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這么一個八尺的彪形大漢,熊健壯碩,一臉拉碴胡子掛著粗獷的五官上,估計一咧嘴就能給十七八個熊孩子嚇出童年陰影出來,也就差在自己的臉上寫上“悍匪”二字了。這樣一個甚為彪悍的存在,現在卻仿佛被逼到墻角嚇破了膽子的驢子似的,徒勞地沖著向自己一步步逼近的老虎發出勒絕望的吼聲。歇斯底里,聲嘶力竭,卻又色厲內荏,不管聲音有多大,虛弱無力得讓人覺得可憐。
“你不要過來!否船上所有的人都要死!所有的船員和乘客!是的,如果你再敢妄動一步,他們便都是你害死的。”
陸希聳了聳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您這話還真是神邏輯,只有11區腦殘漫才有的神邏輯。那些船員和乘客我一個都不認識,就算是死了又關我何事?另外,殺害他們的是你,這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倒不如說,如果你的手下真的殺害了他們,那我倒是有充足的理由讓你們死的苦不堪言了。“
說到這里,陸希忍不住咧嘴一笑,笑得陽光明媚百花盛開,卻也笑得對面的海盜船長一陣心驚膽寒:“我現在就能想出三十種可以讓你一天一夜都死不了的招數,要不要試試看?特別好玩哦。”
“你,你,你…這不科學啊!你不是正義的伙伴嗎?”對方發出了一聲哀叫:“怎么能不管一般市民的死活呢?這和說好了的不一樣啊!”
“所以說啦,我啥時候說過我是正義的伙伴了,就因為我干掉過黑公爵,助攻消滅過瘟疫之王?。一個堂堂的奧術施法者,真要成了秩序善良陣營,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呢。”陸希聳了聳肩,看著對方這時候才恍然大悟的眼神,嘆息著搖了搖頭,為對方的情報能力和后知后覺報以深深的憐憫:“你的客戶肯定沒告訴過你我到底是誰吧?所以說啦,下輩子要是再想干這種濕活,一定得打聽清楚對方的來歷,一不小心當了人家的棋子,惹上了不該惹的大人物還連累家人,多劃不來啊!相比起來,你的小伙伴普朗克先生可就聰明多了,沒看到他現在已經溜之大吉了嗎?在您帶著自己的死忠更本主角硬肛的時候,他現在說不定已經帶著搶到的戰利品上船溜之大吉了呢。”
“奧比斯拉奇!這個日了狗的肥海鷗!”德巴卡船長在心中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他隨即意識到,自己畢竟沒辦法用語言把那個不講義氣臨陣脫逃的“好友”咒死。他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轉,意識到強硬到底是完全沒有用的。不過沒關系,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經歷過許多次危險的悍匪船長,他其實似乎可以切換很多種逃生模式的,既然來硬的不行,當然還有別的選擇。想到這里,德巴卡船長點了點頭,忍住身上傷口的劇痛,竟然硬生生地在臉上擠出來了一個笑容。
是的,雖然那表情其實比哭都要難看,但是認真地算,姑且還是可以稱得上是笑容的。
“叫像大師您所判斷的那樣,我們的確是受到了涅奧思菲亞某個大人物的委托,來襲擊這條游船。他們還買通了海軍艦隊,讓固定巡邏的戰艦晚上幾個小時出發。他們的直屬部下負責動手,而我們則將整艘船滅口,一個活著的證據都決不能留下!”說到這里,他也不由得露出咋舌的表情。他雖然是個殺人如麻的悍匪,但論起狠辣,還真不敢跟那些起居八座的上位者相媲美。
“您們這些大人物的爭斗,小人自然是不懂的。”形勢比人強,德巴卡船長咧著嘴巴艱難地笑著,還換了一個相當卑微的自稱:“可是,他們的目的,我多少還是猜到了一點點。左右也不過是對方雖然打定了主意刺殺您,卻不敢完全和您代表的勢力撕破臉皮嘛,所以才不能留下任何一點的證據。”
“有趣,您認為,我這樣的人,以及我的敵人,真要做什么事,會考慮證據嗎?又不是警察。”陸希冷笑道。
“要是真的一點都不考慮,又何須我們這種海盜出手呢?老德巴卡其實是給很多人當過黑手套的。大人物都要講究面子,越厲害的大人物就越看中自己的名聲。”海盜擠出了一個笑臉,用“你可別想忽悠我”的眼神看著陸希:“小人不敢擅自揣摩您的心境…但是,至少您的敵人,是害怕這些船員和乘客活著的。”
果然,能夠在海盜界混飯吃,必然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智慧呢。陸希忍不住樂了:“說下去,船長先生,我現在倒是愿意聽您說幾句廢話了。”
“我死了,自然只有魚死網破;但您若是愿意放我一馬,便可以帶著那么多證人,活著的證人回去指認您的敵人。像您們這樣高貴的大人物,一旦爆發了全面戰爭,不僅僅是要將敵人從肉體上抹殺,不還得讓對方身敗名裂遺臭萬年嗎?您們都是要講究師出有名的!是的,這么好的機會,您要是放棄了可就太不聰明了。更何況,就就算是把我都弄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也不可能把希望號開回城去不是?”
