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陽光和燦爛的笑容,帥朗之所以心花怒放是因為意外地感覺到了小學妹那路迫不及待的樣子,紅色的雪靴、藍色的羽絨,在她奔跑著的時候,能看到甩到腰際的那條烏油油的大辮子,仿佛久別重逢一般的那種急切的奔著,讓帥朗的心跟著那條大辮子忽忽悠悠,幸福地蕩漾著,不怎么說吧,被人掂記著就是很幸福的,更何況帥朗一直覺得好糊弄的小學妹是當女朋友的最好人選,就是學妹太萌了,調教的難度過大。
不過看這個樣子嘛,半個多月沒見就急成這樣,那說明倆人還是有希望滴,帥朗幸福地想著,王雪娜卻是越跑越近,這時候帥朗順勢張開雙臂,準備來了個同志似地擁抱,卻不料學妹好像防著這手似的,最到近前一矮身,再一側,直接給了帥朗一腳,小靴子踢得帥朗哎喲了一聲,就見得小學妹咯咯笑著斥帥朗道:“這么多天不來看我?見面就想來下流動作是不是?”
是嗔怪,旋即又是得意地笑著,帥朗剛說俺還以為久別重逢你想得俺不行呢?要不這么著急奔過來,誰知道王雪娜把手里拿的書本不容分說往帥朗懷里一塞著急地道:“我是急,不過不是急于見你…等著啊。”
“去哪兒?我找你有事?”帥朗一愣,出聲喊著。
“讓你等著,問什么問?”王雪娜頭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帥朗看著下課的人流都往一個方向走,登時明白了,確實不是急于見到自己,一明白了有點啞然失笑,而是內急了。
又等了很久,才見得小學妹晃晃悠悠和幾位認識的女孩說著笑話出來了,遠遠地指指帥朗不知道說著什么,那幾位女孩有意無意打量著帥朗,然后又說什么小話,惹得一干人哈哈大笑,小學妹又是生氣般地趕著幾位同學,那幾位笑著跑開之后,她才又回到了帥朗的身側,帥朗多少了解點女生間那種評頭論足的八婆談話方式,斜斜地看著王雪娜問:“你們不會討論我吧?”
“猜對了,還真是討論你。”王雪娜笑著拿回了自己的書本,像是故意捉弄帥朗一般道著:“我跟她們說你是我男朋友,不過燕燕說你個子太矮、哲紅說你長得太黑、凌泉說你商帥哥差距太大…她們都是我朋友啊,你說我該聽誰的呀?”
三個選項都不怎么樣,帥朗一愣,無從選擇了,直接道:“你甭聽她們的不就成了?”
“是嗎?”王雪娜做了鬼臉,話鋒一轉道:“不過我告訴她們你為我扔了一百萬辦金石展,她羨慕得恨不得把我取而代之哦,都同意你當我男朋友。”
“啊喝?幾天不見你也會調戲人人了。那把她們叫過來,哥全收,包括你,嘎嘎。”帥朗拍著胸脯道,惹得王雪娜飚了,停了步在帥朗背后連搗帶踢來了兩下,直斥著帥朗臉皮厚,帥朗也不是省油的燈,沒防備的時候一指王雪娜身后問,喲,那是不是關妍慧?小學妹冷不防一回頭,卻不料使壞的帥朗呶著嘴在她臉蛋上輕輕一吻,殲笑著跑了,王雪娜登時羞急,快步跑著,追著帥朗要打…一前一后,時快時慢,和大學里那些成雙結對的男男女女混雜在了一起,直奔到了學校的艸場,到了冬青叢的邊上,帥朗見得學妹追不動了,才故意示弱地慢下來,故意挨了學妹幾下小拳頭,這才把忿意撫平了。
很溫馨,帥朗有點不復當年的失落,要是當年有這么一位陽光女孩和自己在菁菁校園里追逐嬉戲,何至咱那時候六年都畢不了業呢。坐到了艸場邊上,曬著上午的陽光,小學妹這才想起帥朗的來意了,問著什么事,帥朗呢,回到正題上了,想了想,撓了撓腦袋、又斟酌了一會兒,又局促了一會兒,看著王雪娜訝異地瞪著:“怎么了?你裝什么不能裝,裝害羞?”
“我確實有點害羞。不知道該怎么說?”帥朗很難為地看著小學妹,小學妹似乎想起了什么,哼了哼,得意地揚著頭道著:“你不要找我表白,對于你能不能成為我的正式男友,我還在考慮中,雖然你這人也不錯吧,我總覺得我對你僅僅是喜歡,還沒有愛上的程度…”
很驕傲地說著,或許在展示出這份驕傲的時候,已經開始由喜歡向愛的程度轉變了,不過又有點陰差陽錯了,王雪娜本來想刺激帥朗一句,可不料帥朗聽得大眼瞪小眼,倒把她看迷懵了,輕聲問:“喂,我這不是完全拒絕你啊,你不能經不起這么一點打擊呀?”
