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四月初的一天,空氣中尚留著一絲微妙的寒意,日光高照,明明是一派溫暖的初春景貌,然而空洞乏人的街景卻莫名透著一絲蒼涼。。
雖然周圍依舊是高樓聳立,鱗次櫛比的彰顯著現代都市的人工造物,但當初那種車水馬龍的城市風采已是不復存在。
空蕩蕩的大街馬路,驀然少了本該有的喧囂,給人一種沉悶壓抑之感。
街道上三三兩兩走著幾簇人群,但卻又個個行跡匆匆,仿佛這外頭的景色便猶如會吞噬生命的野獸,只有那個屬于自己的小窩才是他們心靈得以慰藉的地方似的。若非必要,便想永遠躲在小窩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蘇源一個人走在街頭,從家中出來已經走了一個多鐘頭,然而所見的熟悉景象卻讓她失望不已。
這些與她有著相同的生命特征,姑且還稱為“人類”的群體,此時的表現像極了一頭頭受了驚嚇并因此患上恐懼癥的動物,竟然不敢再拿出“地球霸主”的傲氣來面對這個儼然有些不同的世界了。
遭遇一點挫折就變得如此頹廢,這該是多么悲哀啊!
她低頭嘆息了聲,望了望自己腳上穿著的黑色高筒馬丁靴,忽然感到兩條腿有些發酸。就想找個地方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前面不遠是海州主城區一家老牌的西餐廳“海峽咖啡”,過去生意興隆、顧客絡繹不絕的西餐廳此時卻顯得很冷清,就如海州市乃至整片神州大地的其它店面一樣,它的由盛轉衰是一個縮影。災后只要能混得個溫飽,已經很少有人再講品位和享受了。
蘇源走到它跟前。望了望那扇象征歲月沉淀的厚實木門,推開而入。懸掛在門口的風鈴叮當作響。
里面的服務員見一位穿著紅色皮夾克的女子進入,視線從電視新聞上移開,拿了份菜單走過來。
“小姐,請問幾位?”
服務員悄悄打量蘇源,發現這女子穿著紅色皮夾克,顯得艷麗而充滿干練。美中不足的是皮夾克有些破舊,好似穿了好幾年。不過她的容貌卻是沒話說的,百里挑一也未見有之。
“一位。”蘇源聲音清雅地道。
“請這邊來。”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蘇源來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在這里仰頭就能看到西餐廳里那懸掛著的液晶屏。原本這些液晶屏都是播放一些西餐廳的內部廣告,而此時接了信號竟在播放關于各地災情的新聞。
“大家好,今天是2014年4月3日星期四,現在播送由國家安全緊急委員會發布的最新災情報告:截止2014年4月3日凌晨,全國共確認發生災害132432起,其中超特大災害3起,特大災害35起,其余為一般災害,共造成433座城市受災。其中22座城市毀滅性受災,累計死亡人口2331余萬,失蹤人口6732余萬。”
“經衛生、民政部門統計,因災重傷人數逾6000萬人。累計出院人數超過1300萬人,因傷員眾多,造成醫院不堪重負。各地醫藥企業正全力生產抗外傷性藥物,希望輕傷者能夠自行用藥物進行過簡單處理…”
“這次災難真是太嚴重了。才三天的工夫又增加了一百多萬個死亡人數,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那服務員感慨似的道。“哦對了,你要點什么?”
對此蘇源沉默地笑了笑,“給我來份米蘭式豬排吧,再來一杯橙汁。”
服務員很快就記下了,接著蘇源又將注意力集中到正在播報的新聞上。
新聞中提到的國家安全緊急委員會,是在災害發生前兩天忽然宣布成立的,其前身是國家安全委員會,成立緊急委員會后,它的職權一下子蓋過了當時所有機構,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一部門。
成立之初,全國百姓對它的成立無不驚詫,好在它的職權被限定為只有遇到中樞機構全面癱瘓的時候才能行使,倒也不算亂政。可誰都沒想到,這個機構成立僅僅兩天,也就是在2014年1月18日那天,波及整個世界的災害竟然真的發生了。
1月18日中午,以貴州省盤州縣為第一個爆發點,一場席卷全國乃至整個世界的巨大災難發生了。
天空突然裂開,大地忽然崩塌,無數大山、綠樹就像倒垃圾一樣傾倒進未知的幽紫色領域當中。前一刻還是一望無垠的碧藍天空,眨眼就被恐怖裂縫撕成了兩半;抑或者平坦的湖面,突然出現一個巨大漩渦,等湖水傾瀉完畢,在湖中央出現的是一條深邃陰沉的裂縫…
還有高聳的摩天大樓,攔腰截斷后上層完完全全墮入深淵當中…
其中最嚴重的莫過于盤州縣、濱河市、海州市三地,事后被列為三大超特大災害發生地,幾乎是以整個縣、整個區為淪陷單位的,災難一來,整座城市也就廢了。在時間上,盤州縣、濱河市發生得最早,海州市相對于兩者又稍晚一些,災害的嚴重程度也是三地中最輕的。
這一幕幕末日般的景象在電視中出現得太多了,而且給人的印象極其深刻,現在回想起來身子都不禁要瑟瑟顫抖。
很快,所點的食物就上來了,蘇源快速吃完她的午餐,結了賬從海峽咖啡走了出去。
此時已是中午十二點,猛烈的太陽掛在當空,照得正片街區明晃晃的,蘇源用手遮了遮,快速走到一公里之外停放的車子,鉆進里面,一溜煙朝龍門小區方向駛去。
龍門小區是海州市災難發生的核心地區,如今,整座龍門小區坐落在幽深的空間裂縫邊緣。頗有些搖搖欲墜之勢。半個小區消失了,原先蔥郁的景觀小樹林也被一條分支裂縫整個一分為二。劫后余生的住戶們紛紛逃離這一險地,唯獨留下蘇源還有際家兩位長輩還留在這里。
車子駛入殘破的小區。剛一停下,兩個人就走了過來,那是王阿姨和她的丈夫。
“大小姐,你找到小姐了嗎?”