陸希看著這位仿佛直接化一位說課,侃侃而談的海盜先生,心中卻忽然浮起了一種荒謬的超現實感,忍不住是真的樂了:“在成為海盜這么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之前,您應該還有一段很有故事的過往吧?別看是這么一個這么適合當海盜的外形,但內里的花花腸子還真都繞的。果然,這其實也要論一個海盜的自我修養嗎?”
“那個…嘿嘿,蒂奇老大在他的地盤上開了一個培訓班,就是在專門教咱們這些當船長的人讀書識字什么的。我的學業還專門得到了老大的夸獎呢。”
“你驕傲給屁啊!本少爺又沒有在夸獎你!你們老大既然這么有遠見卓識,開個大學混個大師和教育家的名頭啊!果然,海盜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吸引力就這么大是吧?”陸希惡狠狠地瞪得對方完全不敢說話了,托著下巴開始沉思,看上去似乎是在斟酌得失,權衡利弊,其實是在給他召喚出來的小伙伴們溝通。
“希望號上的大家還真的躺槍了,仔細想想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安吉,現在船上還有多少普通市民和船員,都在什么地方?”
“在600到700人之間。被海盜們分成兩批,趕到了甲板和第一層船艙中安置。”就算是安吉這種超級斥候,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人數精確到個數的。
“有沒有可能在不傷害到普通市民,將剩下的海盜…算了,不難為你了。”陸希在心里搖了搖頭。他并沒有非要將這群海盜置于死地的理由,如果和那些莫名其妙被卷入這場禍事的普通人性命相比,自然是后者要重要得多。
一想到這里,陸希便道:“好啊,反正到今天為止,我殺的人也夠多了,晚上正好吃素解一點點油膩。至于你的人嘛,給你們十分鐘時間,全部都給我從這條船上消失!”
這么多海盜,再加上其中還有不少行動不便的傷者,要想十分鐘之內全部撤離根本就不可能,但德巴卡船長和他殘余的小伙伴們卻不敢再討價還價了,只能寄希望于己方的行動效率能忽然暴發一次吧。
至于陸希本人,則趁著這個機會登上了甲板。
甲板之上自然已是一片狼藉,再不復游輪本來的精致。超過200人的乘客,外加上所有的船員都被趕到了甲板的后方,席地而坐,人心惶惶。等到看守他們的海盜接到命令逃之夭夭的時候,這些一般市民甚至都還沒有注意到傷害他們的惡黨已經跑路了,依舊沉浸在方才的恐慌和驚懼中。
兩艘比希望號小上好幾圈,但一看就非常靈便的海盜船正停靠在旁邊。其中一艘船的船頭安放著一個碩大的弩弓式的發射器,射出來的鎖鏈打穿了希望號側舷的艙壁,正好便形成了一道簡易的“鐵索橋”。這應該便是剛才那一下“船震”的由來了。辰海的海盜們其實都很喜歡用這種類型的發射機關,它的威力足夠大,能夠打穿最堅固的船體,震懾獵物們。同時也能降低被劫掠船只的速度,限制其逃跑的能力。彪悍而靈活的海盜精英們沿著這種架在兩艘船之間的鐵鎖登上了對方的船上,斬殺船員,逼迫其停船,等待后面的海盜船和大部隊靠上來,便一切齊活了…這一次,海盜們也是這么做的,而且做得非常成功,一切都順利得仿佛演習似的。唯一漏算的便是陸希本人的戰斗力了吧?仿佛羊羔一般的普通市民中間,偏偏坐了一頭偽裝得很好的巨龍,這其實便是獵食者們悲劇的開始了。
另外一艘海盜船,便是和陸希有過一面之緣的黑茉莉號了。這艘船的艙壁和桅桿明顯是才剛剛換過,就連木材的顏色似乎都有些微妙的差別。這個時候,船上的海盜們正在慌亂地拉帆扎繩,準備起航。當然,或許是因為太慌亂了,原本很快就可以做好的工作卻總是出錯,最后又只能一再返工。
普朗克船長急得在甲板上跳腳,卻又毫無辦法。