“確實挺受打擊,不過今天我還真不是因為這事害羞,再說這事有什么害羞的,我說的是其他事?”帥朗啞然失笑地解釋著,小學妹一聽稍有失落了,悻然問著:“那還有什么事?”
“那個…這事說起來也和你有關,為了縮少咱倆之間的差距,為了要求進步,為了樹立遠大的理想,為了將來我們能站同一個臺階上,也為了將來你不會戴著有色眼鏡看我……”
“你少耍花槍,到底要干什么?”
“我說得很明白了,我要入黨。”
“什么,你要干什么…”
“入黨呀…”
“哈哈…”
小學妹猛地爆出來了一陣大笑,笑得差點倒栽過去,看著帥朗傻不拉嘰的樣子,沒來由的這笑意更甚,直笑得上氣不喘下氣,帥朗知道但凡了解自己的人都會是這個得姓,只等著王雪娜笑夠了,快停了,才不樂意地問了句:“很可笑嗎?你這種態度是積極要求進步青年的蔑視和打擊,那你說說我入黨怎么就讓你這么可笑了?”
“不可笑,不可笑…值得嘉獎。”王雪娜笑著說道,反問著帥朗:“要入黨是吧?那我問你,你的入黨介紹人有了么?”
“沒有。”帥朗搖搖頭。
“參加了支部列席的活動嗎?”王雪娜小指一指,又問道。
“沒有。”帥朗更愣了。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一說。
“那向組織遞交過思想匯報嗎?”王雪娜又問。
“這不準備遞交嗎?就準備到你爸那兒找幾份觀摩學習學習。”帥朗不好意思說抄襲,換了個口吻。
“那入黨申請書寫了么?”王雪娜再問。
“這不,不會寫,來找你來了么?”帥朗又得。
王雪娜再也忍不住了,又來了個花枝亂顫,笑意盎然,吱吱咯咯脆如銀鈴的笑聲直笑得帥朗臉上一陣糗色,半天才反應過來,直指著帥朗斥道:“哦,我明白了,來找槍手來了,這事也能找槍手呀?”
“怎么不能,我考四級時候找的還是槍手呢?當時能畢業,全靠槍手幫忙。”帥朗不以為然道,一下子惹得王雪娜笑翻了,而帥朗呢,著實對此事是實打實的門外漢,還真被小學妹笑得有點作難了,小聲警示著小學妹道:“別笑了,再笑笑傻了,別人把你當精神病醫院出來的啦…”
“我傻了,你傻吧?你檔案里有處分,笨蛋,而且還受過治安處罰,那能行么?一上支部會議討論,有一個不舉拳頭,這事就抓瞎了。”王雪娜道。
“怎么就不行了,[]還說了,犯了錯誤改了就是好同志…你翻開新聞數數,現在犯錯誤的大部分還是黨員呢。”帥朗翻著白眼,不屑了,王雪娜哭笑不得一聳肩,看外星人般看著帥朗又道:“你搞清楚啊,人家是入黨前歷史是清白的,那是入黨以后的犯的錯誤。”
“那不一樣么?我入黨以后不犯錯誤不就行了。”帥朗又道。
“算了,跟你黨盲說不清…那走吧,我給你找幾分,自個回去抄去吧。”王雪娜起身了,要走時又想起來了,拉著帥朗問:“不對呀,帥朗,這個入黨申請很好找,你們單位多的是。”
“別提了,都認識不好意思去…萬一那些小都知道我要求進步,我怕人笑話。”帥朗做賊也似的悄聲說道,王雪娜笑得忍俊不禁,領著帥朗到中文系支部辦公室的時候一路笑就沒停,直到了這兒找到了王老師,那位黨內人士對帥朗可是客氣得很,一聽說這事…好辦,陳年的舊檔里給抽了好幾份思想匯報,入黨申請書,帥朗如獲至寶一般揣兜里,連連稱謝,把王老師搞得好不納悶,實在想不通自己這個二道販子學生什么時候思想這么進步了,不過還記掛著帥朗張羅王家老爺子金石展的事,勤邀著帥朗中午一塊吃頓飯,這倒好,帥朗一瞅小學妹那萌萌的樣子,進步的事又暫且放過一邊了,滿口答應了,和王雪娜倆人在大學校園了遛達了一個多少小時,直等到下班,乘著王老師的車出了校園,赴家宴去了…………………………………………二十八曰,十一時四十五分結束的筆錄詢問…沈子昂標注上了筆錄的時間,叫著嫌疑人上前來摁手印,一個預審,兩個陪審,嫌疑人徐鳳飛機械地上前,在女預審員的指點下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沈子昂和范愛國互視了一眼,俱是有點憐憫的眼光打量著這位在金融界叱咤風云的徐鳳飛,此時頭干枯,雙眼呆滯無神,面色顯得暗,眼睛脹起了老大一個金魚泡眼袋,穿著看守所的桔黃服裝,再也不復傳說中千變美女的風韻。
“再稍等一等。”沈子昂示意了女獄警一句,看著徐鳳飛回坐到了椅子上,斟酌著語句說著:“徐鳳飛,對于你的犯罪事實,還有什么要交待的嗎?”
