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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適  花靈…飄忽的聲音。

  嗯…我要吃全世界最酸的優格…

  花靈,起來!聲音仍是飄忽,但蘊含著深深的不耐煩。

  給我吃…哎唷!誰打我?淚汪汪中。

  花靈醒了,但發現自己輕飄飄得就像沒醒。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夢中夢?所以她其實沒有醒來,只是從夢里的另一個夢中轉醒而已…吧?!噢,好亂,奇怪的想法把她整顆腦袋弄得更糊了。

  別裝死!季如繪飄到花靈面前。

  誰在裝死?!咦,莫非我死了?花靈喃喃自語。

  我猜,這叫靈魂出竅。季如繪道。

  花靈好不容易終于能睜眼看清眼前的事物,正想回季如繪些什么,但當她發現自己看到什么之后,唯一能發出的就是尖叫——“鬼啊!”

  對,就是見鬼了!她看到季如繪穿著白衣,臉上沒有任何血色,而且身形半透明,還飄在半空中,就差幾點鬼火在她身邊繞了!

  “鬼你個頭!”冷冷回道。

  花靈以為自己發出的聲音不只可以叫破喉嚨,更可以把天空震塌一半,但卻發現連自己的耳朵也聽不到自己的尖叫。

  “我聾了?怎么會!”

  “你沒有聾。”

  “那我是怎么啦?”

  “你只是笨,不是聾。”季如繪修理人毫不客氣。

  “喂,季如繪,你能不能偶爾別那么討人厭?”花靈抗議。

  “如果你不堅持耍笨的話。”季如繪道。

  花靈在她說話時,終于注意到其實她并沒有真正聽到季如繪的聲音,而是透過一種意念的傳達,了解對方在說什么。因為季如繪根本沒有開口,可她就是知道季如繪“說”了什么。而自己雖然有開口,但聲音并不是從嘴里發出的。

  也就是說,此刻、現下,她們所處的形態,讓她們無法發出真正的聲音。

  “我們…現在…是不是沒有在自己的身體里?”她看了看上下左右,全是無止境的黑與空,她們正飄在一個不知名的黑暗空間里;又看了看自己呈現半透明的手,竟是跟季如繪相同的鬼樣。終于有了覺悟。

  “恐怕是如此。”

  “怎么會這樣!”

  “你不會以為我能提供答案吧?”季如繪翻了下白眼,不讓花靈繼續在這個無用的話題里大驚小怪。在花靈開口前,伸手指向左邊一個微弱的灰白光點。

  花靈看將過去,立即驚呼出聲——

  “周夜蕭!”形隨意動,她轉眼間已飄向那光點,以為可以碰到他,卻冷不防被那光圈的力道甩飛——“啊!”

  幸而在她飛經季如繪身邊時,被季如繪伸手抓住她,不然的話,天曉得她會飛得多遠!

  “咦,為什么你抓得住我?可我卻抓不住——”花靈發現一個重大的問題。當她伸手要抓住季如繪的手時,卻只抓到了空氣!“是你成了空氣,還是我成了空氣?不對啊,既然我們現在都是靈魂,為什么你可以抓住我?”

  “不知道,現在也不是探討這個的時候。”季如繪放好她,接著道:“我醒來好一會了,我猜,我們的靈魂被人禁錮在一個空間里,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了。”

  花靈想了想,好一會才想起上次清醒時的記憶——

  “我們好像抵達殘蓮島之后,就失去了一切意識,對不對?”

  “沒錯。這表示,有人控制了我們的身體。若不是需要我們的靈魂做些什么,就是必須控制我們的肉體做一些什么。”季如繪只想到這兩個可能。總而言之,她們的處境都很不妙。

  “一定是那些花家長老搞的鬼!”花靈突然想起上回與周夜蕭一同落難,被那些花家瘋狂長老們施咒控制的事。那時的感覺,跟現在好像。“完蛋了!以花吉蒔的態度來看,這次是不能指望她來救了。搞不好最后她與花家長老大會師,一同把我們煎煮炒炸掉,認為這樣就可以守住千年咒愿救盛蓮!這種情況下,即使你家那口子是皇帝、我家這口子是富甲天下的大富翁,都也只是平凡人而已,救不了我們的。”

  “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自救。”季如繪堅定道。

  “怎么做?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花靈抓頭哀嘆。

  “來。”季如繪率先向周夜蕭的方句飄過去。

  “你發現了什么?”無計可施的花靈當然只能乖乖跟隨,雖然雙腳在這里起不了作用,但人總是習慣的動物,還是以行走的姿勢移動。

  “你覺得,那里像不像是一個出口?”季如繪繞著灰白色的光圈走了一圈,最后指著周夜蕭頭部上方一個三十公分大的黑色圓圈問道。

  “看起來像是宇宙黑洞。”花靈點點頭。“你是不是認為,這個黑點,是這個密閉空間里唯一的出口?”

  “看來是如此。”

  “可我們無法進入光圈里啊!”花靈為了證明,再度伸手碰光圈,當然立即被光圈給甩得遠遠的!

