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希遇到奧魯塞羅的那一個夏天,寧靜的諾爾達森林突然之間變得熱鬧喧囂了起來…嗯,事實上,自從精靈們在某位技術宅偽娘奸商的攛掇下開起旅行社以后,森林也不怎么寧靜了。
總而言之,除了陸希和某個金發笨蛋遇到了一只“熱愛藝術”的地穴領主外,地底世界巖隱之王的麾下大量魔物們,仿佛吃了興奮劑似地跑到森林里面打醬油。
跑到別人地盤上打醬油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們創造的唯一戰績便是木精靈們的傾巢出動,雖然諾爾達森林很大,魔物們很是和精靈們躲了一陣貓貓,但無論怎樣隱藏躲避,還是終究是玩不過地頭蛇們。
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森林里的魔物們都被精靈們清剿了。激進派的人趁機提出派一支軍隊遠征地底,直接掀了惹事的巖隱之王的賊窩。這個方法自然不可取,于是,幾位德魯伊長老在蒂法里奧的帶領下重新準備了封印魔法,徹底封死了地下世界前往森林的通道。
聽到龍騎士團長這么一說,陸希回憶起了妮可給自己最早的那幾封信。
“哦,那不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嗎?”陸希問道。
“哪里算什么解決了?”赫克托爾苦笑地搖了搖頭,“應該說,整個諾爾達都被人耍了。”
“您的意思是…”
“赫克托爾,是拉克西絲封印出了什么問題嗎?”奧魯塞羅敏感地把握到了什么。他沉下了臉,聲音顯得非常的凝重。
“我還想著怎么委婉地說出來,沒想到…我該說,真不愧是你嗎?”
“那群長耳朵笨蛋,到底在干什么啊?一大把年紀全部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
“對木精靈們來說,這的確是前所未有的失態啊。”
“難不成是因為錢賺多了,嗅覺都被銅臭味腐蝕了?”
“說起來,那個什么諾爾達開發集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自然是拜劣徒所賜了。嗯,不過讓這些一根筋的花匠開起公司賺錢,我本人倒是蠻欣慰的。”
拜托你們不要用我完全聽不懂的話達成共識啊!另外,不帶搞這種連帶責任的,那個勞什子封印跟本人創立的公司有半毛錢關系嗎?
“提問,拉克西絲封印是什么?”陸希舉起了一只手,態度誠懇得仿佛像一個小學生,當然,他只是想讓越來越歪的樓正回去而已。
“拉克西絲封印,是啟明戰爭時期的大魔導師拉克西絲專門用于對抗六魔神開發的封印咒文。眾所周知,一般的封印和禁錮魔法,全部都是憑借魔法師本身的魔力運轉,總會因為時間的緣故而慢慢地失去原有的效果。拉克西斯禁絕印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它是通過繁復而精確地魔法陣自動運轉,不斷吸取天地之間的元素,可以數千年乃至上萬年地保證封印的效果。”
“聽起來就像是個永動機嘛?難道就不需要充電?愛因斯坦大叔告訴我們,這世界上就沒有永動機,那玩意不科學。”
“愛因斯坦是誰啊?充電?哦,你是指的日常維護吧…”
拉克西絲封印在這個世界上一共有六處,都是啟明戰爭時期神圣同盟布下的。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處位于辰海中央的暮光島上,布置在島中巨大的迷宮深處。它的作用是封印蓋伯亞大地和無盡熔巖海的通道,擋住災厄之王和其麾下惡魔軍團的進軍道路。
其余五處則分別位于諾爾達森林、幽暗密林、巴拉比亞沙漠、冰封溪谷以及布雷諾灣等五處地方。它們的作用,則是用于徹底鎮壓嗜血之王的巨大的身體和狂暴的靈魂。
啟明戰爭結束后,慘敗的六魔神各有各的下場。除了最強悍的虛空之王始終沒有露面,災厄之王拉姆希德率領惡魔軍團敗退回了熔巖海,并被拉克西絲封印徹底封住了歸來的路;噩夢之王蒂維妮絲向來就是個醬油眾,那次她也只是打了兩下醬油就無影無蹤了;瘟疫之王卡贊則逃回了亡靈半島赫拉斯,繼續他的腐爛的宅男生活;巖隱之王穆倫斯就不用說了,和蛛后羅絲的躲貓貓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與這些同僚們相比,嗜血之王帕肯斯就算得上是悲劇中的悲劇了。
嗜血之王肯帕達斯,被獸人,黑旗翼人以及墮落海族奉為戰神的偉大存在。它可以說是六魔神中最好斗,也最兇殘的魔王。當然,戰爭結束后,受到勝利方神圣同盟最不人道對待的也是他。
帕肯斯享受了比中國古代重刑犯們更夸張的刑罰——五馬分尸的加強版五龍分尸。不用懷疑,將嗜血之王車裂的正是五條成年的上古巨龍。
擁有神格的魔神是不死不滅的,為了防止它的復生,分為五份的身體被埋在了世界的各個角落,并施展了拉克西絲封印割斷了帕肯斯與外界的精神聯系。
