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雷雨剛剛過去,總算是給這燥熱的世界中帶來了一絲絲奢侈的自然清涼。網﹤大雨打落的花瓣鋪滿了濕潤的山間小道上,就仿佛是鋪上了一層繽紛的絨毯。這本應是如此雅致的場景,卻有一個魁梧的巨漢,甲胄在身,背負重劍地行走在小山的街道中,鋼鐵的靴子踩青石的小道上,出了沉重的聲音。頓時便給了這山道帶來一種讓人心悸的肅殺感。
“大家長這段時間一直在這里靜養,便是家族的晚輩也都見不到他。”鐵甲大漢道:“您們可是他老人家接見的第一批客人呢。”
“老爵士倒還真是個很有氣度的人啊!明明和別人的全面戰爭就在進行中,卻還如此地悠閑風雅。只憑這不動如山的沉著氣度,戰爭便已經贏了一半了吧?”
“這是自然的。達勒斯特家族已經在涅奧思菲亞和整個辰海兩岸制霸了百年,其底蘊和實力又豈是某些自以為是的外來戶公子哥所能想象的。我們不可能輸!”鐵甲巨漢朗聲道:“當然,大家長要說過了,他老了,只需要給予決戰的勇氣,再成為大家的堅實的后盾便足夠了。至于戰斗的策劃、指揮以及執行,大家都遠比他本人專業。他只要安靜地等待晚輩們破敵的結果,便足夠了。”
“原來如此。”提問的人露出了不置可否的微笑,又看了看身邊面無表情的同伴。
是的,對比起正在前面帶路的鐵甲巨漢,跟著他身后的兩人就顯得輕松了許多。
一位是稍微上了一點點年紀的女子,這也是方才跟大漢對話的人。
她穿著一身很簡單的女式襯衣和馬褲,咋一眼感覺很像是個出門踏青的普通市民家庭的婦人。她的身材并不算非常高挑,但依然顯得異樣的健美苗條,就仿佛是按照最完美的黃金比例分配似的,沒有分毫的走形,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多余都沒有。她的樣貌也相當的明艷,五官充滿著一種仿佛雕塑般的立體感,在常人眼中或許會顯得過于犀利了一些,但卻由于其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羈而神秘的微笑,鋒芒隱去,卻又韻味十足。可惜的是,她那眼角的皺紋卻終究是瞞不過去。無論擁有怎么美麗,這位女子的年紀終究是不輕了,屬于女性最完美的黃金時光,已經過去了。
當然,我們都知道,對于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界定對方到底是熟女還是大媽的標準,便是所謂的顏值。我們很高興地看到,這位女士屬于前者。
另外一位則是一個樣貌平平無奇的青年,應該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擁有一頭銀灰色的頭。可是,原本是非常有氣質的色,卻因為這青年那渾身上下懶洋洋到仿佛沒有了骨頭的氣質,再加上那雙似乎是永遠都沒有睡醒的死魚眼,而依舊是大打折扣。
當然,和自己那玩世不恭的氣質大相徑庭的是,這青年穿著一身黑色的貼身勁裝。除了心口胸腹等等要害位置鑲嵌了涂墨的金屬甲片之外,其余地方卻都是不影響行動的布帛和皮革。如果有信任仔細觀察一下,還能從那一身純黑的勁裝表面看到一些繁復的細微紋路,分明便是某種魔法紋路。
他身上并么有帶什么兵器,或者說,至少表面上并沒有什么兵器,可是在識貨的人看來,卻比在前面引路的那個鐵甲巨漢更符合“全副武裝”的定義。
“你怎么看前面的這一位?”上了一些年紀的美麗女士,用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對身邊的人道。
“銅獅,真實姓名不知。只知道他是二十年前,由老維克多達勒斯特爵士親自從外地買回來的角斗士。很快便在三年后,成為了涅奧思菲亞大競技場的角斗士冠軍,并且獲得了自由。雖然成了自由民,他卻并沒有離開主人,卻成為了達勒斯特家家長的貼身侍衛統領。”死魚眼的大眾臉青年似乎連眼瞼都懶得眨巴一下,音色中甚至連半點的活力都欠奉:“這是一個可以憑借勇力,在奧克蘭和維吉亞裂土封侯的卓武士,但他卻更喜歡當黑道教父的保鏢頭子。他同樣也是老維克多爵士最信賴的人,甚至過了西爾維婭達勒斯特。”
“上位者的必要素質就是多疑,但若是上位者連一個完全可以信賴的人都沒有,那也一定是失敗的。”女人笑道:“不過我并不是問你這個。我是想問問,你們倆到底誰更強一些?”