  這次由于季如繪站在另一邊,沒法抓住她。所以花靈只好有多遠就飛多遠,整個人飛成天邊的一粒星星,好久之后才回來。雖然有點慘,但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證明這個空間是有極限的,她是撞到了邊,才被止住,并彈了回來。

  “為什么這個光圈會罩在周夜蕭身上呢?”花靈想著。“而且他的靈魂也是昏迷著的。她們想對他做什么?”

  “會不會,那些人需要的是我們的肉體;而他,則是連靈魂也得在咒法里派上用場?”季如繪猜想著。

  “很有可能。雖然不知道我們昏迷了多久,但肯定是時間不多了。季如繪,我們必須盡快想辦法脫困。如果這個黑洞是唯一的出口,那我們就得突破這個光圈。你碰到這個光圈,也會被彈走嗎?”花靈問。

  季如繪看了她一眼,伸手探向光圈,她沒有被彈走,但是卻也探不進去。

  花靈苦笑:

  “雖然待遇不同,但似乎都是束手無策呢…”

  季如繪沒應她,只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若有所思…

  “噗!”靜謐而莊嚴的空間里,突然有人嘔出一口血。

  “容長老!”有人驚呼。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容長老!”坐在她下首的紀長老緊張地問。別人或許不明白為什么容長老會在施法過程中吐血,她卻是知道的,想必是被困在咒術里的靈體沖撞到了。

  此刻她們八大長老圍坐成一組陣形施法,這是個困咒。主要是圍困住花靈、季如繪、周夜蕭的魂魄,只待今夜子時,最適合施法時刻的來臨,到時她們便可以操縱這三個人,共同完成第二個千年咒愿,讓千年咒愿再度保護盛蓮度過第二個平安的千年。

  經過兩千年時光的汰洗與退化,她們這些神巫族的后裔,不管如何修練,也修不到當年先祖們的通天神力。所以她們以命施咒,雖然咒力無法涵蓋全千炫大陸,但相信是足以守護盛蓮的!

  八大長老帶領著與她們站在同一邊的花氏子弟,正莊重地靜坐在隱神殿里的蓮臺上。八個長老分工明細,下面的子弟護法助咒,只為將眼前的情勢穩定住,只待過了今日子時,一切也就底定了。

  而容長老是眾長老里靈力最強的人,所以由她這個支系去做最重要也是最危險的工作——攝取花靈、季如繪的靈魂,并負責禁錮。而至于周夜蕭,則早在去年便已經被她們牢牢掌握了。中間雖然經歷了以花靈的血液來喚醒周夜蕭的意外事件,但這改變不了什么,周夜蕭的心魂依舊是她們囊中之物,他已經被下了死命咒,誰也拯救不了,就算這次的咒愿里派不上用場,他也活不了了。

  周夜蕭對盛蓮王朝而言是個禍害!這是富天虹所堅持的。

  理由不止于遺讖上所示,即使周家兄弟對盛蓮國的咒愿沒有任何危險性,富天虹也會想盡辦法除去他!

  頌蓮王是盛蓮國未來的希望,是上任蓮帝心目中第一傳位人選,她的能力卓絕、威勢天生、果敢強悍,要不是遇見周氏兄弟,讓周氏兄弟毀了她,那么今日的盛蓮,將會在她的帶領下,成為全千炫大陸最強盛的國家!

  富天虹深信上任蓮帝之所以最后還是傳位給男帝,除了一點點親情上的私心之外,頌蓮王那些年的荒唐作為,甚至與皇室對峙的無禮行止,也讓前蓮帝不得不將她排除在帝位的選擇之外。畢竟身為一國之尊,冷靜堅忍是最重要的,而頌蓮王的壞脾氣、輕易為了男人而沖動做出種種瘋狂舉止,絲毫不顧后果,教人皺眉。性情如此張狂,不知節制的人,誰敢將江山寄托予她?

  富天虹一直認為頌蓮王才是盛蓮未來的希望,軟弱的男帝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短暫的過渡,即使男帝的軟弱只是表相,但對富天虹而言差別并不大,男人就是男人,更何況是一個被架空的男人,再怎么厲害也是有限的。等男帝遠嫁它國,頌蓮王就能理所當然地登基,成為盛蓮一代圣君!

  前提是——周家兄弟必須消失于頌蓮王的生命中。

  周家兄弟身上有一種讓女人瘋狂的力量,從她宗族侄女富裕琴身上就能證明。這周家兄弟,分明是生來毀滅女人的妖孽!迷上他們的女人非瘋即狂、不死則傷。趁這次千年咒愿事件,無論如何,周夜蕭不能活,他的生命已經注定為盛蓮奉獻了。

  “容長老,有什么問題嗎?”富天虹聽到神殿中心有動靜,走進來問。

  “沒有太大問題,可能是花靈正在試著破壞血凝結界。”

  “一個被控制的靈體,竟還能傷到你,你們真能控制住她嗎?”富天虹嚴肅問著。現在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她斷不容許有任何失控事件。只要挨過今夜子時,盛蓮就會有光明強盛的未來,為了這個理想,她努力了一輩子,眼下就要實現了,不能有意外!絕對不允許有意外!

