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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蔚藍宮的人們

  最能代表聯邦首都伊萊夏爾的建筑物是什么?十有八九的人聽到這個問題,都會指著城市中央天頂廣場前的大議事堂,俗稱“蔚藍宮”的娜蒂亞聯邦國會大廈。

  圓形的國會大廈坐北朝南,直徑為324米,高72米,是聯邦乃至整個蓋伯亞大陸最龐大的人工建筑物。它外觀宏偉巍峨,建筑平面呈六芒星形狀,代表信仰奧法的學識聯盟,主要是從附近無人空島中采集的青色巨石建成。

  因常年受到陽光的照射,青色的建筑主體外墻呈現出一絲類似于晴朗天空的顏色。“蔚藍宮”之名因此而得。

  按照傳統慣例,所有參加國會的人員,無論是議員還是秘書,無論是官僚還是雜役,都必須穿著同種式樣的白色長袍,不佩戴任何可代表地位、頭銜和身份在內的一切飾物或徽章,以此來代表一個恒古不變的精神——民主面前人人平等。

  這一天,陸希以拉瑟爾隨從的身份來到了國會門口,和他同行的還有兩個文書以及拉瑟爾的弟子阿蘭蒂斯。

  下了馬車,拉瑟爾抬了抬頭,望著蔚藍宮大門上方的六芒星國徽,溫和而平靜的臉上出現露出了一絲沉默的肅穆。

  國會門口已經陸陸續續地停著不少馬車,不斷有身穿白袍的人下車。

  走進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寬闊的門廳,那里站滿了身穿白袍的人。他們三五成群地聚集著,竊竊私語。

  一個人似乎看到了走進大廳的拉瑟爾一行,緩緩地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胖乎乎的老者,雖已布滿了皺紋但卻依然紅光滿面,臉上洋溢著圣誕老人般的笑容。拉瑟爾趕緊走上去,握住了老人先伸出的右手,臉上的笑容顯得熱切但并不至于激動。

  “帕隆大師,真是好久不見。看到您身體還這么健碩,實在是讓我們這些做后輩的高興啊。”

  “呵呵,高興得大概也只有這么幾個人吧,不知有多少人能盼著我早點去見女神呢。”老人依然微笑著,語句也更像是在開玩笑,但內容卻著實有些不和諧。

  不過,拉瑟爾只是聳了聳肩,露出云淡風輕的笑容:“您還是這么詼諧。”

  叫做“帕隆”的老人看了看拉瑟爾身后的隨從,最終將視線停在了陸希的臉上。

  “這位就是…”

  “沒錯,”拉瑟爾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后朝陸希招了招手,“陸希,這是大魔導師帕隆·阿拉瓦爾博士,是奧魯賽羅老師學生時代起的好友。‘

  “喂喂,我和那個裝嫩的老不修什么時候成朋友了。”大魔導師不滿地嚷嚷。

  裝嫩?這還真是個奇怪的考語。不過,想一想奧魯賽羅的真實年齡,再對比一下他現在的外貌,的確有裝嫩的嫌疑。

  帕隆·阿拉瓦爾,現年八十九歲,聯邦四位大魔導師之一,也是最年長的一位。同樣作為聯邦名譽終身議員,帕隆也和奧魯賽羅一樣也卸掉了政府中所有的公職,只保留娜蒂亞中央魔法學院校長的職位。從他擔任這個職務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十年。

  “你就是陸希吧。”帕隆大師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陸希一下,嘴角不由得滿意地翹了起來,“看起來倒是個不錯的苗子,跟著奧魯賽羅那個老不修實在是太可惜了。不如考慮一下,來當我的弟子怎么樣?”

  哪有第一次見面就挖人墻腳的,您老人家確定沒有老年癡呆嗎?中央魔法學院,有這么個校長真的不要緊嗎?

  陸希一邊把以上的吐槽壓在了心里,一邊卻在臉上露出了自認為最有親和力的營業用笑容,道:“呵呵,感謝您的厚愛。只是,我目前為止還沒有跳槽的打算。”

  “哦?是這樣嗎?小伙子,你得知道:你那個老師又吝嗇,又傲慢,又自戀,又喜歡裝模作樣。跟著他說不定什么都學不到,還得白白給他當仆人。你還年輕,對人生的選擇一定要慎重啊!”

  如此語重心長一本正經的罵人讓陸希一時之氣不知如何回應了。再看看拉瑟爾,已經露出了哭笑不得的便秘表情。

  拉瑟爾趕緊問道:“對了,大師,那件事怎么樣了?”