王阿姨看到蘇源回來,迎上去問道。她口中的小姐,指的是蘇采薇。
蘇源黯然地搖了搖頭:“沒有,也不知道媽媽現在怎么樣了。”
“大小姐你別擔心,小姐肯定會沒事的。我聽新聞上說,現在災難逐漸進入到了平穩期。應該不會再發生割裂似的大破碎了…”
蘇源無聲地點了下頭,空間破碎確實平穩了許多,但這種平穩是相對于一開始那石破天驚的災害來說的,到目前,每天仍會發生各種程度的災害,只不過經歷得多了,人便麻木了。
蘇源是在兩個月前歷經千辛萬苦一個人千里迢迢從盤州縣回到海州的,那之前她用了一次又一次回溯,希望可以拯救際葉皓他們的性命。但最終都未能如愿,最后一次,已經有些累了的蘇源本已經絕望,但在與際葉皓溫存片刻之后。卻再度萌生了要救他的心思。
奈何回溯的時間是一次比一次短的,因而逃離盤州縣的舉動事實上是在有限的時間內與死神賽跑,成功的希望極其渺茫。然而這一次。蘇源、際葉皓、高峻、夏琳扉等人終于奇跡般的離開了盤州縣,他們駕駛著吉普車。本以為能夠順利抵達位于貴陽的蘇夢文化省級配送中心,然后換新車前去海州。
可惜命運再次與他們開了一個玩笑。當時正值臘月,是春運繁忙時期,在前往海州的高速上開在蘇源他們前面的一輛車居然好巧不巧的發生了車禍,道路一下子被堵塞了,沒有辦法,蘇源等人只好棄車走下高速,準備尋找其它的辦法。
這一來二去就耽誤了時間,破碎降臨,際葉皓和夏琳扉像“歷史”中一樣,為救蘇源和高峻跌入裂縫中,蘇源想要回溯,卻駭然發現自己的回溯本領居然不好使了,加上現場的慌亂,她整個人呆滯,竟與高峻也失散了。
直到幾天后,蘇源一個人輾轉著回到海州,隨行的只有幾件衣服和一個三十多斤重的包裹。里面裝的是蓋亞的小機箱以及世界線嗅覺器,和一疊關于世界線、時光機以及空間器的資料。
回到龍門小區,她被小區的殘破景象嚇壞了,此時的小區也仿佛剛剛經歷了大劫,到處都是殘垣衰敗的感覺。她更從王阿姨口中得知,蘇采薇因為沒有等到蘇源他們,加上通訊又受阻,便帶著一些人去找他們去了。這又成了大海撈針。
這兩個月,蘇源居住在自家院子里,平時吃飯為了方便也是跟際葉皓的父母一起用餐。
見蘇源似乎沒聽進自己多少勸,王阿姨嘆了口氣。
“對了大小姐,你餓了嗎?我給你準備午飯。”
“啊,不用了,我剛剛在外面吃過一點了,你給我燒些水,我再泡碗面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王阿姨眼睛瞪了下,方便面這種東西哪有營養?
“行啦行啦,我很忙的呢!”蘇源不服管教,擺了擺手,連忙跑進屋子里,拿起有關空間器的資料看了起來。
光線暗淡的機房,深邃華美的電纜在房間中交錯,周圍沒有窗戶,僅有的兩盞日光燈懸掛在天花板上。
寬幅的巨大屏幕閃爍著瑩瑩光澤,上面顯現著一連串復雜而讓人看不懂的信息,對面是兩排巨大的刀片式服務器組,信號指示燈一閃一爍,不時發出風扇嗡嗡的嘈雜聲。
這時門開了,蘇源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紅色的皮夾克,手里捧著一碗康師傅紅燒牛肉面,來到電腦前,隨手將方便面放到一旁的空桌子上。
看著屏幕中的進度,眉頭蹙攏了起來,不甚歡喜道:“還沒有演算出合適的結果?”
電腦此時正在演算的是一個數字模型,為了這個模型,蘇源可以說投入了廢寢忘食的精力。
“要是那個人在就好了。”
少女的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旋即搖搖頭,拿起塑料叉子吃起熱騰騰的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