年輕人出了一聲“疲憊”的嘆息,沖著女人翻了個比死魚眼還要惡劣許多的白眼,接著便垂下了眼瞼,卻什么話都不說,也許是覺得這種話回應起來會讓自己很累。
女人卻不以為意地一笑,她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答案。
越往里面走,便越能感受到這山間中的雅致和靜怡,在這喧囂的炎夏時分,在這山下廣袤都市的映襯下,便更有了幾番動中取靜的獨具匠心。不過,在場這兩位卻都能感覺到,這山林中,巖石后,甚至腳下泥土的縫隙中,早已經被大批的潛伏者布置起了里三層外三層的隱秘防御網。這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固若金湯,身處其間,甚至比呆在重兵把守的要塞或者萬軍從中更加安全。
“目前我現了十四處暗哨和機關,以及89名潛伏者。這么估算一下,這座山上的保鏢隊伍應該在二百人左右。”死魚眼青年似乎是看出了女人的盤算,便這樣地低聲回答。
“…夜梟嗎?”
“不,有很大一部分應該是傭兵,不過都算是精英。”
“呵呵,在對付生死大敵的當口,卻把這么多精銳兵力放在身邊保護自己嗎?果然,怕死,嗯,或者說謹慎,其實也是上位者必要的素質啊!”女人笑著道。
邁過小道,穿過山路兩邊的樹林,山澗的深處藏著一個小小的湖泊。瀑布在山壁上掛出一道華麗的銀煉,落入湖泊,擊打在巖石之上,出了極有韻律感的“嘩嘩”沖擊聲。一座造型精巧別致的小別墅坐落在湖畔旁,小型的引橋從別墅中伸出,和湖泊中央的一座小小的亭子相聯。
“臨水而居,引橋湖亭,這是精靈的建筑風格?而且還是海加爾暗夜精靈的風格呢。”女士笑道:“爵士真的是個風雅之人。”
達勒斯特家現任的大家長,也是涅奧思菲亞乃至整個辰海最大的黑道教父,老維克多達勒斯特爵士正站在這棟小別墅的門口。此時的他,和任何一個好客的老人都沒有區別,臉上洋溢著熱情而友好的笑容,張開了雙臂,開心地迎接著自己遠道而來的客人。
“我不過是一個粗人,帶著一群信任我的兄弟晚輩們在涅奧思菲亞討生活,只能抱團取暖,哪里敢談論什么風雅啊!不過,這修養的別墅倒的確是一位暗夜精靈的建筑師閣下替我設計的,據說倒是很適合老年人居住修養。”老人露出了謙遜而達觀的笑容:“是艾斯莎德女士吧,我已經恭候您多事了,寒舍能有您的來訪,可真的是蓬蓽生輝啊!”
“您實在是太客氣了,真是讓我們坐立不安啊!您是顧客,而我們則是經營者,自然應該上門回訪一下,這本是應有的禮數。”女士微笑著向老爵士躬身行了一個禮,露出了和氣生財的標準營業用笑容,看得對面的老維克多爵士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黑暗兄弟會現在的領袖,又被稱為“耳語者”艾斯莎德是個神秘的人物,鮮少有人見識過她的真面目。江湖上雖然人稱其為“艾斯莎德”女士,但其年齡、外貌、性格、喜好乃至于性別也都是個秘。為了這次會面,老維克多爵士對對方的形象舉止做過了好幾次推演,也準備了好幾種談話方案;可他惟獨沒有預料到的,便是這樣一種他最熟悉的,涅奧思菲亞最常見的,生意人式的形象和笑容。
好在對方果然非常生意人,很懂得為客戶考慮,在老爵士失態之前,艾斯莎德女士便笑著補充道:“您也應當知道,自從經過了上一代耳語者的改革之后,兄弟會已經是生意人的組織了。我們之所以表現出神秘主義和隱士主義,其實是為了品牌質量。我們的客戶認為神神秘秘的黑暗兄弟會才是強大的,所以我們就只能表現出足夠的神秘感出來。可是,這對于您這樣的剛剛成為兄弟會5星級vip客戶的人來說,再裝模作樣就實在是太無禮了。兄弟會有這樣的規矩,任何一筆單項過1ooo萬貝克的業務,耳語者都是有義務親自來拜訪客戶,并且同客戶一起,等待任務的結果。”
“當然,說白了,應該是讓客戶放心的一個方法吧。畢竟能支付這樣的巨款的人都是大富大貴之輩。這樣做,不但可以拉近和這種金牌大客戶的關系,而作為組織腦的耳語者自愿上門,也可以表達出我們一定全力以赴的決心。”艾斯莎德女士用坦然的語氣道。
“這倒真的是非常有趣了。生意就是生意,用一些小手段自然無可厚非,而且不如說,兄弟會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讓我這個客戶相當感動了。”老爵士啞然失笑,但眼神卻沉了下來:“可是,艾斯莎德女士,這真的是您的真面目嗎?”