  “當然能!她雖是花家嫡女,但那也是千年以前的事了,自從她那一系出走之后,從此變為凡人,身體與靈魂都沒有被靈力鍛煉過,縱使身上的血液還能起一點作用,其它卻是不行了。她雖能傷我,但也就僅止于此了,不會再有更多。”容長老傲然說道。

  “只要她不會掙脫出你的控制即可。我們需要她的身體祭祀…對了,那個季如繪呢?如果長老推算得沒錯,她應是巫師的后代,其能力…”

  容長老不悅地打斷富天虹的質疑——

  “巫師的能力從來就不及神師!光是花靈就無法翻出老身的手掌心了,更何況是她!倒是你,富大司徒,別忘了花靈與季如繪的身體還在蓮帝手中沒交出來,如果不能及時取得她們的身體,到時子時一到,又得費一番力氣,若是誤了時辰,或需要我們這些人分出靈力去運出她們的身體,恐怕會有變數!”

  “放心,我的徒弟帶領了一批身手最高強的死士埋伏在殘蓮島,她們會準時將花靈兩人的身體取來放到祭臺上。如果遇到違抗,不管是誰,殺!”柳綾之是她最死忠的追隨者,也是她最得意的媳婦,更是她為頌蓮王儲備的能吏,她相信外面的一切都會順利的。

  “如果違抗的是頌蓮王呢?”容長老冷問。

  “她嗎?”富天虹篤定一笑:“如果沒有意外,她現在應該已經被困在一處安全的地方睡著,直到明日才會醒過來了。”

  “你確定?”容長老問。

  “不信?那你不妨使用靈術探探看。她人在殘蓮島,她的氣息一定是非常微弱,而且沒有動靜。”富天虹肯定道。

  富天虹既然能從三十年前就開始了千年咒愿的布局,頌蓮王身邊自然埋有她派出的暗棋,就待最關鍵的一刻發生作用!而這些暗棋,已經交由柳綾之指揮。

  當蓮帝與頌蓮王還在對峙中,無法取得一致的意見時,情況自然陷入膠著。自從登上殘蓮島之后,花靈與季如繪的昏迷,讓頌蓮王以外其他原本還算冷靜的人都失控了!蓮帝當機立斷,派出百名死衛牢牢護住兩人,退回戰船上。而頌蓮王雖然是站在與富天虹相同的立場——認為千年咒愿應該繼續下去,但當她發現周夜蕭終究得獻祭之后,她整個人已然無法冷靜!

  為什么?!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這對兄弟過不去?解咒也是死,護咒也是死!他們什么也沒做,而如今子熙已經被犧牲,剩下夜蕭一人,還要將他趕盡殺絕!天理何在?簡直欺人太甚!

  而花吉蒔也非常痛苦。雖然她傾向護咒,因為這是兩千年前花家先祖們為守護這塊大陸所做的事。身為神巫族的后代,有責任繼續這份護咒的事業,并相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盛蓮的明天會更好…但當所有的儀式都以血腥呈現,當必須犧牲的,不再止于心甘情愿的花家族人,還包括更多名無辜墨蓮,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逼迫為了天下奉獻出自己性命…

  這是不對的!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誰都沒有權力加以剝奪,就算是背負著“拯救蒼生”這樣的大帽子,也是不對的!所謂的犧牲,不就是一種心甘情愿嗎?如果不是出自心甘情愿,就是殘暴的剝奪!

  她身為盛蓮國師,花家歷代承擔著為萬民祈福的責任。既是所為萬民,就不該有分別心,每個人的社會地位或有不同,但人人都擁有生存下去的權利!神靈的庇佑應是全面的,就像太陽的存在,不是為了某部分人而存在,它甚至也不是為了人類而存在,大地上的一草一木,都有資格得到陽光的恩澤,誰也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

  那么,她這樣做,是對的嗎?

  兩千年前施下的咒愿注定解開了,而富天虹與花家其他長老們,自封于地下神殿,正在為今夜子時立下新咒而努力著。她們不顧一切地要執行這個任務,絲毫沒有任何疑慮,從不擔心自己是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如此的勇往直前,若是錯路,將會使盛蓮萬劫不復!她們哪來的信心相信自己絕對正確?

  舉棋不定或許流于懦弱,但一意孤行的偏執,恐怕就是危險了。

  她該…怎么辦!

  她是想守咒的,但如果守咒只能以大量的血腥去達成,這樣的咒愿…不可能會讓盛蓮更好!當神圣的咒愿染上屠殺的血液,就會變成邪惡的詛咒,她身為花家繼承者,對此深有領悟,所以無法相信富天虹所執行的咒愿,會達成兩千年前的效果。

  但她能怎么辦呢?她只能一籌莫展。

  比起富天虹準備了數十年,她,一個在這三、四天才發現千年咒愿崩解的人,都還沒完全接受眼前的混亂,又怎么來得及找出恰當的方法去守護或繼續這個咒愿?長老們又都已倒向富天虹,她一個人孤掌難鳴,束手無策!

  她無法接受富天虹的辦法,但她是想守咒的。這該怎么辦呢?

  “姊!”花詠靜突然跑進來。“不好了!”

  “怎么了?”

