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比起那些在開戰之前還要嘴炮上好幾千字的王公貴族來說,海盜和狂信徒們可以說的上是相當地干脆。雖然以陸希的專業眼光來看,這幫家伙的戰爭水平也著實很捉急便是了——既缺乏組織,也缺乏陣型和配合,大小頭目們鮮少有履行指揮的義務,幾乎是完全把自己淪落到了打手的地步。從此之外,預備隊啊包抄啊迂回啊等等布置更是沒有,甚至連起碼的戰斗目標都不存在。每個海盜,以及每一個黑海狂信徒,都只是想要單純地擊倒眼前的敵人而已。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兩幫人的這一場大戰,說白了也就只是停留在混混打群架的水準上而已…
當然了,或許海盜們在陸地上不怎么專業,而這場戰斗又是以大家都沒有預料到的方式開始的,這才顯得有些混亂。至少從實力和狠辣上來看,無論是烏合之眾的海盜,還是千奇百怪的黑海,個人的戰斗力都還是很值得肯定的。
“那個,疾風,要是正經打起來,要收拾這群很兇殘的可憐人們,大概需要多少兵力呢?”
“嗯,得看手下是什么貨色了。不過,若是涅奧思菲亞傭兵的平均水準的話,大概500人吧。不過前提是得讓我訓練一個月,并且基層士官有我的人!嗯,陸希呢?”
“三百人吧?基層士官不用是我的人,因為只要我站在那里,他們就是我的死忠!”
“嗯,這我倒是不懷疑。因為無論是在意或者視而不見,陸希的顏就擺在這里,只要笑一笑,隨隨便便就會有幾百個臭烘烘的摳腳大漢愿意為你戰斗倒死的。”
不知道為什么,至少在嘴皮子上,疾風的戰斗力增長得實在是很迅速,陸希頓時有了一種教會徒弟師傅快要餓死了的虛無感。
“那,陸陸,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嗎?什么也捕捉?”
“不管怎么說,無論是邪教徒還是黑海大海盜,大家都是很有活力的社會團體,一言不發就開車…就直接提刀子的情況也是很正常的。我個人覺得啊,姑且還是等他們都恢復理智了,再考慮下一步問題也不遲吧?”陸希對小伙伴們干笑著道。
“嗯,我以前也以為黑海和海盜們的關系很親密呢。要知道,黑海的邪教徒和海下盜匪們,之所以能在亞特蘭蒂斯和海神殿的圍剿下存活至今,塔圖加島的那座黑市其實也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呢,但現在,說翻臉也就翻臉了…果然,魔神的狂信徒就是不值得信任的啊!不過,陸希,你不是說,他們在卡得因島附近聚集了上萬兵馬,還有幾十頭自然災害級的超級大海獸嗎?現在怎么只有這么一點?”
“其余的正在外海打得不可開交呢。剛才黑木發過來的消息,外海的海灣有多了近百條海盜船,應該都是那幾位的部下吧。呵呵,這么一算,整個辰海一半以上的海盜和黑海部隊都聚集到了這里呢。如果周邊的列國,比如涅奧思菲亞啊暮光島啊亞特蘭蒂斯,亦或者是風暴海角或者索斯內斯大陸上的那些鼻屎城邦國,誰能警醒一點,趁這兩邊兩敗俱傷的時候,調集主力海軍準時抵達圍剿,說不定一次性就能讓辰海的治安滿意度上升⑨十⑨個百分點呢…話說,我們這里不是一個亞空間的碎片嗎?理論上和卡得因島都不屬于同一個位面了,居然還能保持暢通的心靈鏈接呢。這實在是太不魔法了啊!”
