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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開門見黑

  李曉峰抵達維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這個年月的火車,速度不是一般的慢,上午出發到晚上才走完這一百多公里的路,甚至就這還是專列,其他普通列車如今在停在路上讓車呢!

  作為志愿軍的總政委和后勤總司令,從五月十五日開始,這一萬六千人的吃喝拉撒和思想動態都歸他負責。實話實說,參加革命一年多以來,這還是某人第一次獨當一面,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了小斯、斯大林他們的辛苦。

  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雖然進入芬蘭的志愿軍連同紅鷹團一起才一萬六千人,但這一萬六千人的衣食住行都是事兒,稍微出一點兒紕漏,就可能影響全局。

  “炮彈錯了?”聽了手下的匯報,某人嘖了一聲,不可思議地問道:“炮彈怎么會出錯?”

  在志愿軍第二師(也就是圖哈切夫斯基紅八軍一部)原本的炮兵團的基礎上,中央為了增加志愿軍的戰斗力,特意組建了一個炮兵旅,下攜三個炮兵團,裝備了三種口徑的火炮,包括1909式76毫米山炮36門,1910式105毫米加農炮24門,以及1909式122毫米榴彈炮24門。

  應該說這個炮兵旅還是相當強大的,但出現的問題也讓人哭笑不得。1910式105毫米加農炮應該算這其中射程最遠的壓制火炮,比神馬76毫米山炮威力大得多,但偏偏后勤部門的人就給這種加農炮配發了一種完全無法使用的彈藥,那群傻瓜將1909年式施耐德105毫米山地榴彈炮的彈藥發了過來。

  這兩種彈藥雖然都是105毫米口徑。但是完全不通用。等于是說志愿軍威力最大的壓制火炮還沒上戰場就先廢掉了。這種錯誤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把這批炮彈退回去?”

  李曉峰白了這貨一眼。心說你還真是老實,退回去調換能用的炮彈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某仙人知道不能這么干。從彼得格勒通往維堡的交通線路運力十分緊張,調度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連軸轉。這時候將幾車皮彈藥往回調,不是增加交通線路上的負擔么。

  “通知紅軍總后勤部,告訴他們炮彈不對,讓他們趕緊地將能用的炮彈送過來!”李曉峰很不客氣地說道。

  “那這批炮彈呢?”

  李曉峰又看了這個傻瓜一眼:“暫時存入倉庫,等合用的炮彈送到了。到了運力緩解的時候,再還回去。”

  這個參謀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從他的眼神中,李曉峰不難看出迷茫和驚訝。對此,他只能說這孩子太老實了,根據他跟紅軍和蘇維埃有關部門打交道的經驗來看,先退炮彈絕逼是找不自在。那群官僚主義氣息嚴重的家伙收回炮彈之后,肯定要倒打一耙,不會承認是他們出錯了,反而會將所有的責任都往志愿軍方面推。

  扣下這批炮彈。就等于掌握了打臉的證據,一旦那群貨唧唧歪歪的不配合。李曉峰立刻就可以拿著相關證據去導師大人那里打小報告,虐死這幫二貨。

  也許有的同志會說,這尼瑪也太官僚主義了吧?沒錯,俄國不管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是這么官僚主義。十月革命勝利之后,隨著蘇維埃政權的建立,雖然開除了一部分沙俄舊官僚,但是不管是列寧還是托洛茨基都不可能一舉將所有沙俄時代的“公務猿”統統開除了賬。

  導師大人和二導師都沒有這么二,將所有的官吏全部趕回家,固然是完成了大掃除,固然是達到了革命的純潔性,但是那么做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就擺在了面前,國家機器完全癱瘓了,誰來維持政府的正常運轉,誰來辦事?