  “他們,墨蓮…墨蓮男人暴動了!”花詠靜驚慌叫著。

  “為什么會暴動?你在墨蓮那邊說了什么?”花吉蒔驚叫。

  “我什么也沒說啊,我只是去義診。”花詠靜冤枉地叫著。“才幫幾個人看完病,就聽到有人在說軍隊要屠殺墨蓮,然后人群里就暴動了!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拿到武器的,突然就沖出關住他們的山洞,誰也攔不住,現在外面都亂成一團了…”

  “蓮膧呢?快通知她!”花吉蒔忙要往外沖。此刻她們暫住在殘蓮島的官府里,她知道蓮膧此刻一定守在周夜蕭身邊,所以腳步不遲疑地往后院跑去。

  花詠靜苦苦在后面追,終于將人撲住,大叫道——

  “姊!我還有第二個消息要告訴你啊!”

  “花詠靜!你放手!想說什么不能路上說嗎?眼下情況緊急,快放手!”花吉蒔氣急敗壞。

  “你不用去了!第二個消息就是頌蓮王與周夜蕭都不見了!”

  “什么?!”錯愕!這怎么可能?!

  “我們還是快去船上找蓮帝吧!外面的暴動一定要盡快阻止,不然會造成很多傷亡的!”花詠靜不理會花吉蒔大受打擊的表情,拉著她,開始往外跑,沖進暴雨中,往碼頭的方向奔去。

  “我會死,一定會死…”花靈奄奄一息地哀嘆著。

  “在死之前,再撞一次吧。”季如繪說道。

  “沒人性的家伙!就算不顧念我是你同學,好歹也是你同鄉,你就這么鐵石心腸地想看我一命嗚呼啊!”花靈嘴上念歸念,還是乖乖地爬回灰白光圈那邊,繼續著不知道有沒有用的碰撞。

  雖然不知道這樣撞有沒有用,但這卻是目前唯一的方法。季如繪發現她可以碰觸到那光圈,不會被反震,而花靈卻不行,只要稍稍一接近,就會被甩得老遠。對她而言,這光圈像道墻;可花靈卻說,這只是一道帶電的光幕。

  她猜,這個光圈忌憚著花靈的接近,那么也許這就表示了花靈對它是有威脅性的。所以季如繪抓著花靈,在她背后施力,讓花靈不斷地接近光圈,希望能打出一個缺口,每當花靈被那力道甩開時,她就負責接住她。

  花靈覺得那個光圈像是通了高壓電似的,她每次碰到都懷疑自己被電成黑炭了——幸好她的肉體沒在這兒,不然一定會傳出陣陣烤肉香的。當她一次又一次的碰撞時,雖然不會痛,但對她的靈魂卻有所損傷;當光圈的某一處被她撞得愈來愈薄時,她發現自己的靈體也變得更淡了,而且精神也漸漸不太能集中,但無論如何還是得強打起精神,如果結局是所謂的魂飛魄散,那就要散得有代價。

  這里是盛蓮,是女人得自己當英雄救美的地方——也就是自救啦!她第一千遍告訴自己,然后,認命咬牙地讓季如繪抓著她撞——

  花靈不知道,她每撞一次,都會使得維持這個結界的容長老吐血一次,隨著容長老的元氣大傷,她所能施出的咒力,也逐漸無法支持——

  “噗!”又是一大口血。

  “長老!”眾人驚呼。

  “別管我,花晴、花云、花文、花華,停止你們那邊的工作,立即過來助我維持困咒!”容長老一把揮開旁人的扶持,厲聲命令著:“還有!將蓮臺上的法劍取來!”

  “但長老,這樣一來,周夜蕭恐怕會醒來——”四人雖然立即過來,但同時也說出她們的憂心。人手畢竟太缺乏了,神殿里只有九十九個花氏族人根本不夠用,尤其靈力最強的宗族長與花詠靜都不在這里主持的情況下,她們必須耗費的心血精神更多,多到幾乎已經難以負荷了!她們八個人長期負責封鎖周夜蕭的靈魂,雖然如今周夜蕭在長時間的禁錮下,就跟死人一樣的容易控制,但在咒愿還沒完成之前,她們都要非常小心,不能讓多年的準備,毀在一時的小疏失上。

  “他還能醒來嗎?就算醒來,還回得了他的身體嗎?他已經回不去了!”容長老冷笑一聲,但還沒笑完,又是狠狠噗出一口血。

  “長老!究竟您是怎么了?”

  容長老恨恨地將嘴里的血呸出來,怒道:

  “花、靈!你以為你斗得過我嗎!那就試試吧!你們快助咒!”接過徒弟遞過來的花家法劍,開始念著復雜的口訣,加強咒力。

  “是!”

  蓮膧猛然驚醒,雙眼還沒完全睜開,就跳了起來!

  “醒了?”蓮沖淡淡問著。始終未曾合眼的他,發出的聲音再也無法溫潤,只有無盡的沙啞低沉。

  “我怎么了?你對我怎么了?夜蕭呢!”她不可能睡著!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對她下了藥!她飛快看了下四周,發現原本被她護在身邊的周夜蕭不見了,厲聲問道:“你把夜蕭怎么了!”說話的同時抽出一把劍指向蓮衡。

  “放肆!”死衛迅速擋在蓮衡面前。

  “朕讓柳綾之他們帶走了。”蓮衡揮手讓死衛退下,還是冷靜的聲音,也沒有因為被劍指著、生命遭遇威脅而退開一步。

  “你——”利劍毫不留情地抵在蓮衡脖子上,并在上頭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為什么這么做!把夜蕭還我!”