“畢竟和主位面,也就是卡得因島有物理性質上的溝通呢,剛才那個通道就是如此,現在這個大門旁邊說不定也有。”疾風聳了聳肩:“空間和物質之間的距離差別,現在還是一個未解之謎呢。如果我真的能做出這樣的公式,在神秘學界的歷史上也一定是會青史留名的。”
如果說,目前年輕一輩的魔法師中,真的有誰能夠完全破解空間和位面之間穿梭的理論物理距離公式,可能便真的只有疾風了。當然了,這也是一樁足可以花上一輩子來參悟和破解的歷史性難題,倒是很現在的狀況沒什么太大關系。
按照水鬼黑木妹紙發過來的說法,整個卡得因島的外海已經打成了一片血海。四大海盜團,外加上一些糊里糊涂過來打醬油的海盜們,雖然他們的提督和船長大多都已經上了島,一時之間失去了最強有力的指揮,船隊也一開始受到了黑海的突然襲擊,不過,悍匪就是悍匪。他們能夠在辰海這個世界最中心的海域,在兩岸百國的聯合圍剿中活得滋潤無比,自然也是有著可取之處的。
于是,在各自的船團二當家的領導下,海盜群很快便在遭受突然襲擊地混亂之下恢復了隊形,并且開始了反擊。
海族們當然能夠鑿穿船底,但經驗豐富的海盜們不可能犯這種錯誤,基本上有點名氣的海盜船都是擁有外層裝甲的,可不是區區的鑿子錘子就能破開的。那些食物鏈頂端級的大海獸當然也都是災厄級的怪物,甚至有可能單槍匹馬就給一座海邊城市帶來臺風海嘯級的破壞,然而,面對著魔改過的海盜船們各種各樣的喪病秘密武器,它們所承受的壓力,其實也是相當大的。
總而言之,這應該會是一場精彩的大海戰,唯一可惜的就是沒辦法親眼目睹,而且解說員非常不給力就是了。需知道,剛剛才契約成功的黑木是個沉默寡言的星靈,比起安吉還悶,當然也沒有什么解說員播音員亦或者開直播室的能力,當然是不可能靠言語就將戰況描述得深情并茂的。陸希只知道,到目前為止,海戰的戰局已經完全進入了焦灼狀態,一時半會之間,甚至連勝利天平的傾斜都看不出來。
真是好可惜了一場大片啊!不是有人說過,海戰的觀賞度經常是會超過陸戰嗎?無論是風帆的跳幫和戰列線,亦或是巨艦大炮的鋼鐵碰撞,以及再往后的航母時代…
好在海戰雖然看不成,但陸戰還是很清晰的,而且還能夠360度無死角隨意所欲地切換遠景和特寫,雖然這幫人的戰爭水準也就是小混混打群架的級別,但至少戰斗水平還不錯,觀賞性也還是蠻高的。
有的人可以開著上帝視角看戲,但有的人卻只能在這樣血氣沸騰翻滾的戰爭中耗盡全力不斷地掙扎,這才能勉勉強強地求得一息解脫,這便是現實世界最不公平的地方。而事實上,在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上,最讓雙方的指揮層都難以接受的,便恰恰就是這樣毫無技巧,毫無智慧火花地以命相搏:沒有戰線,沒有陣型,沒有目標,當然也沒有后援和包抄,只能將對面的敵人砍倒,然后再尋找下一位。這個時候,只能看雙方哪一方先承受不住開始逃跑,亦或是,等到所有人都死在這里了。
在樣的仗還真特么夠沒頭沒腦的,我們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才打起來的呢?
半精靈海盜王塞繆爾貝拉米斯一邊如此地嘆息著,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雙刃。他的兵器是一柄呈現著月光般朦朧銀光的精靈月形軍刀,以及一柄纏繞著雷鳴的雙刃騎士劍,明明兩把都是普通人用雙手才能手持掌握的武器,但在這位看似纖細的精靈手中,卻上下翻飛,仿佛兩道致命的鋼鐵風暴。無論是沼族還是蛙族,甚至是身強力壯的鯊人、鯨人和亞龍人,在其劍下都無法存活到第二個回合。
不過,這并不能表示己方就占據著優勢。實際上,黑海的人數雖少,但平均戰斗力總還是在海盜之上的,更何況,身為嗜血之王狂信徒的他們是“有信仰的”,至少在斗志和士氣上面占著絕對的上風…這樣毫無技術含量的消耗戰持續下去,首先堅持不住的應該會是海盜吧?
