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夜入幾更,天界那片奇怪云層已經恢復了平靜,下方各司官兵在將領的率領下分頭散去,早有醫仙在地里將斷翅雷震子刨了出來,只是那廝有進氣無出氣,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
數萬人在這遼闊的空間里也不覺著擠,不過數時便撤離干凈,沒有人再關心先前殺入云層的那個妖仙下落。
追緝工作,似乎到此為止。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數千年來,但凡不經天光接引,擅自闖入那個云層的仙人,沒有一個還能活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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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易天行正身陷險境,在被那些老不死的法寶威懾之下,他選擇了最方便的一條逃跑路徑,自然,也是風險最大的一條。
進入云層之后,起初并沒有很奇怪的事情發生,身邊的云朵微微顫抖,遠離著他的身軀,很輕柔地移動沒有透露出原本應有的兇險,反而讓甫離修羅場的易天行在那一瞬間感到了一絲超離俗世、忘卻一切的輕松感。
云中四處散著光毫,這些光不是從哪個方向射出來的,而是從這些繚繞的云氣中自己生成的,很奇妙。易天行雖然不明白這些云氣發光的原理,但自己身處琉玻境內,不免微微張著嘴,忍不住四處張望。
云氣沒有流動,只是溫柔地飄浮。
而他,就漂浮在云氣之中。
有些忍住好奇。易天行伸手去捉身邊的一絲云,手指將那云氣夾在指腹間輕輕拈摩著,感覺有些膩滯,似乎涂滿了自己指腹上地那一道細小的紋路。不由讓他心頭一抖,感覺非常怪異。
緩緩飄浮著,他勉強維持著向上的姿式,但四面八方,頭上腳下全是一模一樣的光霧云朵,實在是很難辯明方向。
雖然在下層地天界里,他在五公主的手上毀了斬龍臺,但不知道天庭中人究竟有沒有派仙將下去,這個未知讓易天行略感心焦,毫無防備的人間。如果遇上幾個從天而降的仙將,損失一定會很慘重。就算下界的那些仙將不如陳叔平。但也是六處那些人可以應付。
想到這里,他勉強睜開雙眼,眨著眼睫,趕走飄到自己柔軟眼仁處的光霧云,瞳中金光一閃,強行往云霧深處望去,卻發現以自己的神通。竟也看不出多遠,不知道這云層究竟有多厚。
他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身邊不停嗡嗡亂抖著的金棍,想到這棍子里面還包藏著一把禍劍,不由好生頭痛,略一思忖,騎上了金棍,然后雙手捏出繁復道訣,充沛無比的真元通過菩提心的凈化全數散了出去。
結云訣。
在他身邊像魚像風一樣溫柔游動地光霧云絲受到他云訣的召喚,開始向他靠攏。聚在了他地小腿之。
易天行皺皺眉,強行定住心神,感覺腿上這些云有些奇怪。但還是決定冒冒險。
金棍一震,他雙腿上的筋斗云疾速流轉起來,平空生出一股巨力,將他猛地往正上方的空間里送去。一棍一人,迅即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云層中。
飛行的極快,但飛了很久,易天行的身邊還是沒有什么變化,那些光霧云絲還是很自在的徜徉著。
至少已經飛了數萬公里了,居然還沒有飛出這道云層!
他嘆了一口氣,想到自己初至月球時便找不著北,今天極其被動的情況下扎入云層,很顯然,不止是北,連上下都有些搞不清楚了,這云層有些古怪,自己都感覺不到地面有什么重力吸引,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判斷上下。
略思琢少許,他微微眨眼,右手平舉向前,淡淡一道天火噴出。
果然起了效果,天火溫度極高,理論上能融世間一切物,雖然當面對著老不死地法寶時,似乎奏效太慢,但此時用來驅趕這些惱人的云霧,效果倒是不錯。
隨著天火的噴出,金棍飛行前方的云霧被高溫空氣噴拂開來,露出一個空洞。
易天行眉角一跳,發現正前方是一片茫茫,但下方卻似乎有些怪異。這是一個很奇異的現象,因為他此時的下方應該是指著下層的天界,而應該是眼前這個樣子!
金棍的正下方仿佛是一條河流,一條陰冷無比云霧組成的河流,這些云霧比旁邊地光線要黯淡些,所以看上去微微發黑,被天火一耀,便顯了出來。
易天行滿臉木然地懸停在半空,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時的他已經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這云層里轉了大半天,如果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他害怕自己這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這個奇異地空間里。
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想來這應該與云層的出路有關。
從哲學上來說,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可能存在一個絕對封閉,自成循環的體系――云層一定有出路――莫非便是這條有些黯淡的河流?