  “再過一個時辰,就子時了。”蓮衡筆挺站著。

  蓮膧一驚!已經要子時了?!難道夜蕭已經被送去獻祭了嗎!“你想怎樣!”

  “蓮膧,頌蓮王。你的昏迷,不是朕下的手,對你下手的,是富天虹的人。”

  “什么?!”

  “富天虹打算讓這島上的人都陪葬,獨獨不愿你有任何意外。”如果沒有柳綾之,富天虹恐怕是要心想事成了,誰也阻止不了她的瘋狂。

  “這是為什么?”

  “她認為你是盛蓮富強的希望,她要你登基為帝。”

  蓮膧震驚,搖頭道:

  “不可能!如果她是這樣看我的,為何十幾年來一直跟我作對?甚至把夜蕭害成這樣?夜蕭…還有子熙…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蓮衡道:

  “就是因為要你成為一代圣君,所以她要周家兄弟都得死。”

  聽了這些話,蓮膧一把挾持住蓮衡,一邊往外沖,一邊怒叫——

  “夜蕭人在哪里!把夜蕭還給我!”夜蕭不能死!絕對不可以!

  蓮衡沒有阻止她的粗暴,隨著她的挾持,一同踏出船艙,仿佛他頸子上沒有架著一把利劍,而且那流出來的血液也不是他的一般,他仍是可以平靜說話:

  “岸上有馬車,我們也該去隱神殿了。她們,都在那里。”

  “她們?花靈以及季如繪?”蓮膧問。將蓮衡架上馬車,“叱”一聲,駿馬開蹄狂奔,兩人立即被暴雨侵襲滿身。

  “是。”蓮衡抽出馬車里的大披風,擋在風雨的來向,讓兩人可以有一點說話的空間,不要被暴雨打散。

  “那你為什么還在船上?!”

  “因為朕要等你醒來,而且為了不讓那些有靈力的花家長老察覺到你的氣息,花國師只能在船上為你做一個隔絕的結界,將你隱藏起來,爭取富天虹的信任。”

  蓮膧一驚,問:

  “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說——你交出花靈她們,還有交出夜蕭,都只是為了將計就計?還是…你改變主意,打算守咒了?”現在是什么情況?她完全無法理解!

  “蓮膧,朕問你,你仍然認為千年咒愿必須維持下去嗎?”在抵達神殿之前,他必須與蓮腫取得一致的意見。

  蓮膛冷然地說出她的想法:

  “我不想屠殺墨蓮,我要夜蕭活著,我雖然對于你所解釋的千年咒愿不以為然,但也無法接受以如此血腥的方式重塑咒愿!盛蓮的強盛,不應該是建立在如此邪惡血腥的咒法上!”

  “朕不能保證周夜蕭的生命,他…的靈魂已經離體太久了。而且花國師從柳綾之那里知道了周夜蕭中了什么法咒之后,只告訴朕,被施咒的人一旦中了這種霸道的斷魂術,靈魂就再也無法回到自己身體里了,神靈也救不了。”蓮衡遺憾地望著蓮膧:“富天虹從來沒打算讓周夜蕭活著,施在他身上的咒法,也就毫不客氣地極盡陰毒了。”

  “富、天、虹!”蓮膧咬牙,用力一甩馬鞭,駿馬怒嘯,狂奔如風,快得幾乎把人給甩飛出去。

  “蓮膧,在抵達之前,請你做出決定。”在殘蓮島,柳綾之控制了富天虹的人馬、李格非與野鴻掌握著墨蓮的力量,而軍隊,則握在蓮膧手中!如果蓮膧不愿意站在他們這一方的話,那么在阻止血咒施放之前,島上的人就得經歷一次互相殘殺,這是所有人都不樂見的。

  “蓮衡!”當隱神殿的所在地遠遠在望時,蓮膧突然開口了。

  蓮衡望著她。

  “先帝曾經多次責備我沖動張狂、不顧大局,成不了大器。”聲音里再也沒有先前的狂怒,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甚至連打在她身上的疾雨,都像是靜止的。“如今,我也只能說,先帝真是最了解我的人。”

  “頌蓮王?”

  “蓮衡,我站在你這邊。我不在乎你想解咒或護咒,如果我救不回夜蕭的命,那至少我該做出身為頌蓮王最后能做的一件事——拒絕屠殺我盛蓮的子民。與其守護那不知結果如何的千年咒愿,我該做的,是守護眼前我還看得到、活生生的性命!至于未來十年、百年、千年,盛蓮會滅亡會興盛,都與我無關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蓮衡沒有應聲,靜靜地聽她說完。

  “今日過后,請將我與夜蕭合葬。”

  “哇啊——”容長老面容青慘,整個人隨著一道疾噴而出的血箭而往后跌出老遠,狠狠撞在山壁上。手上的法劍再也握持不住,掉在地上。

  “長老!”兩名弟子急忙過來要扶。

  容長老焦急地揮手,一時沒法開口,努力要撿回法劍,要奔回她原來坐的那個位置——

  “快、快。不能讓她——”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大量的失血與咒法力道的反撲,讓她再也無力做什么,手甚至還沒碰到法劍,便不動了。

  瞪著一雙不甘的眼,永遠都不能動了。

  “容長老——哇!”

