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宗位于魔域丙國的危巖山脈,夏侯君的巔峰大典就是在天平宗舉行。
袁行當年的真人大典現場,是將土石施以大陣之力,凝聚出一座座規模不等的五彩懸空山,太平宗則在高空處用大陣布成米白色的懸空云臺。兩種設計各有特色,談不上孰優孰劣,但真人大典的規模和影響力,自是遠遠不及巔峰大典。
《道源廣記》有載:“日出東山,始耀八方。東者,大也,四地之尊!”可見道家理論的四方之說,歷來以東面為尊,以太平宗為臨界點,東面只布設有一座里許大小的云臺,那是太平宗的專屬云臺。
云臺上設有一個個高低不等的猙獰鬼首,屆時太平宗的所有修士兵都將盤坐在鬼首上,進行巔峰大典的全過程。云臺外圍外圍霧氣彌漫,飄渺如煙。一條足足有數千階的云梯,從云臺一端架設而下,連接下方太平宗的太平廣場。
太平宗的的西面高空懸浮著一座座大小不等的云臺,這些云臺大致分為左中右三個區域。中間區域的云臺為一頭頭形態各異的魔獸形狀,專為魔域真人準備,每個道門的真人所屬一座云臺。
魔獸形狀的云臺前方,直列兩排山峰形狀的云臺,乃是為來自蕓洲、莽洲、藍波海和比翼海的真人準備的,前排六座山峰高大無比,則是今日到場的六位大修士座臺。
左邊區域的云臺為一只只靈鶴形狀,為仙境真人的座臺,除了一個道門一座云臺,散修中的真人也是一人專屬一座。右邊區域的云臺呈現出蓮蓬形狀,自然是佛宗的開光佛修座臺。為了便于區分,隸屬仙境的開光佛修云臺也是蓮蓬形狀,佛宗的仙道真人亦然。
太平廣場上站有一名名身著道裝的結丹期魔修,作為巔峰大典的接引使,他們會將來到太平廣場的真人帶到所屬的云臺上,并恭敬交待一些事宜。
修真界但凡有大典或道會之類的,都會定在午時舉行,取義“日正中天”。大典尚未開始,受到邀請的真人悉數到齊,琳瑯滿目的云臺上座無虛席。他們或在品嘗嘗太平宗準備的酒水果品,或獨自閉目養神,或與相熟修士低聲交談。
一座銘有三朵白云道標的云臺上,盤坐著袁行、景殤、云裳、雙子仙翁和琉璃仙子。他們五人一起聯袂而來,讓太平宗的接引使措手不及,并非人數太多無法安排,而是事先并沒有準備雙子仙翁的專屬座臺。
那名一臉銀須的接引使誠惶誠恐,原本想稟告夏侯君,臨時建造一座云臺,卻被雙子仙翁揮手阻止,五人一起坐在霧隱宗的云臺上。那名接引使也無可奈何,只將雙子仙翁和琉璃仙子的身份暗中傳訊告知夏侯君。
霧隱宗五人的到來,引起現場修士的不小波瀾,不僅因為雙子仙翁的巔峰修為和兩位散洲真人的不告而來,還因為袁行的出現。
若說靈根資質,袁行或許只是中等偏上的水準,但其修煉速度在現場諸多真人中絕對名列前茅,且戰力彪炳,當年的真人大典上,只以本命法寶的一記神通,就擊敗一名魔域的老牌真人,令人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袁行當年進階塑嬰期,給霧隱宗帶來了諸多榮耀,隨后突然傳出他在小寒洲遇難,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其在尋找道侶的途中,更是將莽洲和蕓洲的真人得罪個遍,以至于連累到整個霧隱宗,使得這個宗門一度風雨飄搖。
前后境遇的巨大反差,令人磋嘆不已,圈子里的輿論大多認為是袁行風頭太盛,才會遭致天妒英才的慘禍。說到底,袁行只是修真洪流中的一朵比較耀眼的浪花而已,一旦回歸瀚海,不免泯然于水。
令人始料未及,或者已在某些人的預料之中,袁行前些日子高調回歸,不僅安然無恙,還進階了塑嬰中期。如今帶著散洲的兩名幫手前來參加巔峰大典,舉止別有意味,他與嬰山兄弟的矛盾是否會在今日徹底爆發?