緩緩向下降落,他身上的火息輕輕噴吐,瞬間震出一片清靜的天空,那條河流看的也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條云河,河中全是湍然高速前行的云霧,顏色極為陰沉,河的上方是一大片的霜氣,時有光霧被凝結成冰晶,然后墜入河中。
他皺眉想到,僅僅散發的寒氣便能將這些光霧凍成冰晶,這條云河的溫度真是低的可怕。
飛到河畔,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刺骨寒氣。易天行與月球背面地溫度一相比較,便又皺起了眉頭,這條云河的溫度,只怕有零下兩百五十度。他小心翼翼地將金棍伸入河中。散著幽寒之色的云霧一下子粘住了金棍,金棍頓時抖了起來,似乎是里面的誅仙古劍正在散著靈光,抵抗著嚴寒。
一道白霜迅即沿著金棍向上,到了易天行地虎口處。
微微刺痛感傳到易天行的身上,他天火微運,便將體內的寒意即數驅除,有些好奇地收回金棍,用手指彈了彈,發現金棍的響聲更清脆了一些。
在他的腦子里記得許多數據。在零下二百五十度的低溫下,仍然能保持高強度的金屬。似乎只有鈦合金。
金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但想來肯定比鈦合金要厲害。
“這里要修個超導試驗室,倒是挺好。”
他撓撓自己的頭,并不怎么擔心,畢竟自己是玩火起家的,才喝了一罐子普陀山牌甘露水,體內火元無比充盈。這區區零下二百五十度的低溫,還不怎么放在心上。
或許,只有絕對零點,才會讓他畏懼,畢竟在那種程度地絕對環境下,一切事物都會趨于靜止,換句話說,連調皮的電子都會變得像易朱一樣貪睡。
易天行舉目四望,忽然提棍而飛。沿著這條冰云河地上空急速飛翔,試圖找出通路,試圖不入寒河。也能順流而出。
但很久之后,他失望地放棄了努力,隨著這條暗河飛行,仍然是在云層之中。
站在冰寒刺骨的云河之旁,易天行面臨著選擇,要不就是冒險下河,讓這湍急的低溫氣流帶著自己走,只是知道會帶著自己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冰寒云河之中,隱藏著什么樣的危險。
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再去另外的地方尋找出路,但如果找不到的話,自己可能會被困在這里很長一段時間。
考慮只占用了他一秒鐘的時間,現在時間對于他來說比較急迫。
以一個高臺跳水地姿式,他扎進了冰寒的云河里,又像是一個魚兒游進了一團水草之中。
一股刺骨的惡寒從他的四肢身體處鉆了進來,就像是一道幽幽的冰線迅即占據了他的身體!
一入寒云河,光線便消失見,易天行感覺四面八方涌來一陣極寒,不由打了個哆嗦。
這是他這一世,因為寒冷而打的第一個哆嗦。
體內金色素蓮緩緩綻放,一股溫暖的火息被輸送到四肢五骸,迅即驅走了刺骨的寒意,但他地眼睫上卻掛上了一層冰霜,阻住了視線。
金瞳一閃,冰霜頓然消失,眼前一亮。
只見冰寒河中盡是云霧,遮住了四面八方的光線,一片黑暗,十分安靜,安靜地令人心寒。
他握著的金棍也變得無比寒冷,金棍與里面裹著地誅仙劍同時安靜了下來,靜靜而乖巧地停留在他的手上,享受著主人身體提供的一絲暖意。
冰河里面沒有冰礫,只有霧化的寒氣,就像是一條冰冷至極的氣流帶一樣,不知道朝著什么方向,兇猛地奔行著。
易天行微閉雙目,放松了身體,只用天火暖住自己全身,任由這條冰寒的氣流帶著自己行走。
火烷布做成的道袍本來就被雷震子和誅仙劍打的到處破碎,此時再被極低溫一凍,頓時嗤嗤啦啦,便要碎去。
易天行一愣,旋即想到身上的衣服可是蕾蕾親手一針一線縫的,趕緊左手化龍爪疾出,胡亂抓著,將那些碎片全抓到了手里,然后塞進嘴里的小書包中,這才放下心來。
稍一運動,便感覺嚴寒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只是無邊的黑暗和安靜讓他有些不爽,那些流勢奇疾的寒霧,竟然沒有發點兒嗚咽的聲音來做背景音樂,讓這種探險顯得似乎不是那么刺激。
小品里有一句:“你別耍嘴亞!”
易天行便嘗到了苦果,正在驕驕然心道度寒河若小池時。聲周忽然呼嘯之聲大作,他的身體被帶動著猛地向前傾去,在黑暗之中,迅即脫離那條霧河。墮入到了一個更冷地通道。
這個通道里面充斥著無邊的黑暗,不再有極低溫的冷霧,只有一些知其名,不見其形的粒子流,但寒冷處更甚先前。
易天行連連悶哼,感覺自己身上被無數道細微地粒子流傳過,刮的身上生痛生痛的,不知道這些粒子流是蝦米玩意兒,竟然如此厲害。
下意識伸手在臉頰上一摸,才發現臉上濕濕的。
蓬的一聲。臉上濕濕的物體無由自燃,照亮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上赫然是正在燃燒著的血液。
自己流血了?這個認識讓易天行大感驚惶。因為這個黑暗的通道中到處都是這些危險地粒子流,要想避過實在很難,難道自己要眼睜睜的等著血盡而亡?
