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仕國居然死了,不同于蘇源的情緒激蕩,蘇采薇聽到這個消息后心頭僅僅是有些不平靜。令她疑惑的是,古老頭的死與古家的兩個兄弟來自己家有什么聯系,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古家大兒子既然知道古仕國的死與自己女兒無關,他們此番過來的用意又是什么?
看出了蘇采薇心中正有迷惑,古家大兒子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原本我們也是不想登門造訪的,但是此事涉及到老人家的遺言,我們做子女的不敢不遵循啊。”
“古仕國古老爺子的遺言?”蘇采薇面帶詫異地問。
“是的!”古家大兒子微微頷,緊接著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事關一個老人的身前身后,本著死者為大的心思,蘇采薇細細聆聽,說起來古老頭的一生也算充滿了故事性了,誰也沒想到臨到老年居然在精神方面出了問題。這些年古家大兒子一直在國外忙著生意,鮮少有照顧到老人的地方,好在古老頭雖然精神越的不正常,身子骨倒也還硬朗。
前幾天蘇源開車將古老頭磕碰了,這在古家內部引起了一場波動,大兒子一家知道后特地從國外趕了回來,順道在國內過春節。十幾天的相處,見老頭子并無大礙,大兒子一家放了心,也準備過幾天就回去,但是所謂紅塵過眼,命如紙鳶,人生如夢,起伏跌宕,會有驚喜片段,卻更多的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昨天清晨,瘋的古老頭再一次從家人的視野當中偷偷溜了出去。犯病的途中不慎跌入公園池水中,雖然被人及時救起。但大冬天的池水冰冷刺骨,稍稍觸碰就散寒意,就算是壯年也不一定能承受,何況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
被送到醫院,古老頭的精神狀態就有些不對頭了,一個人就仿佛一臺不間斷運轉的機器,長年累月的運轉中各個零件免不了遇到損毀需要更換,而古老頭的身子就是一臺陳舊機器,。自身的更新能力已經無法跟上衰敗的度,陳年舊病已然俱多,經過這次寒氣入體,基本上誘了全身暗疾,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當晚,古老頭起了高燒,引起全身的免疫過度反應,被緊急送入重癥病房。
凌晨時,院方下達了病危通知書。經過搶救,為古老頭爭取了一些時間。而讓家人們感到意外的是,瘋了十幾年的老頭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竟然不瘋了,他自知時日無多。不免老淚縱橫,竟將正在對他施展搶救的醫生全部趕了出去。
見到兩個兒子后,古老頭交代了幾句話。隨即便與世長辭。
“我們今天到這里來,就是因為老人家的最后遺言。我們必須讓他走得心安…”
古家的二兒子臉上帶著沉重表情,那魁梧的身材站在幾個人之前。如一座黑壓壓的大山。
“那么,古老爺子究竟跟你們說了什么?”
蘇采薇目光中既有好奇,又帶著濃濃的精光,讓她不解的是,自己與古老頭并無交集,為何古老頭臨終前交代的話卻是讓他們子女來到了她家?
古家大兒子與二兒子對視一眼,接著相繼點頭,兩人同時上前一步,竟然沖著蘇采薇和蘇源兩人躬下了身,嚴肅道:“雖然我們對事情的經過不甚了解,但請接受我們替老爺子向你們傳達的歉意:對不起!”
見兩個大男人同時向自己道歉,蘇源和蘇采薇都十分意外,連忙上前將他們扶了起來,“你們不要這樣,無緣無故的我們怎么能接受你們這么鄭重其事的道歉呢。”
“是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一旁的夏琳扉看出了端倪,敢情這一家子過來是替他們家老爺子道歉的,可那個古老頭到底有什么對不起蘇家母女的?一時間她的臉上充滿了好奇與困惑。
“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古家大兒子道完歉后看向蘇采薇蘇源母女,說道:“我家老爺子走得很急,雖然意識已經清醒,但整個人已陷入彌留之際,他說的語焉不詳,我們只能從他的口吻中感覺到他對你們母女的歉意,他翻來覆去的跟我們說他沒有機會親自跟你們道歉了,讓我們一定要代他向蘇采薇還有她女兒說一聲對不起。”
“可古老爺子想跟我們道歉的究竟是什么呢?”