“如果說拉克西絲封印出事了,也就是嗜血之王的骸骨出問題了…”奧魯塞羅沉吟著。
“沒錯。諾爾達精靈們為了盡快清剿森林里的魔物,甚至出動了所有的部隊,就連看守封印的蒂法里奧也加入了戰斗隊伍,這才讓別人鉆了空子。等他們發現不對的時候,封印已經被破壞,肯帕達斯的骸骨也不見了。”赫克托爾說道。
“可是,這就有些說不通。拉克西絲封印是無法破壞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眾所周知,拉克西絲封印是以精確的魔法陣構架而成,無論是空氣還是土壤,都可以成為魔法陣運轉的媒介。無論是多么強大的外力,也是絕對無法破壞拉克西絲封印的,除非是本身就懂得這套咒文的魔法大師。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懂得拉克西絲禁咒呢?”赫克托爾看著老法師,目光銳利如劍。
此話一出,陸希頓時覺得心里一沉,他仿佛覺得整個房間內的氣氛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威壓籠罩著,剎那間便陷入了凝重和壓抑。
奧魯塞羅曬然一笑,抬起了頭,毫不動搖地和龍騎士團長的視線對視起來。魔法和武技最頂尖的高手,僅僅是這不到一分鐘的對視,陸希便能感覺兩股無形而無上的強大力量的激烈交鋒。那種絕頂高手在臨戰之前突然爆發而出的氣場,甚至讓自己的血液為止凝固,但與此同時,肌肉與骨骼卻又都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在這樣的環境中,御姐龍希羅芙娜卻淡然地拿起了面前的酒杯,美美地飲了一口。隨后,她拿著杯子,輕輕地在桌上一磕。
“嗡~~~~~”銀杯和木幾都沒有任何破損,但一股洪鐘般肅穆的震動聲卻突然響起,縈繞在房間之中,久久沒有散去。
“行了行了,你們倆就別鬧了。”希羅芙娜懶洋洋地說道。
似乎是受到了這個聲音所威懾,兩個人再次對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收起了威壓。陸希只覺得那仿佛隱藏在空氣中的千鈞重量突然消失,頓時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后背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自己和世界頂端的差距,陸希終于有了一個清晰而直觀的認識。
“聽起來,你像是在懷疑我嘛。”奧魯塞羅也拿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怎么?這次來是準備拿我歸案的?”
“若真準備拿你,我至少會帶上二十個龍騎士。”赫克托爾灑然一笑,“的確,是有些人是把你列入了第一嫌疑人,但我的腦子還沒壞。先不說做這種事情對你有什么好處,就算是要做,我認識的奧魯塞羅也會光明正大的做,絕不會躲躲藏藏的。”
“呵呵,真不愧是三十幾年的老朋友。就憑你這幾句話也得喝幾杯了,”奧魯塞羅咧開了嘴,“老咖姆,去把我那瓶二十年的古洛·曼莉夏拿來。”
“哎呀,你居然會舍得?”
“那是因為有人送了我一瓶五十年的羅蘭·巴德爾,否則才不會便宜你呢。”
“原來我是回收站啊。”
“那你喝不喝?”
“喝!”
很快,水晶瓶中的紅酒也只剩下了半瓶。龍騎士團長放下了酒杯,繼續說道:“不管怎么說,老朋友,我是來尋求你的幫助的。”
“…你直話直說吧。”
“拉克西絲咒文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最強封絕咒,也是你這一脈的絕不外傳的絕技。所有的咒文、口訣和手印都是通過口述相傳,甚至連卷軸都沒有留下來。所以,這一切的嫌疑和矛頭都指向了你。從感情上來講,我絕對不相信這件事跟你有關,但我真的希望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嗯,從去年八月份到現在,我一步都沒有出過七彩薔薇島,這座島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這算不算解釋?”
“我可沒時間跟你開玩笑。”
“其實,我也沒有…不過嘛…算了,師門的丟臉事,其實也沒什么好自欺欺人的,”奧魯塞羅無奈地聳了聳肩,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的確,掌握了拉克西絲封印的,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算起來,小陸希應該還要稱呼他一聲‘師叔’吧。”
陸希第一次在龍騎士團長那張古今無波的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驚愕,赫克托爾蹙著眉,聲音緩緩地低沉了下去。
“怎么可能,那家伙不是已經死了嗎?”