“他上來了!那個煞星上來了!你們給我快一點!”船長似乎是看到了剛剛登上甲板的陸希,發出了近乎于慘叫的聲音。
要是在平時,作為一船之主發出這種被嚇破了膽的聲音,一定會被手下人鄙視吧。說不定人心就這么散了然后隊伍不但不好帶還就這么直接造反了。可這一次,黑茉莉號上的海盜們卻來不及和他們膽小如鼠的船長一般見識了,表現得甚至比自己的船長還要糟糕。好幾個看到了陸希的海盜,發出的慘叫聲比普朗克船長還要高昂上幾分,甚至有人似乎是被嚇得魂不附體進退失據,放開了手中的纜繩,干脆便直接從另外一側的船舷邊一頭跳了下去,然后傳來了落水的聲音。
比起坐船,可能還是游泳更快吧!那些跳水的海盜或許是這么想的。
我特喵的是自帶病原菌嗎?至于嚇成這樣嗎魂淡!陸希想,不過看著這群歪瓜裂棗兇神惡煞看到本主角這么一個雞飛狗跳的樣子,某種意義上其實還是挺能滿足本人的虛榮心的。
好不容易已經將帆拉起來了一半,但隨著拉帆的水手大部分都被嚇得四散奔逃,那纜繩頓時失去了控制,還好是旁邊的大副芳汀小姐一把拉住,這才沒有讓船帆單場又掉下去。她一邊看著對面甲板上毫無動作的陸希,一邊咬牙切齒地拽著手中的繩索。一個小姑娘想要處理這種重體力活還是很不現實的,滑動的纜繩幾乎帶得她單薄的身體差點離開了地面,還直接刮破了她的手掌。這個時候,數名水手,包括普朗克船長以及那個半獸人水手長也都撲了上去,幫著大副小姐按住了纜繩。
“用力!大家一起用力!”普朗克船長死死地拉著纜繩,幾乎將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額頭上甚至崩出了明顯的青筋,但他還不忘了大聲地呼喊著給大家鼓勁。
那個翼人小姐則賣力地搬動著船上床弩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對著陸希。她幾乎都已經要被嚇得昏過去了,滿臉蒼白毫無血色,但居然還硬著頭皮大喊:“你你你,你不要過來哦!你千萬不要過來哦!你過來我就發射打你!”
這么一副眾志成城的場面,像極了某些災難大片中高(喵)潮場面。當面對著眾人無法對抗的天災時候,本來自私自利的愚蠢凡人們終于拋開了成見和私欲,丟棄了因為文化、種族、宗教乃至于歷史帶來的所有堤防和對抗,誠心誠意,團結一心地對抗著天地浩劫。這那一刻,世間孕育著悲壯,卻又激昂著熱血,整個世界仿佛都得到了升華。人類歷史上所有一切的先哲們夢寐以求的,卻又一直實現不了的世界和人類大同的目標,就在那一刻得到了終極的體現!
哦,多么讓人感動啊!陸希感慨了一聲,不過把本主角這么大帥比加大美人的存在當成天災什么的,是不是有點侮辱人啊?
黑茉莉號的船帆終于升了起來,海盜們發出了歡呼聲。大副跳到了船舵前,操縱著船只偏離了方向,半分鐘不到便甩開了百米的距離,幾乎已經離開了格爾伯特水道的范圍。海盜們或許是覺得,哪怕是黑茉莉號當場觸礁沉沒也無所謂,就算是淹死了也比落在那個唇紅齒白的煞星手里要強得多。
所以說了,我到底把你們怎么了?至于嚇成這樣嗎?
黑茉莉號逃開了,而另外一艘海盜船的成員也基本上都上船了。一個海盜正在手忙腳亂地解著發射器上的鎖扣。到了這個時候,已經被嚇懵了的乘客們似乎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一個船員打扮的人從人群中站了起來,指著遠處,發出了欣喜若狂的喊聲:“看啦!海軍!是我們的海軍!我們得救了!”
陸希偏過了頭,一艘正在快速接近的安德利亞級的高速飛剪風帆戰艦就這樣映入了他的眼簾。
“呵,選擇的時機還挺不錯的嘛。跑這么快,就不怕扭到腰嗎?”陸希冷笑了一聲,摸出了懷中的滄海鯨歌,慢條斯理地上起子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