  “轟!”突然一陣不該有的巨響,從隱神殿深處傳來,神殿里一陣天搖地動,幾十個正在施咒中的人同時嘔出血。

  即使如此,血咒的力量仍是一直在堆積,在愈接近子時的時刻,整座隱神殿慢慢變成紅色,并逐漸加深中…

  許多人倒下了,而她們倒下后,從身體里散出一抹血紅淡影,加入這片血咒中…

  “破了!已經破了!快看!”花靈氣喘吁吁。

  “花靈,你撐著點…算了,你休息一下,我試試看能不能鉆進去。”季如繪發現被撞破的那個小洞口邊緣顯得很脆之后,試著將洞扳大一點,發現沒有問題,便開始一小片一小片的剝著。

  “咦?”突然,季如繪發現光圈里面一直昏睡的人似乎有動靜了。“花靈,他醒了!”

  仿佛是破掉的洞口向里面提供了氧氣,原本一直昏迷得像是連靈魂也死去的周夜蕭竟然睜開眼了!

  “你…你們…”周夜蕭坐起身,當他伸手輕觸困著他的灰白光圈時,那光圈竟然像個肥皂泡沫一般的,破了!

  “咦?怎么會!”

  花靈跳起來,沖到周夜蕭原本躺著的地方,正想研究這是怎么一回事時,異變突生!

  她完全止不住自己的腳步,直直往原本有一個小黑洞的地方飛去,像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她,只一下子,她整個人就消失不見了!

  “花靈!”季如繪叫了聲,沖過去,也跟著消失。

  周夜蕭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透明得幾乎看不見的雙手,靜靜思索這是怎么一回事,他似乎睡了好久好久…

  在他還沒想清楚時,一道兇猛的吸引力卷住了他,將他帶進那只黑洞。當周夜蕭消失的同時,這個困住三人的黑暗空間,瞬間崩塌,化為一抹殘血,很快的消失不見。

  “這是怎么回事!”富天虹大叫。

  當花家九十九名子弟正在神殿中心施展血咒時,富天虹立在以靈力施結而成的“幻鏡臺”上,觀看著隱神殿上面的一舉一動。她手上有兩名木人,木人上頭分別染有花靈與季如繪的血液,這是傀儡咒,只要她手持著木人,便可以指揮這兩人的肉體進行獻祭。

  而柳綾之也果然沒有辜負她的重托,趕在子時之前,將花靈、季如繪,以及周夜蕭的身體都奪來了。

  她從幻鏡臺上可以看到柳綾之已將花靈與季如繪擺在上面的巨石臺兩旁,并點上了迷咒香,只消花靈兩人聞到香味,她在下面便可以控制住兩人的行動,讓她們主祭,以運行千年咒愿。

  而周夜蕭則被平放在巨石臺上中央,一切都在掌握之內。就待子時一到…

  可,事情突然生變,富天虹看到李格非率著一大群墨蓮沖進神殿上方,企圖干擾獻祭儀式,墨蓮如潮水般涌進,柳綾之只有三十名手下力抗,眼看花靈等人就要被搶走,驚得富天虹怒叫!然而這時,天搖地動,一陣又一陣轟轟然的撞擊聲從神殿深處傳來——

  “稟報大人!似乎有人正試著要爆破山壁!”手下沖過來報告。

  “他們不可能爆破得了的!”富天虹不理會那巨大的爆破聲,只緊緊盯著幻鏡臺。“柳綾之!你一定要撐住!再一刻,一刻就可以了!”墨蓮太多,而柳綾之的人手太少,正節節敗退中。

  “大人!就算柳大人可以守住那三人的身體,但我們至今仍缺少墨蓮之血!”

  富天虹紅著眼瞪著上頭的情況,沉聲問:

  “神殿那邊如何了?”從她這邊望過去,她只看到那邊已顯現紅光,是咒愿正在積蓄的現象。

  “即將完成,有許多靈師已經損身。”

  “那好…你將所有人叫過來,讓她們帶著飛火石,隨我殺上去!”冷殘一笑:“缺墨蓮的血嗎?哼,我們不會缺的。上頭這些人,來得好!”

  “是!”手下立即去召集人馬。

  隱神殿被封住,那是指外面而言,以富天虹做事的縝密,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所以從里面是可以通出去的,那是一條備而不用的密道,就為了預防這情況而留下的。

  “大人,人手全調齊了!”

  富天虹看著甬道里的百名好手,點頭。

  “跟我來!”抽出劍,踩著血腥的步伐,向殺戮走去。

  一切,都是為了盛蓮!

  富天虹絕對沒想到,她甫一出密道,迎接她的,就是一柄利刃插進她心口。她并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為了今日這一天,她更是有著萬全的準備,即使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突擊被得手的同時,她身上的暗器,也會取走對方性命!