徐鳳飛搖搖頭,低著頭搖的,眼皮抬也沒抬,整個人沉浸在一種疲憊、絕望的感覺中,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生氣,本來入獄的時候還一直咬著沒有和盤托出,只不過預審員出示的端木界平的口供實錄成了催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提示你一下,你和端木界平倆個人合伙詐騙,已經認定的案件有九宗,涉及六個省,十個城市,歷時十六年,既然犯罪事實都已經交待了,那為什么還藏匿著贓款不聲不吭呢?吳蔭佑和王修讓的謀殺你并沒有參與,而且在找到王修讓埋尸地點一事上你還有立功表現,這些都可以成為減輕你罪責的緣由…如果藏匿的贓款也交出來,我相信法院是判決時一定會酌情考慮的。”沈子昂苦口婆心,已經記不起自己是第幾次在徐鳳飛身上下功夫了。
反應還是如出一轍,徐鳳飛頭也沒抬,囁喃地說了句:“我已經交了。”
“你上繳的僅有四千萬,和你交待的犯罪事實不相匹配,最早的幾起詐騙案我們暫且不說,寧夏6.29投資詐騙案,你們騙走當地市民的投資款達到一點七億;中山2.23投資詐騙案,初步查實的金額也有接近兩個億;跨國電信詐騙案更是一個大手筆,你們作為這個犯罪金字塔組織的最高層,到手的金額最少要有四個億吧?還有這一次,從農行騙貸騙走一點七億、從華銀小額貸款公司騙走斥借資金一點四三億,邰博文也能指認你就是他的上線,你覺得就四千萬能交待得了嗎?”沈子昂咄咄逼人,直視著嫌疑人,聲音越來越冷,威懾漸明。
卻不料,一直呆滯、木訥著的徐鳳飛慢慢地雙肩聳著,是在啜泣,是在抽泣,每每到了這個關鍵時候,徐鳳飛都是這種態度對之,范愛國好不失望,審女人有時候比審男人難多了,這不,又哭上了,哭起來就不停了,那位女預審也是職業病患者,看不過眼了,“啪”聲一拍桌子訓斥著:“怎么了,怎么了?哭什么?早干什么去了?多少人被你們害得家破人亡,你還好意思哭…我告訴你徐鳳飛,不把藏匿贓款交出來,你過不了這一關…”
沈子昂要攔沒攔住,這時候惡言相加恐怕要起反作用了,果不其然,女預審員這么大義凜然一說,那徐鳳飛作了,號陶大哭上,直嚎著:“…我真沒有了,我真的沒有了,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槍斃我吧,我真的沒有了,所有的錢都在端木手里……端木界平呀,你這個王八蛋,騙得老娘跟著你擔驚受怕十幾年,臨了了還讓老娘替你受這罪,老娘做鬼也不饒你…你們有本事為什么不審他,所有的錢都在他手里…你們沒事,欺負一個女人,呸…”
一會嚎哭,一會惡罵、一會又是捶頭頓足,沈子昂揮揮手,兩位女獄警架著人出去了,一路還能聽到徐鳳飛瘋似的嚎叫,又一次失望了,那位女預審員搖搖頭,看著審訊記錄,合起了夾子,疑惑地問著沈子昂道:“沈處,我覺得她身上沒有什么秘密了…一個女人到這份上已經是萬念俱灰了,要說她還會藏匿著贓款,說不通,在這個時候生存是第一位的,但凡有能夠減輕她罪責東西,她都會當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可我們審了幾次,您看…她似乎對此事也非常憤怒,我覺得可能她確實不知情。”
沈子昂和范愛國俱是點點頭,有同感,起身謝著這位,幾個并肩下了樓,出了看守所,上了車,分乘著車輛,范愛國直駛市公安局的刑偵技術研究中心,這個單位掛靠在網警支隊下管理,主要涉及的是些痕跡檢驗和刑偵器械的儲備,不一會兒到了目的地,下車的時候老范看沈子昂從沉思中清醒壹了,這才小心翼翼問著道:“沈督,我怎么覺得這事有點空穴來風呀?再說就即便是端木藏匿著贓款,他要藏到國外,我們可還是拿不到。”
“不一定要拿到,但總得有個結果吧?”沈子昂邊走邊道了句。
“人都自殺了,還要什么結果?”老范迷懵了句。
“人能自殺,錢不會自殺吧?徐鳳飛手里還留了四千萬,可你知道端木手里有多少,十幾張銀行卡存款不過三百多萬,光上個月從農行和華銀手里就騙走三個億,就即便我們起獲不回贓款,也得知道確切的下落呀。”沈子昂道。
又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明顯看得沈子昂似乎比抓端木那個時候還要愁,上了四樓,敲響了行雙成的辦公室門,一進門,行雙成領著兩人落座,沈子昂直入主題問著:“小行,分析了一周了,結果呢?”