袁行方一現身,狂暴真人、蔚青云、淬心真人、邊疆、欒語、仙境的諸多真人等,紛紛主動招呼,熱情攀談,連江峰都朝其微微點頭。
袁行一一含笑回應,落落大方的在云臺上就坐,若無其事的與景殤等人低聲交談,無視嬰山兄弟、火融、莫青森和畢老怪的陰沉臉色。
現場好一部分真人的談論焦點,都放在袁行和雙子仙翁身上,而霧隱宗一方的五位真人只是在談論這場數百年難得一遇的巔峰大典。
“當初目睹了霧隱宗的修士陣容,還看不出如何不凡。”雙子仙翁環視一圈,微微點頭,高空處依然有六十多名真人,相比袁行的真人大典時期,這一數量相差不大,塑嬰修士壽元悠長,自是結丹修士無法比擬,“如今諸多真人云集于此,方知蒼洲的真人數量確實要比散洲來得多些。”
景殤淡淡一笑的接聲:“雙子道友只看到表面啊,散洲修真界若算上妖族的力量,整體實力可列人界前三。”
“景道友似乎對散洲十分熟悉,莫非曾游歷過琉璃海?”
琉璃仙子的問話毫無異色,如同與景殤初次見面一般,這讓雙子仙翁和袁行都暗自放下心來。琉璃仙子此次前來蒼洲的一個目的,就是想故地重游,并向雙子仙翁坦明自己的過往,這也是消除心魔所需,好在雙子仙翁知道后,除了稍微有些詫異外,并沒有計較琉璃仙子的奪舍之身,以及曾經和人雙修過。
“自古奪舍生存尚且不易,何況重復當年的巔峰修為,并有望更進一步,說是重生于世也不為過。與我雙修的只是如今的琉璃仙子,并非當年的鐘織穎,我又豈會將此事放在心上?不能用世俗凡人的眼光對待修道之人的行為準則,本仙翁看上的道侶,就算她是有夫之婦,也要強搶過來!”
雙子仙翁的這番話,當時說得斬釘截鐵,直讓琉璃仙子感動莫名,淚眼婆娑。
“呵呵,我雖然沒去過散洲,但常聽袁師弟提起,他一向對琉璃海推崇有加。”出于與袁行的關系和雙子仙翁的身份,景殤對琉璃仙子說話相當客氣。
雙子仙翁評價:“不是本仙翁有意鄙視,蒼洲的大修士卻是有些沽名釣譽,須知巔峰大典自古專為新晉的化神期道人舉辦,就像新晉塑嬰修士的真人大典一般,堂堂塑嬰后期修士也舉辦巔峰大典,不怕其它修真界聽了徒增笑話!”
“想要化神,談何容易?”景殤輕嘆一聲,即使他知道了靈隱福地和天門境的存在,并對那粒五氣朝元丹存了一分希望,也覺得自己不大可能化神,“以如今的人界而言,大修士應當有資格舉辦巔峰大典了。”
“此舉并不為過,僅是發揚傳統而已。”琉璃仙子點點頭,贊同景殤的說法,“在化神境界如夢似幻的大前提下,塑嬰后期修士的實際地位就該凸顯出來,‘大修士’之稱,也是這般用意。”
袁行的突然回歸,讓云裳的心里隱隱有些自卑,并非嫉妒他的修煉速度,只是想到自身的修道經歷,不免有一番私下的比較和感嘆,五人間的相互交流,她除了偶爾插話,很少發表意見和挑起話題,當下對琉璃仙子的說話微微點頭。
袁行只以為云裳的性情一向如此,并沒有深入的想法。
“相比于靈界而言,化神境界不夠爾爾。”雙子仙翁輕笑一聲,目光突然掃向江峰的背影,話鋒一轉,“流云兄,那人就是江峰吧?”
