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納停在了省大東門外,易天行下車便吩咐他走了。然后他站在賣鍋魁的那對母女面前,又買了七個鍋魁,走進校園內的一處林子,看著沒人注意,雙手捧著像小山一樣堆著的鍋魁,腳尖在木樓小縫里輕微踩著用力,便輕“手”輕腳地飄上了舊六舍的二樓,推開了自己宿舍的木門。
宿舍內忽然傳來了陣驚懼的聲音。
“快把蠟燭吹了!”“查房!”“把牌扔掉!”
正當那六個男生手忙腳亂地應付突發狀況時,卻意外發現了站在房門口處是那個一臉愕然,一天未見蹤跡的同舍易同學,更意外的是,發現這廝手上還捧著七個香噴噴冒著熱氣的鍋魁。
“你叫易天行吧?”一個同學正往嘴里塞著蔥油味的鍋魁。
“是啊。”
“一天沒見,跑哪去了?晚上打牌的時候就湊不攏腳,末了湊齊人又停電了,只好偷偷摸摸點蠟燭。”
易天行傻傻地笑了笑。
明天是星期天,二四七宿舍的人們在吃完鍋魁后又開始玩起牌來,開始還熱情地招呼易天行加入,待后來發現這個姓易的小子眼賊手快算計太精永不落敗之后,便贈予其一個東方不敗的外號,再毫不客氣地把他踹開。
易天行很喜歡這種感覺。
被踹開后,易天行樂呵呵地抱著盆子去廁所旁邊的水池沖涼水澡,洗澡的時候,意外地發現,自己胸口上的那一抹朱紅顏色愈發地深了,竟漸漸生出些靈動之感來。他皺眉想著,決定過些日子去歸元寺請教一下那位木訥的斌苦和尚。
待夜深之后,他躺在床上,感覺有些心理上的累。還沒有正式開學,自己這個奇怪的大學生已經參加了一次省城黑道的聚會,而馬上回到學校又回復了學生的身份——兩種身份的交替,讓他有些不知所以,特別是發現自己在兩種身份兩種面貌間轉換的如此自然,不由有些懷疑自己有些分裂人格——想到這里,他苦笑了下,又忽然想到初中時候的那個可憐的同學,心中對剛才酒樓里的氣氛產生了一種極強烈的抵觸,暗暗下了決心,以后盡量少管這些事情。
他心緒稍微寧靜了些,聞著新枕頭散發出來的味道,開始給蕾蕾寫信,雖然沒點蠟燭,但借著窗外的那一抹朦朧月色,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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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貧民窟還是小別墅,不論是高山峻嶺還是江南小鎮,一到夜間,沐浴著的月光都是同樣的。
省城一處式樣古樸的院落內,有一個臉上稚氣未脫的美麗少年正看著窗外的明月。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瑪魯珠子,回頭問道:“歸元寺主持有沒有回話?”
“公子,那邊一應安靜如常。”回答他話的是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瞎子,打扮很奇怪,有些復古的感覺,對那少年的稱謂也是頗有古風。
少年用手指勾著自己如錦絲般的黑色發端,輕聲說道:“前些天感應到歸元寺有法寶啟用,威力驚人,應該就是天袈裟。很是奇怪,明明知道我們吉祥天這次對天袈裟志在必得,為什么歸元寺的僧人還敢在這時候用此法寶?難道是遇見了什么難以抵擋的敵人?”
原來這個美麗異常的少年,竟然就是上三天中吉祥天的小公子。
那位叫做竹叔的瞎子微微側頭道:“公子當時提起,竹某便算了一卦,風起東南,卦心不定,數成一三,只怕此次謀事中有變數。”頓了頓又道:“這卦相倒是顯在當日出了歸元寺的那學生身上。”
“那學生有沒有什么異象?”
“今天門內弟子暗中跟蹤,原來這人是古家的子弟,暫時看不出蹊蹺。”
小公子似乎很相信竹叔的話,安靜思琢了會兒后道:“可是一定要做下去。雖說四九年之后,我們與臺灣一支來往漸少,后來浩然天更多的為官府出力,我們出于政治上的考慮也不方便與當年渡過海峽的那支來往太密,但畢竟是同脈相傳,香火情仍在。如今他們那邊被林伯方面打壓的太慘,我們既然能幫忙還是幫一下。”
竹叔思考了一會兒后道:“傳聞中,先前林伯對于我們在臺灣的門中弟子并沒有什么動作,倒是那邊的一支有些不忿他手下那人的氣焰,憤而出手。算起來,似乎還是我們理虧一些。”
小公子靜靜道:“竹叔看著我自幼長大,當能明白我心中所想并非林伯那般簡單。”
竹叔低身應道:“知道。”過了會兒又道:“可是林伯這次來大陸是投資,一路都由官方接待,我們如果出手,會不會和浩然天鬧翻?”
小公子如星辰般亮麗的眼神忽然迷離了一下,過了會兒重又閃回堅毅之色,毅然道:“這些是門內之事,輪不到浩然天做主。”
“那門主?”竹叔方開了口,小公子已厲然喝止道:“誰也不許告訴父親和哥哥!”
“我們吉祥天向來重煉器,法寶眾多,為什么一定要取歸元寺的天袈裟?老門主當年曾經有過明諭,天底下修真門派,誰都能動,就是不準找歸元寺麻煩。公子你今次貿然行事,竹某人不敢茍同。”
小公子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不同意可以保留意見,但這次的行動一定要成功。至于為什么要天袈裟,你看過臺灣那邊傳來的消息就應該明白了,何必多問?”
竹叔想到案卷中,對臺灣富商林伯身邊那個像火一樣的男子的形容,終于明白了。
“莫殺用的是五行秘法中的火門,一身真火炫耀其外,而如今吉祥天內水門眾人還在昆侖山上做事,怎么也來不及趕回來,所以我們一定要把歸元寺的天袈裟借到手,借這異寶冰天凍地的神通,將莫殺死死凍住!”
如果易天行也看過那個卷宗,那他一定會很奇怪,奇怪于這位林伯身邊的高手,為什么和自己的能力是如此的相似。
不知過了多久,小公子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一絲落寞浮上他的臉龐,他暗自說道:“父親,歸元寺里究竟藏著什么令你如此害怕?”
古樸的院落似乎感受到了這陣令人心弦為之一顫的落寞,安靜黯然了起來。戴著墨鏡的瞎子竹叔啞聲問道:“天晚了,您去睡吧。”
“好的。”小公子低聲應道,輕步向樓上行去,赤白的足踩在紅紅的地毯上看著格外纖凈,“那個叫易天行的學生盯緊一些,他如果只是偶爾去旅游倒罷了,若再發現他去歸元寺,就讓木門送他安息。”
“是。”竹叔應道,心里卻涌起了陣陣不安,當日的卦相上,算出那位易天行的學生,乃是赤金朱火,南野星縱,貴不可言之相,要讓他死,只怕不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