  所以當時的做法是,清除了領頭掌印的,取代他們職位的是先進的老革命家。下面辦事的人,除了一部分成分實在太高,或者有反革命傾向和干脆就是反革命的家伙,大部分都保留了下來。

  這么做肯定是迫不得已,不管是導師大人還是托洛茨基都知道這絕對是存在問題的,但是沒有辦法,黨內可用的人才實在太少了,哪怕是從1917年開始黨員呈現爆炸數量增長,但是其中忠心可用的人才實在太少,不足以一比一的去替換沙俄留下的舊公務猿。

  所以只能用老革命當領導當帶頭人,牽頭搭架子,先湊合著把國家機器支撐起來。剩下的事情等一邊革命一邊慢慢想辦法吧!

  問題是,官僚主義這玩意兒真心是會傳染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老革命都有著崇高的覺悟,黨內之前扯皮打嘴炮的事兒就不少,學習了沙俄時代先進經驗之后,這幫貨中的一部分開始變得愈發地讓人厭惡了。

  辦事拖拖拉拉踢皮球,那根本就不叫事兒。更可氣地是這幫貨十分擅長于推卸責任,一不留神你就得為他們犯下的錯誤擦屁股和買單。領教過他們厲害的李曉峰自然的要提高警惕。

  果不其然,后勤部的這幫孫子一開始根本就不認賬,張口閉口打官腔,愣是說李曉峰搞錯了。直到某仙人帶著證據去列寧那里狠狠地告了一狀,才讓這幫貨老實一點。

  可以說李曉峰進入芬蘭之后,開門就沒遇見好事,當然,跟國內的這些官僚相比,外國的政客也不是什么好鳥。庫西寧這個貨一如既往的不給力和扯后腿。按照中央的要求,這個貨應該在科沃拉打一場轟轟烈烈地阻擊戰,盡量的為志愿軍多爭取一點兒時間和空間。

  可是這個貨倒好,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口號更是喊得震天響,什么與科沃拉共存亡啦,什么誓死不退啦。不過等白軍一到。這個貨的部隊簡直跑得比兔子還快。幾乎是拱手將科沃拉送給了敵人。

  丟掉了科沃拉還不算完,這個貨帶著他的部隊一股腦地就涌進了維堡,沿途這上百公里根本就沒想過要抵抗,連做樣子的抵抗都沒有。直接導致了白軍兵不血刃地就開到了拉彭蘭塔,幾乎就到了維堡的鼻子底下,根本就沒給志愿軍任何準備的時間。

  “敵人昨天進行了兩次火力偵察,雖然規模不大,但可以預計即將在近期對維堡發動總攻!”任輔臣陰沉著臉看著庫西寧說道。

  任輔臣之所以對庫西寧沒有好臉。倒不是他鄙視某人不會打仗。在這方面中國人一貫厚道,哪怕瞧不起這貨,也不會當面表現出來,至少面上是會給庫西寧留十全的面子。

  之所以好脾氣的任輔臣對庫西寧一肚子火氣,主要是這個貨太奇葩了。潰退下來的芬蘭赤衛隊逃到維堡的時候,本著階級情誼,任輔臣盡可能的照顧了這些逃難的兄弟。可誰知道庫西寧不光不念好,反而東挑一個刺,西找一個茬子,還頤指氣使的命令任輔臣干著干那。

  這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庫西寧抵達維堡之后,一不組織收攏軍隊。二不加緊備戰,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打擊反革命份子上。這貨將所有失敗的責任全部都推到了“反革命份子”身上,斷言芬蘭革命之所以遭受重大挫折,主要的原因是兩條:“第一,就是反革命份子的破壞;第二就是德國帝國主義軍隊的干涉。”

  至于誰是反革命份子,庫西寧雖然沒有明著說,但意思也是非常明確——紅鷹團就是反革命份子,斷言紅鷹團已經跟資產階級同流合污,就是人民的敵人!