“嗯。”袁行點頭,“辛國上行谷的老祖,目前仙境唯一的大修士。”
雙子仙翁意味深長道:“我若在巔峰大典上會會他,你說結果將如何?不是我狂妄啊,只需動用主元嬰就能將其擊殺!”
此話聽得景殤和云裳心里一驚,敢情這位雙子大真人和江峰有仇,此行莫非是為了報復而來。袁行和琉璃仙子也是微微一愣,但馬上明白過來,雙子仙翁是想給江峰一個教訓,為江峰當年傷害琉璃仙子打抱不平。
“雙子道友若與江峰有仇,完全可以私下處理,在巔峰大典上發作,怕是不好收場,此事干系重大,還望道友三思而行。”不明內情的景殤馬上婉言阻止,還將目光投向袁行,希望他能加以勸說,雙子仙翁若肆無忌憚的出手,結果如何尚且不論,霧隱宗必將成為眾矢之的,且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導致蒼洲內亂和蒼散兩洲大戰。
雙子仙翁對景殤的反應不以為然,只望向袁行,意有所指道:“流云兄不也是有一些敵人,此番順便料理了。”
“雙子兄著相了,且聽我一言。”袁行苦笑一聲,“景師兄所言有理,蒼洲的局勢一直以來十分微妙,不比散洲那般明朗。待會若有機會,我自然不會放過那些宵小之輩,但雙子兄與江峰并沒有生死大仇。正如你當初所言,往事已矣,何必執著不放。我想琉璃姐也不希望你如此,何況此舉牽扯到霧隱宗,若有必要,我會出手阻攔!”
琉璃仙子柔聲道:“雙子,休得胡來!”
“哈哈,本仙翁只是說說而已,諸位無需緊張。”雙子仙翁毫不在意的一笑,“我若與流云兄在此一戰,還不得將太平宗給毀了!”
云裳的心里還有些震驚,聽袁師兄所言,這位雙子大真人的戰力幾乎處在人界巔峰,而他剛剛所言,豈不是說袁師兄可以力敵于他,莫非袁師兄已強到這種程度?
景殤凝重道:“如今太平宗的實力絕不可小視,除了夏侯君,還有三名塑嬰修士,都是用煉化魔氣的秘法最近進階的,聽聞在鬼谷的封印之地加固之前,太平宗有望再晉升一名真人。如此發展速度,使得當初夏侯君與嬰山兄弟的較量,一開始就取得上風。”
“景道友此言差矣。”雙子仙翁挑嘴一笑,話語間對太平宗很是不屑,“只要本仙翁,或者流云兄全力出手,一人足以掃平整個太平宗,還能在短時間內收成戰果!”
景殤暗嘆一聲,沒有回應什么,與雙子仙翁和袁行這兩個怪胎談論戰力,他自問無言以對,只希望對方不要輕舉妄動,卻不知散洲不久前發生的掬雪娘娘事件,使得雙子仙翁對夏侯君沒有任何好感。
就在袁行等人相互談論時,閉目調息的嬰山兄弟也用元神在暗暗交流。
如今的符星童老態龍鐘,須發全白,皺紋斑斑,目光極其滄桑,與世俗中的垂暮老人如出一轍,當下道:“袁行果然是天縱之才,且福大命大,當初明明已將他逼入空間裂縫,還能完好無損的回歸,且修為更進一步,如今更是帶著兩名幫手前來太平宗,只怕對方會在巔峰大典上突然發難,大哥以為如何?”
“這些日子,我等明查暗訪,都無法得到袁行這些年的動態,只知其當年淪落空間裂縫后,突然出現在琉璃海,并能對陣他身邊的雙子仙翁,在散洲闖下莫大聲名。如今的散洲修真界,誰人不知袁行有通天戰力?”游枯枝幽幽感嘆,他與符星童都是塑嬰中期修為,“佛門總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如今都落在我等身上。賢弟趕緊想個法子吧,為兄敢斷定,一旦讓袁行得了機會,今日就是我等死期!若能趁機除掉我等,夏侯君就能在大魔盟只手遮天,翻云覆雨,到時他只會袖手旁觀,甚至落井下石!”