  所以偷襲她的柳綾之身上同時布滿毒針。

  為什么?!這是富天虹沒辦法問出口的話。

  但柳綾之還是回答了她——

  “我答應過一個人,要保護他的兒子。”娶李格非、當他妻子、讓他一生衣食無缺…這些,都不是真正保護他的方式。只有讓“墨蓮”這樣的身分消失,讓李格非這樣的墨蓮男性,筆挺立于青天白日之下,再也不必為人所鄙視側目,可以光明正大地活著,那才是他們最需要的!

  而她,只是在做著她允諾過的事。

  “柳綾之!”李格非摟抱著花靈、帶領著一群人殺過來,看到柳綾之滿身是血,不禁驚叫出聲。

  柳綾之指著密道——

  “快去!到地下去!去她們施咒的地方!花靈她們的靈魂在那里!”

  “你——”

  “我要去見你父親了,別了,格非。”微笑,閉目。

  “柳——”

  “快走!沒有時間了!”蓮衡抱著季如繪的身體沖過來,蓮膧一手扛著周夜蕭,另一手持長槍跟在蓮衡身邊,而花吉蒔與其他死衛則護在兩旁,砍殺每一道阻力,身上也沾了無數血跡,有自己的,更多別人的。

  李格非深深望著已經沒有氣息的柳綾之一眼,抿緊唇,飛快沖進密道。

  “小心!他們要引爆飛火石!”野鴻大叫,第一個沖過去阻止。

  “定!”花吉蒔結印成咒,瞬間將那些正欲點燃飛火石的人石化。

  “快走!”

  “姊!血咒施放完成了!你看!”還沒到達神殿中心,漫天的血色已涌到甬道,走得愈近,血氣更加濃厚。

  “詠靜!你結印保護他們,我先過去找法劍!”她深知憑自己一人之力,恐無力阻止這個咒術,如果找回以歷代宗主靈力加持過的法劍相助的話,應該還有點希望。所以她交代完便沖進血霧中,往感應到的方向奔去——

  “你們小心點,跟在我身后,別沾到那些血霧,那些都是靈體施成的咒念,會吸收別人靈體的!”花詠靜雙手瞬間施放出瑩白的光,將飄飛而來的紅色煙狀物給排擠到兩旁。

  眾人謹慎地跟隨在花詠靜身后,以最快的速度向神殿靠近。

  “咒結,愿定,放!”奄奄一息的紀長老在燃盡自己最后的生命火苗時,望著滿布著靈力的紅霧已經開始運轉,在半空中形成一個漩渦,而且轉速愈來愈快時,艱難地念完最后定咒,即將咽下最后一口氣,心滿意足地等待生命終結,加入為國犧牲的行列,所有人都死去,她也快了…

  突然,漩渦中心往下墜落,并形成一個黑色開口,然后,兩道白影從里面掉落出來——

  “咦!這是怎么了——”花靈撲跌在地上,發現自己進入一片紅色的地帶。這里又是哪里?“哇!地上怎么都是一堆七孔流血的死人!”嚇得她哇哇大叫。

  “花、靈…”紀長老完全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不可能,這是千年咒愿!為什么花靈等人會從咒愿中心點落出來?!是什么地方不對了?

  “花靈,你看!”季如繪只注意到她們出來的黑洞周圍開始扭曲,而還沒有出來的周夜蕭在即將出來之前,竟像被什么吸住一般,身形一直往后退。

  “啊!時空扭曲了!那是我爺爺的畫像!那邊是臺灣!是我老家!”花靈指著黑洞的另一邊驚叫。

  可不是嗎!在周夜蕭的身后,漸漸浮現一些影像,影像的中心點正是一幅畫像,那是花尋!

  “我們可以回家了,快!”花靈歡呼。一時忘了其它,就要沖過去!

  “靈體回轉!去!”身后突然傳來花吉蒔的喝叫。

  花靈與季如繪覺得自己的靈體像被什么吸引住,咻地往后一閃,重重撞進什么容器里面!

  她們撞回了自己的身體里!

  “哇,好重!”失去了輕飄飄的感覺,花靈突然發現身體原來是如此笨重的物件。

  “花靈!你醒了!”李格非欣喜若狂,緊緊抱著她。

  “如繪!”另一邊蓮衡也啞聲叫喚。

  但被蓮膧抱著的周夜蕭卻依然是冰冷身體。

  “花吉蒔!夜蕭他…”正想質問,卻發現另一個夜蕭正在黑洞中——“夜蕭!”她奔過去。

  “蓮膧!你不能過去,你可能會被里面的咒力攪碎!”花吉蒔驚叫。

  蓮膧什么也聽不進去,她只看到夜蕭的靈魂被某種奇特的力量愈拉愈遠!不!她要他!如果他會消失,那就讓她一道吧!