  “哦…”老魔導師沉默了一下,言語似乎有些猶豫,“我們過去說吧。”

  兩位年長的離去,剩下的年輕人只能面面相覷,阿蘭蒂斯看了看陸希,笑道:“幸虧你沒有答應帕隆大師。”

  “你指的什么?”

  “就是他收你做弟子的這件事啊。”

  “呵呵,再怎么說,我也有個預定的老師了、言而無信可不是我的信條。只是,這個老爺子雖然有點老年癡呆的嫌疑,但和藹可親,應該挺好相處的。如果我沒有師門,說不定真的會同意做他的弟子呢。”

  “可是你知道嗎?帕隆大師足足有三十四名弟子呢。”

  “三十四名,”陸希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你說的是弟子,不是學生?”

  “沒錯,就是弟子,代表了他的知識傳承,擁有他法統和財產繼承權的那種。就比如說我和老師,你和奧魯賽羅大師。”

  “我現在還不是弟子呢。”陸希忍不住糾正了一下。

  不過,一個排的繼承人…帕隆大師啊,您就不怕家宅不寧嗎?

  “我現在確定了,這位大師一定是老糊涂了。”

  “呵呵,很多人都這么說。不過,他可是號稱奧法之王的奧魯賽羅大師唯一承認的對手,雖說現在看起來兩人關系不好,但其實應該是很惺惺相惜的吧。所謂心靈上的朋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基友就基友唄,何必說得那么文藝…既然如此,那為什么關系會不好呢?”

  “呃,”阿蘭蒂斯愣了一下,最后給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大概是害羞了吧。”

  害羞?這把年紀還傲嬌,你們倆老頭惡意賣萌也要有個限度啊!

  “帕隆大師其實是一個很熱心腸的老人家。從我上學的時候起,他就一直是這樣。每天笑瞇瞇的,兜里永遠都揣著糖果和小點心,背著教導主任偷偷分給低年級的孩子。雖然大家都喜歡拿他來打趣,但每個人卻都從心眼里愛戴他呢。現在應該也是這樣吧。”

  “哦?你上學的時候起?”

  “怎么,我也是從娜蒂亞中央魔法學院畢業的,之后才被老師相中收為弟子。我沒說過嗎?”

  “當然沒有。”

  “你別看我這個樣子,當年我也是學院里的風云人物,做過兩年的學生會主席的。”

  正說到興頭上,身邊卻突然想起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啊呀,這不是阿蘭蒂斯主席大人嗎?”

  陸希回過頭,卻看到了一個同樣穿著白袍的年輕男子。

  他擁有一頭紫色的頭發,面目俊朗,身體高挑,按理說應該是個美男子;但不知怎么著,陸希卻似乎特別地排斥他,仿佛是生理上先天產生的厭惡感。

  陸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哦,是杜伊德啊。”阿蘭蒂斯回過半頭,睨視著對方,語氣也漸漸冷了下來,“你也來了,蔚藍宮的門檻也真是越來越低了。”

  “你!”紫發男臉上閃過了一絲怒意,但似乎想起了自己所處的環境,趕緊又如川劇名角般換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角的視線瞟到了陸希的身上,“我出生歷史悠久的奧術世家,不和粗魯的暴發戶一般見識。這是誰?拉瑟爾大人新收留的流浪貓?”

  陸希昂著頭看著天花板,連正眼都沒有留給紫發男子:“真遺憾呢,流浪貓倒是靠自己的力量生存;可是,血統高貴的家犬靠什么,主人拋下的骨頭?”

  “嘿,和一群野貓出生的暴發戶爭辯,豈不是掉了價,”出乎意料的,這一次,叫“杜伊德”的紫發男子倒沒有生氣,他只是走近了幾步,仍然是那假惺惺的笑容,但聲音卻顯得有些陰冷:“小野貓,搞清楚,這里是伊萊夏爾。以后,可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背后啊。”

  留下這句恐嚇后,杜伊德帶著得意的笑容揚長而去。

  “那個腦子明顯有問題的騷包二世祖,到底是誰啊?”陸希不由得問。

  “呃,你怎么知道他是二世祖?”

  “我不知道。只是以這種口吻出場的,不就相當于在臉上寫著‘我是紈绔‘這幾個字嗎?”

