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隱宗坐落于海吟郡的連云山脈中,從大巖嶺出發,身著白色隱身長袍的袁行一路向東緩緩飛去。站在日光劍上,他雙手負后,沒有隱身和開啟護體光罩,寒風凜冽似刀,呼呼作響,一幕情景始終縈繞于心頭。
離別時,鄭雨夜含情脈脈的久久凝視,直到心上人漸飛漸遠,她才黯然傷神的轉身,一聲輕嘆的端木空在她后背輕拍兩下,以示慰藉。鄭雨夜衍生的情愫,卻增加了袁行對可兒的思念,前幾日,一向缺乏感情經驗的他本以為向少女說出自己的經歷,就可以讓她回頭。豈料,少女聽完后,表面上靜如止水,甚至立即轉移話題,然而心里卻越陷越深,這讓袁行的心里也產生了煩惱。
心系可兒的袁行只將鄭雨夜當成生命中的過客,可是又不忍傷害她,兩人在最后幾日幾乎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甩甩頭,將這些矛盾情緒埋入心底,神念一動,真氣透過雙腳貫入劍身,日光劍陡然加速,于半空中留下一條殘影。
一日后,袁行一進入花吟郡,便不由自主的降下了飛行速度,因為郡上氣象反常,四處雪花飄零,冷風肆掠,寒氣如潮。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花吟郡一向四季如春,柳暗花明,何時有過寒雪這種在自己家鄉司空見慣的氣候?
袁行尋思著,不禁探出神識,卻發現虛空中遍布異常活躍的水靈氣,其余屬性靈氣被排擠下,紛紛躁動不安。這是修煉水屬性功法時才會產生的靈氣波動現象,只是能將這種波動覆蓋全郡,該是何種境界的修士?通常引氣前期修士修煉時的靈氣波動范圍,也就三里左右!這讓袁行心里產生的震驚猶如滔天大浪。
臨近留仙城時,袁行側頭望去,只見此時的天柱山已然成了冰天雪地,忽然他心里一動,莫非是辛家的那名長老?
停在留仙城上空,袁行體表灰光一閃,隱身不見,隨即神識一動,將日光劍收回儲物袋,運出元翅,緩緩落向南城區。
在一處偏僻角落現出身形,袁行四處掃視一圈,故地重游,南城區已模樣大變,屋頂和街面到處鋪滿雪層。路人寥寥無幾,穿著往年臘月罕見的棉襖,走在街上紛紛抽著雙手,行色匆匆,神情也是郁郁寡歡。詭異的是,街道兩旁的花樹雖然同樣白雪皚皚,但卻枝繁葉茂,不見凋零,一些冬季的花朵依然冒雪盛開。
袁行循著記憶緩緩前行,兩邊錯落有致的店鋪大多關門閉戶,房屋內能聽得到百姓接二連三的唉聲嘆氣。不久后,他就來到了“花間客棧”前,或許是為了生計,這家客棧依然對外開張,門口的雪層已被人清理過。
他舉步而入,環視一圈,偌大的食廳竟然沒有一名食客,掌柜的也不見蹤影,只有一名棉襖裹身的小二在柜臺處掌爐取暖。
突然見到衣著另類的袁行,那名小二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揉揉雙眼,隨即心里只將他當成內功精湛的江湖高手,恪盡職守的招呼道:“請問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先來兩壇烈酒。”袁行微微一笑,隨意在一張餐桌旁坐了下來。
“好咧,鄙店正好新近了一批山吟郡的陳年燒刀,這就為客官取來。”小二走出柜臺,往后門邁去。
趁著小二離開的間隙,袁行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金葉子,放入懷中。
片刻后,小二用托盤端出兩壇燒刀和一口造型古樸的三足酒樽,放在桌上,哈腰道:“客官請慢用。”
“小二哥,店內沒有其他客人,掌柜的也不在,你不妨坐下來,一起共飲。”袁行慢條斯理地邀請道,同時拿過一壇燒刀,拍開封泥,一股濃郁酒香噴薄而出,沁人心脾。
“這個…”小二回頭望了眼后門,又瞟著另一壇燒刀,終究沒有抵過酒味的誘惑,“待會掌柜若發現了,還請客官為小的說說好話。”
“沒問題。”袁行倒下滿滿一樽,一飲而盡,口中故意道:“好酒!渾身熱乎乎的!”