當然,他沒有血盡過,也不知道自己血盡后是否能亡,還是會變身死亡騎士,召喚萬千骨馬…
黑暗而陰寒無比地通道里。金光大作,易天行一聲清喝,舞動金棍護住自己全身!
只聞得密密麻麻的酥聲響起,在這一瞬間,都不知道有多少細微的粒子流撞到了金棍上,好在金棍材質不錯,損壞一時還看不出來。
但這黑暗通道里的粒子流愈來愈密,漸漸彌漫了整個空間,如同狂風一樣。從四面八方卷了過來。
易天行眉梢一痛,一滴液體流了下來,在他的臉上畫出一道火線。他知道自己又受傷了,金棍的舞動無法阻擋這些該死的小微粒。
但他仍然保持著冷靜,在這樣危險地關頭,越激動的人,死的越快。
他馬上放棄了將金棍展開護住全身的念頭,畢竟此時金棍中還包裹著一柄兇劍,如果讓易天行與那柄誅仙兇劍呆在一處,他寧肯在黑暗的通道里,面對這些大自然神奇而可怕的力量。
此時的易天行并不知道,他在天火馴劍的過程中,并不曾真的馴服了誅仙劍,而是當時菩提心大作,佛光湛現,這才弱了誅仙地勢頭。
誅仙之劍,對佛這種事物,似乎沒有什么興趣。
但他并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做出了一個很愚蠢的選擇。
風勢愈來愈急,這些風不是人間的清風,不是十幾級地颶風,而是如刮骨小刀一般鋒利的罡風。
罡風之中,不知隱含著何等樣的威力,竟然能夠傷害到易天行的肉身。
也虧得是他在這黑暗通道中,換成另外任何一個仙人,哪怕法力通天,卻沒有他這樣強悍的肉身,早就會被這九天之上的厲寒罡風刮的骨肉分離,魂飛魄散。
但易天行也不好受,身體上已經被罡風刮出了無數道小口子,鮮血從這些小口子里滲了出來,鮮紅的血滴像寶石一樣在赤裸的肌膚上泛著光,然后化作一道小火苗。
就像是點天燈。
易天行也感覺自己在被野蠻人點天燈,無數的痛楚從身體每一細微處傳入腦中,讓他有些難以忍受,悶哼連連,勉強穩住身形,以金棍開道,往前方未知的地方飛去。
罡風愈來愈利,他頭頂上那些比鐵蓮還扎實的黑發,被全數吹刮干凈,露出下面正在滲血的頭皮來。
身上也在不停流著血,有的地方皮膚已經被完成割破,里面的鮮肉一綻,又迅即被罡風刮走,看著十分血腥。
神識靈敏至極地在前探路,卻根本無法預判那些罡風的來勢。
無數聲悶哼響聲,他堅逾精鋼的身體被刮落了幾片血肉。
疼痛占據了他的大腦,恐懼激發起了他的求生欲望。
又是一陣大風刮來,易天行慘嚎一聲,胸口處被生生刮出一個大洞,鮮血像不要錢似的順風飛舞老遠,一片火血帶拖在他的身后,將這個黑暗噬人的空間,照亮了一小塊區域。
“帝波羅,老子又不是哪吒!”
這是他的心理潛臺詞,在面臨死亡的時候,自然是不會花力氣說出來的。
不知道在罡風中奮力前行了多久,易天行真元將盡,傷痕累累,有些神智迷糊了,偏生身上的劇痛卻讓他無法這般昏厥,只好硬生生地忍受著。
前方出現一大片天幕,淡淡的白,令人昏睡的白,讓易天行看到無限希望的白。
他的眼中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的靈動神色,有的只是一股子執拗勁兒和蠻橫。
換作任何人,受了如此重的傷,身受如此強大痛楚的折磨,只怕都會想到放棄――畢竟死亡,對于修行者來說,從來都不是一個能接受的選擇。
但易天行不肯放棄,瞳子里充滿了野獸一般的狂戾,身上的血肉被罡風刮的不停四處飛散,而他依然腳底狂吐著天火,用盡最后一絲真元,向著那道天幕疾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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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入冰河。
一片嚴寒,卻讓重傷之下的易天行略感溫暖。
他傻兮兮一笑,然后抱著金棍就暈倒在了冰河之中,任由冰河帶著自己行走。
冰河疾速流轉,然后將他送往一片云霧光毫之中。
就像易天行飛進去處的云層一樣。
易天行毫無知覺地在云中飄浮著,雙眼緊閉,爾后忽然身子一重,便往下方重重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