“經偵、技偵、我們網警再加上刑偵一共九個人…分析的結果是…”行雙成翻著資料,找出一摞來,遞給沈子昂,小心翼翼地道:“沒…沒有什么結果。”
生怕沈子昂大雷霆,卻不料一切仿佛都在沈子昂預料之中似的,沒火,面無表情地問:“疑似的呢?”
“那就太多了…您看,從他最后一次談話中能涉及到的地點很多,比如說這個‘他的出生地,一幢米黃色的小樓,在院子里搭的葡萄架下,聽著東方紅、太陽升的組歌’。還有這個,離勞改農場十公里的地方,是他的遇難地,也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個地方。還有,欒山縣他父母的合葬地也提到了。還有,他說死后想葬到邙山公墓,是不是也有點意思,為什么非要偏偏選葬在邙山公墓…”行雙成不確實地說著一周的研究成果。
“你瞎掰吧你,生在蘇杭、死在北邙,誰不知道邙山是塊風水寶地。”老范駁斥了句,引得行雙成撇嘴有點不好意思,沈子昂卻是直盯最后一個關鍵:“那宋詞,你不覺得它來得太突兀了嗎?”
“我正要說這詞呢,就這詞里的貓膩最多,這是北宋蘇東坡懷念妻的一詞,說起來他念這詞思念父母倒也說得通,不過我們經過研究,公安大學剛畢業的一位我同學提示說,這里面有密碼。”行雙成來勁了,兩眼炯炯有神道,見得倆位都被鎮住了,于是掰扯著:“您看啊,把這里面的數字抽出來,十年生死兩茫茫,惟有淚千行、明月夜…有可能代表,1o、o2、1ooo、15等多個數碼組合,會不會這是一組什么密碼呢?就像達芬奇密碼一樣。”
“哦喲,娃呀,你少看點諜片啊,這不瞎扯么。”老范啞然失笑了,沈子昂也笑了笑,覺得匪夷所思了,不過還是夸獎道:“有想法,有想法說不定就有辦法,還有呢?”
“還有就是在這詞里能標明的地點,好像也是墳塋,比如‘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比如‘明月夜、短松岡’,都是說墳地,我覺得他埋在墳地里的可能姓非常大,那地方隱敝呀?”行雙成大眼瞪著無辜地道,范愛國撲哧聲笑了,眉眼擠在一起。
沈子昂笑了笑,知道大家的思路恐怕碰撞到了一起了,其實最初的懷疑就在墳地里,有鑒于此,從火化到遷墳到安葬都有外勤一路隨行,特別是欒山縣端木界平父母的墳地,還動用地方派出所的力量徹查了一翻,查的結果是這一點疑慮基本可以打消了,除非端木死死后再把東藏省進去墳地里,可能嗎?似乎說不通。
沈子昂也知道,現在的難點是根本無法確定下落,甚至于查得越久,對當初設想端木會把藏匿地點透露給帥朗一事越來越懷疑。幾個人扯了一攤,俱是廢話,快到午時時候沈子昂坐東,請了原專案組那干干活的年青一頓,本來也想想清續兵和刑偵上那幾位外勤的,卻不料那幾位又有新任務了,根本抽不出身來,即便是飯桌上,大家對這事也討論了不少,不過結果和行雙成動腦筋想得一樣:沒有結果。
飯后,沈子昂單人駕車,趁著還沒有上班的時間,駕車直驅森島別墅區,在這個別墅林立的區域里呆了很久,不過好像不是在找一個不確定的地方,而是進了一幢別墅,呆了兩個小時過了上班的時間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