小二匆匆忙忙將托盤拿進廚房,再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個瓷質的小酒杯,站在桌旁,不敢直接入座。
“小二哥,請坐。”袁行拿起另一壇燒刀,拍掉封泥,放到對面。
“謝謝客官。”小二興高采烈地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酒壇,輕輕倒滿一杯,生怕酒灑到桌面,隨即端起酒杯,緩緩飲盡,滿臉陶醉地呼出一口白氣。
“小二哥,花吟郡一向風和日麗,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袁行再次倒滿一樽,開門見山地問道。
“客官有所不知。”小二放下酒杯,搓搓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
“今年立秋后,花吟郡便陸續有雪花飄落了,直到現在也沒有消停,這種反常天象,以前從未出現過。隔壁街算命的瞎老頭說,今年本郡有妖孽出世,所以引來了天公鎮壓,此乃兇兆,不宜出門,要破財消災。不瞞客官,這說法是真的,小的本是這福祿街賭牌九的好手,但這幾個月來卻連連輸局,若非迫于無奈,小的寧愿在家照顧年邁老母…”
袁行和小二邊飲酒,邊就著異常天象的話題閑聊著,不過從小二口中卻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多是一些市井百姓的載道怨聲。
一壇酒飲完,袁行就在流芳院住了下來,并吩咐小二不得隨意打擾。
上次可兒住過的那間客房內,袁行盤坐在床上,練起了《精演秘法》的其它三個秘術,由于虛空中靈氣紊亂的關系,他沒有引氣修煉。
十多日后,下了整整半年的大雪突然停止,留仙城的堆雪迅速融開,化為云氣,逐漸升空,同時空中風起云涌,勢如驚濤。不僅如此,整個花吟郡的封雪都在短短時間內,化為滾滾云氣,排山倒海般涌向天柱山,一時間天柱山上空,烏云蓋頂,閃電重重,雷鳴聲驚天動地。
“轟隆隆”一道粗大閃電,裂開云層,往留仙城直劈而下,聲勢震撼人心,隨后閃電接連不斷的降臨。
留仙城的行人匆匆奔走,短短時間內,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中,已是杳無人跡。
袁行神色一動,驀然張開雙眼,繼而雙手掐訣,口念咒語,隨即身體一陣模糊,在床頭消失不見,頃刻間又出現在花間客棧的樓頂。
“怎么會有如此反常的天象?”望著頭頂咆哮不已的雷霆,袁行面色凝重,心里隱隱感到不安。
突然間,留仙城上空的閃電停止了,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同一時間,天柱山方向卻是暴雨如箭,雷聲交加。
袁行運起護體光罩,將手掌伸出光罩外,任雨柱擊打,覺得這雨冰冷異常,收回手掌一看,留在掌心的雨水,更是渾濁不堪。神識往外一探,赫然發現,虛空中到處充滿水靈氣,這些水靈氣如群星閃爍,疾速朝天柱山蜂擁而去。
大半時辰后,暴雨驟然停止,天柱山上方出現了一團數畝大小,旋轉不已的云氣漩渦,整個花吟郡的水靈氣盡皆聚集而來,匯入漩渦中。
留仙城重見天日,空氣煥然一新,金黃的陽光灑落于煙波湖中,綻放出一道三色彩虹,仙園中清綠盈目,生機盎然。
留仙塔五層,兩個男人長身而立,各懷心事。
辛博淵望著天柱山上空龍卷風般的云氣漩渦消失不見,神色中有期待,也有羨慕,口中喃喃道:“爭兒,我知道你對辛家有很大成見,但希望你能看開些,我不久于人世,實在放心不下你。”
此時的辛博淵臉上皺紋密布,兩鬢也生出了許多白發,相比三年之前的模樣,顯得風燭殘年,卻是那次與方暑初的一場交戰,加速了生命力的流逝。
身旁的姚爭已有引氣五層修為,雙手藏在袖中,緊緊握拳,淡淡回道:“淵叔,天象已散,長老是否成功進階了?”
“再等等吧,據典籍記載,最關鍵的時候應該到了。”辛博淵搖了搖頭。
兩個時辰后,天柱山上空突然出現一道藍色的人形光影,同時一股浩瀚的威壓,涌向四面八方,遠遠蕩出。
依然站在原處的辛博淵臉色一變,猛然喝道:“快收斂全身真氣,確勿妄自抵擋!”
“噗”姚爭噴出一口鮮血,顯然是他企圖用真氣抵御威壓,而受到了創傷。
“爭兒,你沒事吧。”辛博淵馬上扶住姚爭,關切道。
“沒事,是爭兒沖動了。”姚爭用手拭去嘴邊血跡,聲音堅定,目露不屈之色。
“長老已成功晉升塑嬰期!”辛博淵扶著姚爭,轉身走進塔內,背影有些蕭瑟,“希望你日后也能達到這個境界。”
與此同時,盤坐在花間客棧樓頂的袁行大驚失色,只覺得周圍空氣驟然收緊,體內一陣窒息,元神不由自主地顫粟,這股威壓漫天卷地,比曹超的要強大數倍,所幸人形光影只當空轉動一圈,便沒入天柱山,威壓也同時消失。
袁行臉色發白,長舒一口氣,當即使出穿墻術,返回客房,心中驚魂未定,“這天象與玉簡中記載的完全相符,恐怕那位辛家長老已成功進階了。”
這次異常天象在花吟郡中流傳了很長時間,文人們更是發揮出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紛紛用文字加以記載,而不管是口語,還是文字,其主要內容都可歸納為兩個版本。
一為雷霆降世,天仙顯靈。
一為凡人渡劫,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