  “嗯,你說得沒錯。不過,他可不是一般的二世祖哦。”阿蘭蒂斯看了看陸希,臉上又恢復了笑容,“他叫杜伊德·維蘭巴特,是現在聯邦內務大臣特納·維蘭巴特魔導師的兒子,當然也是維蘭巴特家的繼承人。”

  “等等,”陸希狐疑地舉起了手,“我記得:學識聯盟更注重道統而非血脈,在法律上,弟子的繼承權應該優于血親吧?為什么那個什么維蘭巴特的魔導師繼承人是他兒子?”

  “話雖這么說沒錯,可是,法律也沒有禁止魔法師收自己的血親為弟子啊。”阿蘭蒂斯說。

  的確,很多魔法師都是獨身主義者,但畢竟也有人結婚留下后代,自然也有人注重親族觀念了。甚至有人便只收血親作為魔法弟子,這便形成了所謂的魔法世家。有些古老的魔法師家族,其歷史甚至要追溯到聯邦建立以前呢。

  聯邦建立以后,為了長期處于社會上層,永久維持家族的榮光,這些魔法師家族更將不收外人的“優良傳統”發揮到了極致。經過長時間的積累,這些家族占用了大量的社會資源,勢力遍布政軍商,形成只手遮天的龐大利益網絡。

  “這就是所謂的門閥貴族了。”陸希點了點頭。

  “沒錯。老師說過:奴隸制、私兵制、稅權地方制,這是聯邦的三大毒瘤。可是歸根結底,也還是門閥貴族。”

  “所謂的維蘭巴特家,應該也是門閥貴族的一支吧。也就是說,那個杜伊德不是紈绔子弟,而是一個超級紈绔子弟,是這個意思嗎?”

  阿蘭蒂斯不由得笑出了聲:“你誤會了。雖說門閥子弟們基本上都是些廢物,不過那家伙倒是個意外。在學校里,他每次的考試,不管是理論還是實戰,無論是煉金學和工程學都非常優秀,只是都比我差點,不得不屈居第二。最后,就連學生會主席的競選也輸給了我。他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只好拿血統和出生來找一下平衡了。剛才,之所以態度對你那么惡劣,大概應該是和我在一起吧。”

  “這么說,那個紫菜頭還是個難得的人才?”陸希忍不住用了一個探查術,得到了對方的綜合實力是在白銀4階的情報——和阿蘭蒂爾一樣,那還真是蠻優秀的。

  “沒錯。他雖然看不起平民,但也只是高高在上不去理會罷了,很少會看見這樣惡語相向的。呃,紫菜頭是什么?”

  “但無論怎么說,血統終究也不能成為高高在上的理由吧。”陸希聳了聳肩,還是無法對這樣傲慢的權貴子弟產生好感,“說起來,他和你的關系,總覺得有點耳熟呢。”

  “是嗎?我怎么沒覺得。”阿蘭蒂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對啊,不就是老師和帕隆大師嗎?你不是說,他們也是從學生時代就斗個不停的對手嗎?這和你們可真像。”

  “呵呵,呵呵,”阿蘭蒂斯干巴巴地笑了笑,“你這個笑話可真冷。”

  “我可沒有在說笑話。”陸希攤了攤手,“也就是說,拉瑟爾大師最大的敵人,就是門閥貴族了?”

  “應該說是聯邦和兩千五百萬人民的最大的敵人!”阿蘭蒂斯糾正道。

  陸希沒有回答,心里卻多少有些不以為然,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會不以為然。

  “過一會,老師就準備正式向議會提出廢除奴隸制的法案。如果成功,多少會對門閥貴族的囂張氣焰造成一定的打擊吧。”

  “為什么不對私兵制和稅權地方制開刀呢?”

  “一個是的槍桿子,一個是錢袋子。你認為門閥貴族會放棄這么重要的東西嗎?相比起來,奴隸制還稍微不起眼些。老師這幾天一直在奔走,已經得到了帕隆大師在內的好幾位德高望重的議員支持,應該能夠成功的。”

  “這可真說不準。”陸希暗想,“人的貪欲是無窮的,門閥貴族們既然不會放棄槍桿子和錢袋子,又憑什么要放棄奴隸這樣物美價廉的牲口呢。”

  這個時候,拉瑟爾和帕隆已經走了過來,他們身邊還跟著幾位上了點年紀的白袍人,應該都是己方的議員。只是,拉瑟爾的臉卻多少有些陰沉,不復剛才的意氣風發。

  “走吧,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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