“大哥莫慌。”符星童神情肅然,精光畢露,殺機暗藏,“事已至此,我等只有拼死一戰,到時大哥用夢魔血咒將袁行困住,我拼著性命不保,再祭出一次喋血魔劍,只要不給袁行閃避的機會,就能將其再次擊殺!另外,我等暗自聯絡夏侯君,就說愿意將喋血魔劍拱手奉上,請他代為主持公道。如此一來,即使袁行僥幸保得性命,也要與夏侯君對上。”
“此計甚妙!”游枯枝傳來的心神波動十分堅定,“既然賢弟愿與袁行性命相搏,為兄就陪你一起吧,來生依然是兄弟!”
與此同時,蕓洲藥王宗的老祖火融,將神識探入一枚影像玉簡,目中殺機蕩漾…玉簡中正是袁行的影像,由于影像玉簡無法長時間保存,如今已變得模糊異常。
火融的本體乃是一條十一級修為的火蛟,原本是毗鄰廣洲地境的大瀾海域的一方妖王,當年由于某些原因,被藥王宗某代老祖肖劍真人降伏,原本以蛟龍一族的高傲,如何肯委身于人類修士,但肖劍真人卻以藥王宗的金陽樹為誘惑,將其騙在身邊,雖未進行認主,但與隨身妖類無異。
金陽樹的最大功用,乃是其汁液有助于修煉到高等境界的金蛟轉化為五爪金龍的真靈體質,但也只對金蛟有用,對于其它屬性的蛟龍,只有一定的淬體功效,而肖劍真人卻告訴火融,火蛟服用金陽液也能進化為五爪天龍。
蛟龍一族只有進階化形期后,體內的血脈傳承才會自行醒轉,當時整個大瀾海的蛟類只有火融進階十級,得以化形,而關于金陽樹的信息僅在金蛟的血脈中遺傳,是以火融當時信以為真,加上佩服肖劍真人的戰力,才放棄在大瀾海的無上地位,跟隨在肖劍真人身邊,后來順利進階十一級,對肖劍真人更是死心塌地。
肖劍真人隕落后,將自己的一件圣品法寶交給火融,并委托它守護藥王宗,而火融為了金陽樹,也樂得在赤炎湖隱修,同時祭煉那件圣品法寶,由于之前是肖劍真人的本命法寶,火融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其煉化。
當年袁行前往藥王宗盜取靈藥時,恰逢六連國的鼎盛宗和憧憬門在圖謀藥王宗,面臨滅門之危,藥王宗老祖司徒晴空只得將火融喚出,火融橫空出世,用圣品法寶一舉定乾坤,之后發現飄渺圣園的金陽樹被盜,自是勃然大怒。
火融一邊發泄雷霆之怒,一邊舉全宗之力追查盜藥賊,也是當時盜取靈藥的,還有六連國的本地修士,藥王宗一直以為袁行也是蕓洲修士,將追殺范圍一直放在蕓洲境內,加上袁行深藏地下療傷,才得以逃過一劫,盡管如此,后來還是奪得千幻面具,才沒有在傳送回國時露出破綻。
長時間追查未果,火融也對飄渺圣園那株金陽樹不再抱有希望,于是獨自前往琉璃海妖族,打算問問同族金蛟,看人界哪里還有金陽樹,最終得知金陽樹對其根本無用,郁悶之余,火融除了詛咒當年謊言相欺的肖劍真人,回宗后不再對宗門弟子施壓,是以對袁行的追殺就此終止。
當時距離金陽樹被盜,僅僅過去三十幾年,倘若藥王宗繼續將追查的范圍擴大到蒼洲地境,未必不能找出袁行,只是火融心灰意冷下,對金陽樹再無興趣。
今日初見袁行,火融就覺得其面容有些熟悉,仔細回憶一番,終于想起那枚影像玉簡來,而其對袁行動了殺心,卻是以為袁行之所以能進階塑嬰中期,全仰仗于當年在飄渺圣園盜取的半數成熟靈藥。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