“我可以向陰影之主和長眠之母誓,我本人正是這一代黑暗兄弟會的腦,耳語者艾斯莎德。至于現在的面貌,則是我們經過推算,認為的最能引起您好感的外貌。”女士笑了,依舊是那神秘感十足的邪魅笑容,雖然是上了年紀的“資深美女”外貌,卻依舊風情萬種,百媚橫生。
“你,你在家伙…”銅獅覺得自己的主人受到了侮辱,勃然大怒,手已經按在了背后的斬馬大劍上。
“不用那么緊張,銅獅。黑暗兄弟會是真正的義人,對于信仰的虔誠絕不會亞于大圣堂的頂級神官和圣騎士,他們是不可能拿陰影之主和長眠之母來開玩笑的。”老維克多爵士攔住了自己護衛隊長的暴走,深深地看了看面前這位黑暗兄弟會的腦,嘴角卻露出了笑容:“或者應該說,我愿意領您的情呢。那么,這一位是…”
“他是聆聽者的席,也將是下一位耳語者,將繼承我的位置,成為了黑暗兄弟會的腦。您可以稱呼他為七。”女士道:“是的,老爵士,您的委托,將會是我在退休之前的最后一次任務了。”
“哦,那豈不是更讓老朽受寵若驚了。”老人的眼眶稍微收縮了一下,他是真的感覺到了明顯的驚訝。
這一次的驚訝持續得更久,一直到老爵士將兩位客人帶入了自己的別墅,雙方都在湖心亭中落座的時候,他這都還表現出了明顯的唏噓和不舍:“真是太可惜了,這豈不是意味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便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嗎?女士?”
“正因為如此,這一次兄弟會的精銳已經傾巢出動,我迫切地希望,在退休之前的最后一次委托,能有一個非常圓滿的結果。”女人笑道:“要知道,您的感官,可是關系到我們在五星級客戶中未來的評價啊!”
女士對坐在身邊的死魚眼青年使了一個眼色,從剛才就一言不的他這才如夢初醒地嘆了一口粗氣,用不緊不慢,毫無溫度和波動的語氣道:“將由兩位聆聽者親自負責對目標,也就是6希貝倫卡斯特的襲擊,再加上您麾下最強力的人手,如果一切順利,成功的可能性將會在九成以上。”
“…嗯,并不是萬無一失嗎?”對方蹙著眉頭,低聲道。
“絕不可能是萬無一失。他畢竟是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唯一的弟子。您知道,兄弟會雖然是殺手組織,號稱是沒有人的命不敢收,但實際上,有些人確實是不敢列為目標的。奧魯賽羅貝倫卡斯特便是其中之一。”艾斯莎德補充道:“正因為如此,為了避免奧魯賽羅在事后的報復,才絕不能讓目標逃脫,不是嗎?”
“的確如此。如果不是他將我們逼到絕路上,我又何必要同這樣的人物不死不休呢?若是能和平共處,其實是最好不過的了…可惜啊啊!真的太可惜了!”老維克多爵士異常沉重地嘆息了一聲:“我必須要感謝您們破壞了格羅倫港的航道,讓6希貝倫卡斯特失去了來自諾爾達的外援。”
“您已經額外付過錢了,何談感謝。”女士道:“七,請你繼續吧。”
“要徹底抹殺6希貝倫卡斯特的存在,僅僅一層包圍網是絕對不夠的。我們還布置了第二和第三的應急預案。若他能從我們聯手的攻擊中逃脫,托利斯號必然將戰沉,而您在海中的兩棲族傭兵,將會成為下一道包圍網。當然了,我方也有一位亞龍人出生的聆聽者,將作為伏擊的主力。他畢竟是人類,無論多么強大,在海中也必然行動不便,成功的幾率會很大。”
老爵士點了點頭。
“如果他還可以突出重圍,也必定受到極重的傷害。這個時候,他第一個反應便是回到安全的地方療傷。作為一個人類,無論體質再好,閉氣的能力再強,都不可能長時間在海中行動,一定會選擇最近的直線距離,也就是涅奧思菲亞的南岸登6。而那個時候,當他精疲力盡,傷痕累累地上岸的時候,精神也會為之松懈,這個時候,剩下的三位聆聽者,將會完成最后的致命一擊!”七先生坦然地道。
“果然是黑暗兄弟會啊!”老爵士露出了嘆服的表情:“聽到您們的安排,我完全想象不出來他能夠逃出生天的任何可能。”
“還是有可能的,若是能得到足夠的外援。據我所知,強大的施法者之間,能夠進行一種玄妙的精神溝通。哪怕是間隔上百里的距離,都不會成為他們直接適時溝通的障礙。”艾斯莎德女士道:“以他和當代夜天之王的關系…”
“他不會有任何外援趕到的,德倫斯塔羅斯的三位弟子都不足為慮。”老爵士卻揮了揮手:“她們都是實力絕不亞于小貝倫卡斯特的頂尖魔法天才,如果沒有安排,我又怎么敢冒然出手呢?至少在這一仗中,她們沒有辦法插手!至于事后會不會存在報復,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他的潛臺詞很簡單。默示軍團三軟妹確實很強,但也并沒有強大到可以藐視一切社會規則的地步。只要抹殺掉6希,并且剪除掉6希布置在涅奧思菲亞的一切力量,就算那三位想要在事后瘋狂地報復,自己應付起來也輕松很多。
總之,是勝是敗,是龍是蟲,就只看此次行動的結果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