  本來駐扎在芬蘭的這幾個月,紅鷹團跟周邊的群眾關系還不錯,至少算得上和睦。但是庫西寧一來,就大搞批判,大搞株連,凡是跟紅鷹團關系好的,跟紅鷹團有密切接觸的都是反革命份子。把好好的一個維堡攪和得雞犬不寧。

  你說說,換你是任輔臣,能對這種貨有好臉色!

  會議室里除了任輔臣,志愿軍的高層,包括葉戈羅夫、圖哈切夫斯基和某仙人都在,對于任輔臣反映的消息,都在默默地思考對策。其實也沒啥好思考的,戰略縱深已經沒有了,只能在維堡周邊地區打一場碰頭戰了。

  在其他人都在思考怎么打這場碰頭戰的時候,庫西寧大言不慚地就開口,一張嘴就把矛頭直指紅鷹團:“之所以我們現在的形勢會如此的被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紅鷹團貪生怕死作戰不利!”

  這條結論下得那個言之鑿鑿,下得那個鏗鏘有力,仿佛丟掉大半壁江山,丟掉赫爾辛基的不是他庫西寧不是赤衛隊,反而是從來沒有參戰的紅鷹團。實話實說,在場的其他人都是一愣,不明白這貨又在發什么瘋!

  任輔臣實在是忍無可忍,駁斥道:“奧托.維里格里莫維奇同志,你這是什么意思?芬蘭革命蒙受損失和挫折我們也很痛心也很同情,但是將所有的責任推到沒有參戰的紅鷹團身上,您不覺得這…這也太牽強了嗎?”

  “一點兒都不牽強!”庫西寧冷哼了一聲,大聲指責道:“正是你的紅鷹團貪生怕死畏敵怯戰,讓我們赤衛隊單獨面臨白軍和德國鬼子的雙重打擊,這焉能不敗?尤其是后來的科沃拉之戰,你明知道我們寡不敵眾卻依然按兵不動,這不是見死不救?”

  任輔臣被這貨的無恥言論氣的都說不出話來了,庫西寧卻認為他好欺負,隨手又扣了一頂大帽子上去:“為什么紅鷹團會犯下這一系列不可饒恕的罪行呢?其根本原因就是他們早就投靠了資產階級,甘當資產階級的走狗!我強烈地要求,立刻追究他們的責任,將這些革命的叛徒統統正法以謝天下!”

  這話可是殺氣騰騰,一時間讓葉戈羅夫和圖哈切夫斯基都傻眼了,這兩位真心不知道后面有多深的內幕,更沒有想到,還沒跟敵人交手,內部就先要內訌了。

  不過沉默卻沒有持續多久,一只懶洋洋的某仙人終于說話了,只見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以前聽人說拉不出屎怪地球沒有引力。我還以為這就是一個笑話。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見識到了真實版本!”

  庫西寧一直就在防著某仙人。之所以一上來就咄咄逼人拿紅鷹團開刀,就是想敲山震虎,就是要給某人一個下馬威。剛才見某人無動于衷,他還以為自己的策略見效了,心中不免還有些得意。誰知道某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能氣死他,那話擺明了就是說他無能!

  “你什么意思?”庫西寧暴跳如雷的問道。

  李曉峰站起來橫了他一眼,破口大罵道:“老子的意思就是。你這個革命的罪人給老子把臭嘴閉上,這里沒有你說話的資格!”

  庫西寧驚呆了,張口結舌地說道:“你…”

  “你什么你!”李曉峰又給他吼了回去,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也好意思在這里大言不慚地評價什么,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也都清楚,葬送了芬蘭革命大好局勢,讓形勢壞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就是你。正是你的無能才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在批評別人之前,你首先要做的是自我批評!我如果是你這個熊樣,早就自裁以謝天下了!”

  劈頭蓋臉的一通大罵。讓任輔臣心里那個舒服啊!他覺得還是安德烈同志明斷是非,這個芬蘭的鳥人。忒不是東西了!

