戰艦吧?居然就這么突破了卡得因島外圍的屏障,還干掉了我留下來的監視巡邏部隊。”艾特夏拉道:“好在我有一個部下逃出來了,及時給我送來了消息。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卻多了這么一支攪局者,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好在,這個島嶼并不算大,在‘焚燒者’格利納爾統率的惡魔軍隊地獵殺下,他們應該是無處纏身的。如果警醒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早早開船逃之夭夭了。當然,就算是這樣,他們也只會撞到我們在外海布置的部隊。為了這一次行動,大海上的戰神子民們已經出動了半數的部族和壯丁,哪怕是高精靈的聯合艦隊和人魚們的主力趕到,也足可以一戰!”
更何況,島上還有一位老牌的深淵領主外加一支惡魔軍團呢。雖然格利納爾無法長時間保持自己全盛的實力,惡魔的戰斗力在大海環境之下也會受到影響,可無論如何,這依舊是一支可以瞬間將一座都市化為火海灰燼的強大軍團。
當高精靈和人魚的聯軍趕到,卻發現卡得因島已經聚集了一支惡魔軍團時,他們的表情一定會非常有趣吧?
“哦哦,這在辰海上,可是已經百年未見的大場面啊!雖然作為一個海盜,本人最討厭這種大場面了。”蒂奇普朗克不置可否地咧嘴一笑:“不過,據我所知,那位冒險家學者先生可不像是個會逃跑的人啦…當然了,我個人倒是希望他有多遠躲多遠,這樣的人要是就這么死了,未來的世界也會少了許多樂趣的。”
兩個人的閑聊就此完結,這個時候,地面上已經騰起了和大門上類似的光紋法陣,那個少女正好站在法陣的圓心之處。即便是面對著這樣恢弘的奇景,她依然呆呆地杵著毫無反應,依舊如同一尊毫無生命力和靈魂的人偶似的。
娜迦祭司和海盜王對視了一眼,同時走進了法陣的范圍內,一邊又不約而同地用隱蔽的手勢和眼神對部下下達了保持警惕的命令——當然,到底是警惕什么,那就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不是什么很容易信任他人的心胸坦蕩之輩,卻只見娜迦祭司和海盜王,紛紛都從懷里摸出來了各種各樣的小零碎。除了從半精靈貝拉米斯身上摳下來的一雙義眼,還有古舊的戒指,銹跡斑斑的匕首,保養得很不好的古錢幣,開裂的木質護身符,缺胳膊少腿的小型金屬雕塑等等…
“德雷克船長真是個聰明人啊!誰又能想到,這些雞零狗碎仿佛破爛一般的玩意,居然會是打開其真正藏寶的鑰匙呢?”海盜王一邊感慨著,一邊摸出了身上的最后一件鑰匙,一個已經掉了一半金漆的單筒望遠鏡,放在了法陣上。
到目前為止,十把鑰匙,娜迦祭司和海盜王各一半,雙方的“出資”倒是和他們目前微妙的關系一樣,相當地涇渭分明。
鑰匙們剛剛落入法陣,便隨即化作了飛灰消失不見,而相對著,法陣的光芒卻越來越明亮。門框之中的空洞,空氣開始逐漸波動起來,仿佛開始凝結成模糊的影子。隨后,那影子在光照之下,并沒有更加模糊,卻反而越來越清晰,慢慢的和大門和地面上的法陣之光融為一體,就這樣形成逐漸穩定的空間門。
“還是說好的那樣,德雷克的月白麋鹿號歸我,您要取得那玩意歸你。他的藏寶一人一半,而若是能找到打開黃金王寶庫奧利哈爾特的方法,到時候再重新商議不遲…是這么分配吧?不會進去了再翻臉吧?”普朗克船長咧開了嘴,露出了“爽朗”得快要反光的笑容,如果他不是已經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劍柄上,說不定真有人會以為他真的是豪邁的偉男兒呢。
“這是自然的,敬愛的蒂奇普朗克船長。到目前為止,我們合作得相當愉快,我也希望能一直這么愉快下去!”娜迦祭司艾特夏拉的笑容明媚動人,卻偏偏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了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了毒牙的蛇,反正她們這個種族和蛇本來就區別不大,給人這種感覺其實也算不得違和。
一人一“蛇”又一次露出了那種情(dao)投(mao)意(an)合(ran),誠(ge)懇(huai)熱(gui)切(tai)的微笑,接著又在同一時刻發動了加速技能,以本人最快的速度向那次元大門沖去,生怕會比對方慢一步。咋一看,就仿佛是餓了一整天的流浪漢看到了一桌子的豪華大餐,亦或是癟了一整年的摳腳漢看到了一個,豐(乳)肥(臀),穿著比基尼正沖著自己搔首弄姿的美人。總之,就憑這心意相通的表現,這兩位要是不合作一次搞個大新聞什么的,便是連命運都看不過去吧?
然而,就在他們離大門還有半步之遙的時候,卻又同一時刻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們都感受到了腳下泥土微妙的觸感,以及一聲莫名其妙的咔嚓聲。
好吧,無論是這種奇怪的觸感,還是特殊的聲響,都是娜迦祭司和海盜王這兩個離最前沿科技咨詢相距甚遠的“社會邊緣人士”從來沒有接觸過,但作為身經百戰的強者,他們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脖子背后都傳來了陣陣陰風,就仿佛是被什么相當恐怖的天敵盯上了似的。
“這一定是對方無恥的py陰謀!”娜迦和海盜王同時用悲憤的目光看向了對方,于是又同時一時刻看到了彼此那毫不作偽的反應,兩人頓時便都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