  “長老們做了超出她們能力所能做的事,所以造成了這個奇異的景象!你別——嗚!”被狠呼一拳,頭暈眼花。

  趁此時,蓮膧抱著周夜蕭的身體沖了進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當蓮膧穿進去時,周夜蕭的靈魂突然飄了回來,沖進自己的身體里。只見周夜蕭的身體甫一動,兩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那個洞  “他們、他們穿越時空了!”花靈尖叫,這才想起她也是要回家的。忙抓起李格非叫:“快!洞口變小了,好像快消失的樣子,我們快走。格非,跟我回家吃香喝辣吧!”邊說邊跑過去。

  李格非完全沒有遲疑,跟著奔去。

  “少主!您不能走!原野部族的建國希望都在您身上了!”野鴻大吼。

  “誰理你;咦,啊!”花靈順利進入黑洞,卻發現被她緊抓著的李格非跌坐在外面,他無法進入洞里!“怎么會這樣?!”

  她跳出來,改用摟抱的方式,想將李格非偷渡進去,但還是不行。

  “花靈,他不屬于那邊!”花吉蒔說道。

  “那蓮膧為什么可以?”

  “也許因為周夜蕭是特別的存在,而且…蓮膧孕有周夜蕭的孩子。所以時空之鈕接受了她。”也只能這樣猜了。“總之,李格非…甚至是蓮帝,無法過去。”她看了眼始終沒有動作的蓮衡與季如繪。他們只是站在一旁,雙手緊握,卻沒有絲毫想離開的樣子。

  “怎么會這樣!”

  “花靈…”李格非望著花靈滿臉渴望的表情,艱難地低語。

  花靈想回去,而她也有機會回去,今生今世,也就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你…”他想說:沒關系,你回去吧,如果這是你最想要的。但,他就是開不了口。他沒有辦法說出違心之論。

  花靈站在黑洞口煎熬,最后在發現背后傳來一陣陣吸引力,而且洞口也即將關閉時,連忙恨恨地跺腳兩下,跳了出來,撲入李格非懷中,大叫——

  “有什么了不起,不回去就不回去!希罕喔!”

  黑洞消失之后,扭曲的畫面也恢復正常。

  待子時一過,血霧也消散在空氣中。而外面的狂風暴雨瞬間戛止,烏云散盡,云破月出,星辰滿天——那種突兀的情況,沒有人能解釋。

  然后…

  世上再也沒有金蓮、銀蓮、紅蓮、白蓮、墨蓮…

  全盛蓮的男人都發現自己胸口的那朵蓮花都消失了。

  千年咒愿,完全解開。

  另一個千年咒愿,沒有誰有能力去重造。

  少了千年咒愿的盛蓮沒有亡國,但七天七夜暴雨造成的巨大災害難以計數,讓盛蓮元氣大傷,至少得花上十年的時間重建這個國家,才能恢復她曾經的美麗。

  花吉蒔帶領著所有花家子弟在全國各地祈福救災,而花詠靜則帶領醫館的所有醫師,跟著行醫救人。

  未來的花家會不會開枝散葉、子孫滿堂,已經不是重要的事了。沒有千年咒愿的盛蓮,其將來的發展,才是所有花家人必須傾盡心力去守護的。

  “朕知道你想回去。”蓮衡牽著季如繪的手,走在正在重建的皇宮長廊上。

  “是嗎?”季如繪淡淡應著。

  殘蓮島的事解決之后,將殘蓮島的善后事宜交付給李格非等人處理后,蓮衡即帶著季如繪搭戰船火速回到京島坐鎮,主持大局。回宮第一件事是立即行文公告天下對男性身上蓮色消失一事,做出解釋——當然沒那么詳盡,只說得神靈指示,盛蓮男性從此再無蓮色之分,墨蓮亦可成親生子。那七天七夜的暴雨,就是天示,為了解救盛蓮男子的痛苦,讓他們從今以后,再不會因為蓮色之故,而被世人分出高低等級。

  盛蓮上上下下都被這個驚異的消息震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所以印了大量文宣,讓花吉蒔帶著去全國散播。她是神官,在神靈之事上,有絕對的解釋權威,深受國人信服。

  “謝謝你留下來。”蓮衡嘆道。“朕不如李格非,無法對你放手。”

  “你不能走,我只好也別走。”季如繪當時看到黑洞的另一邊是通向花家古宅時,自然第一個想法是沖過去。但還沒有行動時,她便想到了蓮衡——他是不能走的。他是盛蓮的皇帝,而且是非常想要有所作為的男帝,不能像李格非那樣,無所顧忌地能夠拋下一切。

  “你…愿意當我的…帝妻嗎?”如今百廢待舉,國事繁多,加上頌蓮王又已不在,他實在不應該將自己的重任加諸在她身上,要她跟他一同背負,但…他需要她。即使什么也不做,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好了。

  “我不當帝妻!”她知道這是盛蓮國人對男帝妻子的稱呼。

  “如繪!”蓮衡沒料到會被她拒絕。

  “我要當皇后。”她跩跩地道。

  “皇后?”

  季如繪微微一笑,勾住他脖子。

  “對,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們一起來努力看看,這個國家的未來會變成怎么樣吧!”

  “如繪…”他嘆息。“這是個很辛苦的工作,我不該拉你一道受苦的…”

  “怎么會苦?你在這里啊。”她笑。

  蓮衡靜靜地望著她,久久,久久,想說些什么,又什么話也說不出口。最后,他只能捧起她的手,細細吻著,虔誠吻著…

  當渴吻的雙唇尋到了彼此,他與她,都從既重又急的心跳中,聽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話語——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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