  不過李曉峰還沒有罵完,雖然列寧要求他忍耐,但是忍耐不等于人家打了你的左臉之后,還要將右臉伸過去再讓人家來一下,更不是忍氣吞聲任由對方蹬鼻子上臉。一些枝梢末節芝麻綠豆的小事上,李曉峰可以忍耐,但是在原則性問題上,你讓他忍耐?嘿嘿,他會說:“我忍你老母啊!”

  而現在庫西寧像一條瘋狗一樣狂咬紅鷹團,將臟水臭水一股腦地往紅鷹團上潑。在李曉峰看來,這是絕對不可以退讓的原則性問題!完全不可以忍耐!

  為什么呢?讓我們來分析一下庫西寧這么做的根本原因。其實很明顯也很簡單。隨著一連串的慘敗,庫西寧的個人聲望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不客氣地說,他的聲望已經跌落到了谷底。在芬蘭社會民主黨內部,要追究他的責任,對他的不信任已經經過了發酵期,開始顯現出威力了。

  可以說,這一段時間庫西寧的日子絕逼是不好過的,如果不想倒臺,如果不想就這么灰溜溜的結束政治生命,他必須要自救。那怎么自救呢?

  方法有兩個,最好是能立刻打一個翻身仗,挽回大廈將傾的危局。這個辦法自然是最好的,問題是,他庫西寧能做得到嗎?他有這個能力嗎?

  無疑是沒有的,有的話,他早就做了。正是因為庫西寧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所以為了自救他必須另辟蹊徑。

  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另辟蹊徑,政客們都會一招轉移視線。遇上了實在不能解決的問題或者困難時,就用得上這一招。故意制造或者尋找一個更能吸引眼球的矛盾源,集中全部火力向其猛攻,要用歇斯底里的憤怒和撕心裂肺的吶喊,以及不分青紅皂白的詆毀去搞臭目標,不將群眾的視線轉移過去決不罷休。

  而現在,庫西寧就用上了這一招,他自認為找到了一個最好的靶標——紅鷹團。之前社會民主黨跟紅鷹團的關系就緊張,為了北方工業公司的問題雙方都直接動手了,可以說芬蘭赤衛隊最討厭的是白軍,其次就是紅鷹團。

  而且庫西寧還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紅鷹團在為資產階級走狗賣命!這簡直就是罪大惡極!

  當然,庫西寧選擇性地沒有告訴他的黨員,北方工業是資本家企業不假,但生產的武器卻是裝備給了無產階級的軍隊。

  成功的挑動了矛盾之后,庫西寧是再接再厲,十分隱蔽的就把戰敗的責任扣在了紅鷹團上——他們不支援我們同白軍戰斗!他們見死不救!他們還保護資本家的企業給我們背后插刀!革命之所以會失敗,根本原因就是在紅鷹團,他們必須為此負責!

  不得不說,庫西寧的計劃很陰險,他確實成功的激化了矛盾轉移了視線。還能狠狠地坑一把老跟他作對的紅鷹團和北方工業公司,如果能乘熱打鐵,他未嘗沒有涉險過關的可能。

  但是,李曉峰看穿了他的陰謀,他才不會幫庫西寧去背黑鍋,更不允許這個混蛋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

  “作為俄國人民志愿軍的總政委,我認為芬蘭革命遭受重大挫折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指揮和領導失誤!作為總指揮庫西寧同志的工作一塌糊涂,不顧我們的警告,一意孤行!錯誤的發動軍事進攻,在慘敗之余又不懂得自我檢討,更不能聽取其他同志的正確意見,這才一敗再敗!”

  李曉峰當天就在志愿軍和芬蘭赤衛隊聯席會議對庫西寧大批特批,直接當著眾人的面,拆穿了這個貨的陰謀。

  他最后總結式的說道:“我認為,庫西寧同志很有必要立刻進行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評,深刻的檢討他所犯下的罪行!”(

大熊貓文學    天兵在1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