所以說了,這一仗開始得真是有點莫名其妙啊!
半精靈海盜王又一次在心中長嘆一口。不過,他既然是海盜王,寧愿是會把自怨自艾的時間放在解決問題上。于是,他的目光很快便對準了對方的首領——那位擁有一頭騷包的紫紅色魚鰭的女性娜迦祭司艾特夏拉。
如果貝拉米斯依舊還是個半精靈貴族,那么這個時候或許會大叫一聲“艾特夏拉!納命來!”之類的很有逼格然而沒啥實際意義卵用的大喝,然后揮舞著雙劍沖過去砍人。可惜的是,他終究是一個海盜,哪怕他是一個相當節操比人類好一些的精靈,也是在這片大海上成名許久,并且一直頗有名望,甚至被大多數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視為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俠盜”,然而他依舊是個海盜。
他緊握著手中的雙劍,謹慎卻又堅定地挪動著腳步,平緩地拉近和對方之間的距離,然后,用力揮劍斬擊。
“嗡嗡嗡!”半精靈的劍斬擊在了虛空中騰起的光幕屏障上,帶動了空氣的顫動,電弧隨即騰起,順著他的手臂不斷地纏繞而上。
“呵…”塞繆爾貝拉米斯發出了一聲嗤笑,他原本就并不期待自己的第一次偷襲便能完美建功,至于那些隨著手臂纏繞向自己身體,仿佛毒蛇一般的電弧,他僅僅只是甩了甩手就讓其直接消散,就仿佛是甩掉一身的灰塵似的。
“大海和風暴都是娜迦的眼睛,你這是在自取其辱,塞繆爾,我的朋友!我們本來一直是朋友的,是命運讓我們必須用這種方式來結束嗎?還是說,身為海盜王的你,成名數百年的你,其實卻是一個超出我想象的蠢貨呢?”娜迦女祭司一邊如此地道,同時將手中的法杖狠狠朝向地面上一點,空氣中騰起了無形的沖擊波,沸騰嘶吼著向貝拉米斯轟去。
半精靈劍客卻揮動著左手的月牙軍刀,輕巧了挽了一個華麗的劍花,直接便將這本可以將一堵墻壁轟成碎片的氣流沖擊化作了無形。
“我的確是很愚蠢,娜迦。愚蠢到真的以為可以和你這樣的魔神狂信徒和平相處呢!百年來的所謂和平蒙蔽了我的眼睛,但總算,這并不算晚!”半精靈狠辣地揮出了自己的斬擊,宛若甩出了一道激烈長鞭,甚至帶起了一道“噼啪”的炸響聲,就仿佛當場撕開了風聲和海水。
“噹!”劍斬在了娜迦的法杖上,卻發出了金鐵相交的撞擊聲。很顯然,這一次攻擊讓她受到了不小的沖擊,身軀不由自主地有了一個細微的顫抖。
“你在索取你們根本不配擁有的東西!娜迦,那并不屬于你!”半精靈海盜王怒吼著,右手的長劍又一次揮出,就仿佛軍刀的影子似的,襲向了娜迦那彎曲的蛇尾。
“鏗!”伴隨著這樣的響聲,娜迦的身軀上竟然蕩起了火光。她本人發出了一聲吃痛的悶哼聲,向后退了幾步。她雖然吃了一擊,但身體上卻像被包裹了一層厚實的裝甲,五臟六腑并沒有受到了劇烈的斬擊。
“…不錯啊!真的不錯啊!真不愧是金胡子德雷克的戰友,薩魯德道菲的部下,那艘傳奇的白銀陽光號上最后還活著的船員!這片大海上,見證了整整一個時代變遷的,便只有你了吧?”雖然受了傷,但娜迦女祭司卻反而露出了瘋狂的笑容。她橫過了法杖,舞動起了冰霜,逼開了半精靈。魚鰭之下卻又伸出了兩只胳膊,各自揮舞著一柄三尺長的石刃,帶起了海浪一般的連續斬擊。
不過,這樣能將絕大多數的戰士都瞬間撕成碎片的斬擊,在身經百戰的海盜王眼中或許只不過是普通的雜耍罷了。他只是側過了身,便躲開了對方的連斬,隨手又回了一劍,直接在對方的腹部留下了一道撕裂的傷口。在這一刻,娜迦祭司的鋼鐵皮膚魔法,已經沒辦法再完全保護她了。