“那是你們認為的,沒有輕言見到那家伙斷氣,我絕不相信他已經死了。”
“可是…”
“哼,大裂解術外加流星火雨和龍卷風暴的連續轟擊,在加上密布的死云術,或許可以殺死龍,但卻不見得殺得死他。”
“喂,不要動不動就拿龍來說事好不好?”在場唯一的龍不滿道。
“老師啊,你提起我這位“師叔”,怎么那么感覺像是在說小強啊?”
“小強是什么?”
“呃,就是指戰斗力和史萊姆差不多,但生命力卻比龍還頑強的東西。”
“哦?你要這么說,倒也非常貼切。不過,那家伙的戰斗力倒是比史萊姆強多了。”
“對不起了,老朋友,如果你說那個人還活著,有沒有什么可靠的證據?”
“很簡單啊,封印被破壞的時候我正在七彩薔薇島,而除了我之外,會拉克西絲咒文的也只有他。這不正能夠說明:那家伙還活著嗎?”
這個回答的吐槽點實在太多了,搞得赫克托爾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果然,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仿佛是便秘的無奈表情。
“好吧,老朋友,我現在鄭重地請求你。跟我去一趟世界之喉要塞的龍騎士團總部吧。無論這次事件的真相是怎么樣的,我們都需要你這樣的魔法大師協助調查。”
“通常來說,所謂的協助調查不就是抓人之前的慣用臺詞嗎?說白了,我不還是被當成嫌疑犯了?”
“呵呵,就當成是一個旅行怎么樣?反正你也不希望老被當成嫌疑犯吧。”
“哈,老朋友,別人怎么看我,你認為我會在意嗎?”
“可是,這樣一來…”
“我又不是金幣,難道還要奢望所有人都喜歡我不成。我可是奧魯塞羅,那個堂堂的奧魯賽羅。赫克托爾,在你的心目中,我的名字是代表那種被冤枉了,卻只是逆來順受地說‘好,我跟你們走,相信組織一定能還我清白’的蠢貨嗎?”
“嘿,”龍騎士團長從鼻腔中發出了一個怪異的音節,完全聽不出在冷哼還是苦笑,“早就知道你會做出這樣的回答,我真不知道該苦笑一下說‘不愧是你’,還是暴跳如雷地跳起來和你打上一架呢。”
“打架啊?好啊,算我一個怎么樣?”希羅芙娜的眼睛立馬亮了。
龍騎士團長和大魔導師對看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將她無視了。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就這么告辭了。”龍騎士團長拿起了酒杯,對陸希說道:“年輕人,祝賀你獲得正式魔法師資格。你的老師,嗯,后繼有人啊。”
說罷,他舉起酒杯,將酒水一飲而盡。
“你倒還真是干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就不想著多留幾天?”
“畢竟是職責在身,可實在沒有你那么清閑。目的達成了,還留著騙吃騙喝?我可丟不起那人。”
“我還以為你的目的是要把我抓回去審問的呢。”
“在你弟子大喜的日子動手?我是這么不近人情的人嗎?”
走到了門邊,龍騎士團長又突然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奧魯塞羅一眼。
“老朋友,即便在你的眼中,研究比一切都要重要,除此之外,所有的‘俗物’都不想再管。但是,上一輩的問題,難道真的準備留給你的弟子去解決嗎?”
沒有等到奧魯塞羅說話,陸希卻突然插嘴:“這個就是我們師門自己的問題了。完全不用勞煩您這么偉大的人物費心了。”
少年挑釁味十足的回答,讓龍騎士團長顯得有些意外,那驚訝的表情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幾乎半分鐘。隨后出現在他臉上的,卻是一張會心的笑容。
“奧魯塞羅,我現在知道你為什么要收這個孩子為你的弟子了。看看他,和你年輕的時候竟然是如此的相像。”
“他比我年輕的時候更聰明,更理智。唯一的問題就是眼中還有迷茫哦,嗯,不過年輕人偶爾迷失一下方向,不會顯得更加可愛嗎?”
“呵呵,即便到了你我這樣的年紀,今時今日的地位,難道就沒有迷茫嗎?很多事情,畢竟是身不由己的。”赫克托爾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他最終搖了搖頭,大步走出了房間。希羅芙娜向奧魯塞羅師徒投過來一個復雜的眼神,也跟了上去。
“其實不過只是個簡單的選擇而已,關鍵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踏出這一步了。”奧魯塞羅看著赫克托爾的背影,喃喃地說道。可是,在這一刻,陸希卻總覺得那話是對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