“你的鮮血將不斷地流失,然后死去!娜迦,你沒有任何勝算!”半精靈一邊怒吼著,一邊已經斬下了對方的一條握刀的手臂。
然而,即便是受到了這樣的傷害,娜迦祭司卻以及冷笑著,絲毫不減動搖。她嘴上念念有詞,隨后,那噴血的傷口上便又一次長出了一模一樣的手臂,握著一模一樣的長刀。
“我受到了吾主的眷顧!在他再次降臨之前,便將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那我就看看你的主人能眷顧你多久,到底夠不夠我砍!”面對著對方這樣近乎于不死之身的反科學狀態,塞繆爾貝拉米斯卻越戰越勇,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哪怕是娜迦祭司還能再復活100次,也一定會是最后的勝利者吧。
“告訴我,娜迦,你已經取到了多少枚鑰匙?史達克他們的應該已經在你的手中了,那么其余的呢?你既然敢假冒他后人的意志,誘騙我們前來,便一定是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吧?可是,如果你死在了這里,那所有的安排不都是笑話了嗎?”
“既然是完全的準備,自然不可能變成笑話了!塞繆爾,我的朋友,你依然不明白,我的朋友到底有多少!”
話音未落,半精靈已然停住了揮劍的動作。他望著從自己的前胸忽然探出來的利刃,目瞪口呆,但幾秒鐘,他的不可置信隨即便變成了恍然的了悟,以及深深的震怒…然而,到了這個地步,即便他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一切卻都已經晚了。
“呵…海盜就是海盜啊!”
“是啊!海盜永遠都不值得信任,我的前輩。不過,今日我背叛了您,明日卻總是會有人背叛我的,時代總是會淘汰過去,不斷向前,難道不是嗎?”辰海四大海盜王中最年輕的一位,蒂奇普朗克在前輩的耳旁發出了低聲的囈語:“您的鑰匙…屬于辰海霸主之一的憑證,我就收下了!”
他忽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就這樣探進了半精靈海盜王的眼眶,在對方凄厲的慘叫聲中,活生生地摳出了那雙眼睛。
“你早在三百年前便已經失明了,前輩!但誰又能想到,打開金胡子寶藏的鑰匙之一,卻被你化作了一雙義眼,一直就這么戴在身上,如此地天衣無縫!猜猜看,我到底是怎樣猜到這一點的呢?”蒂奇普朗克緊緊地攥著這雙血淋淋的眼睛,退后了一步,將自己的劍從對方的胸口中猛地抽了出來。
“一個時代的結束!”娜迦咯咯地笑著,揮劍一舞,半精靈海盜王那已經失去了雙目的頭顱就這樣脫離了他的身軀,落在了地上。
“第十把鑰匙!”蒂奇普朗克沖著娜迦晃了晃自己血淋淋的拳頭,然后又開了開周邊混亂的戰場。或許是因為太混亂了,海盜們也都殺紅了眼,他們一時之間竟然沒有注意到塞繆爾貝拉米斯的死亡。
“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做正事吧!”
“是的,我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了!要是被亞特蘭蒂斯的主力部隊摸到,便是一切成空了!”娜迦摸出了一枚赤紅色水晶,將其直接砸在了地上。充滿了熔巖和硫磺氣味的火焰光芒,便在這片海盜的中心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