蘇源臉上滿是疑竇,現在的信息實在太有限了,她根本無法推測出任何可能性。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
古家大兒子面帶愧色,努力想了想,說道:“老爺子走之前談吐已經不清,除了讓我們向你們母女說聲對不起這句話表述得比較清晰外,其它的都咕噥不清,不過我們隱約好像聽到他念叨著一句話…”
“什么話?”蘇采薇柳眉一挑,那清晰的眉毛仿佛會說話一般。
“好像是…沒能遵守跟某人的約定,覺得很愧疚…大致的意思是這樣的。”古家二兒子這時候站了出來,“我們家老頭子是一個比較倔犟的人,身前最看中的就是信用,答應了別人的事哪怕困難再大,他也會設法去完成,要是完不成他就會念念不忘…”
“跟某人的約定?愧疚?那就是說古老爺子可能答應過某人要做一件事,可是最后卻沒能完成!”夏琳扉思索了會兒,覺得這件事定然有蹊蹺,忽然問:“老人家是什么時候犯病的?”
田織彤站出來回答:“我記得老爺子剛剛出現犯病跡象時我們這里剛剛了一次洪水,大約是1997年前后…”
夏琳扉眉頭微蹙地分析道:“那也就是說,在1997年之前,古老爺子可能答應了某人做什么事。但因為病,導致沒能按照約定進行下去。彌留之際忽然清醒。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再旅行約定,所以悲從心來。”
“應該是這樣。”古家大兒子沉聲說道。“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其它可能。”
“那么在這之前古老爺子一直在做什么?是不是因為一些特別的事情在忙?”蘇采薇淡雅聲音說道。
古家大兒子想了想回答:“老爺子是九六年的時候退休回來的,在這之前一直是中科院滬城生命科學研究院學術委員會的副主任,先后擔任過分子生物學國家重點實驗室負責人和干細胞重點實驗室負責人,回海州前有不少高等院校想要返聘他,不過都被老爺子婉言謝絕了。回到海州后,老爺子一直居住在農村老家,平時的時候與同村的其它老人下下棋、打打牌九,倒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之后的一年古老頭就開始犯病了,如果說犯病前他真的過得那么悠閑。那么臨終前為何又會如此懊悔?這在邏輯上說不通,很顯然,古老爺子在犯病之前肯定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那時候他應該已經答應了某人要做什么事,并且這件事應該與蘇家母女有關,不然他不會特地叮囑子女向蘇源和蘇采薇道歉。
等等…蘇源細細思考的時候忽然現了一個問題。她眼睛中刷的閃過一道精光,認真嚴肅地問:“古老爺子去世前要你們向我們母女表達歉意?”
古家大兒子二兒子均點了點頭,“是的,老爺子這句話說得最為清晰,我們可以肯定這是他遺言中最重要的部分。”
蘇源轉過頭與蘇采薇對視了一眼。面龐閃過一陣狡黠,心說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古家老頭子竟然是要向蘇采薇和蘇源母女表達歉意!要知道蘇源變身是二零一二年的事情,這位老爺子怎么確定蘇采薇和蘇源是母女來著?按照時間計算,古老頭是1997年瘋的。那時蘇源才4歲,是個正兒八經的男孩!
一旁的田織彤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張口想說什么。但意識到這可能涉及到自己這位學生的,所以又咽了回去。可心里的謎團卻一點一點的壯大。
最終還是蘇采薇嘆了口氣,如實說道:“其實這里面有一個問題。不瞞各位,我的女兒從小就患有一種奇怪的病,這病也是去年才剛剛矯正回來的,按理說古老爺子不應該知道我有一個女兒才對。”
“這是為什么?”除了田織彤外,在場的古家人無不感到困惑。
蘇源吸了口氣,站出來道:“我得的病是女性假兩性畸形,在去年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男孩,田老師是我的小學班主任,她知道的。”
這時田織彤點點頭確認了蘇源的說法,看向蘇源時帶著一絲溫馨疼愛,“這孩子以前是我班上有名的混世魔王,雖然長得漂亮,但特別能搗蛋,我還奇怪一個男孩怎么能長得那么細膩可愛呢,沒想到幾年不見出落出大姑娘了。”
“竟然還有這種事!”古家大兒子二兒子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么說來自家老爺子的事還真有些蹊蹺了。
而且還有個問題困擾著古家兄弟,那就是古老爺子為什么會瘋。
一個人瘋,除了遺傳方面的因素外,其實最重要的是心理方面的原因。很多人將古老頭的瘋歸結為用腦太多,把腦子燒壞了,這個解釋是無法服眾的,至少古家兄弟知道,自家的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但思維一向是清晰明確的,搞基礎研究及工程研究的人,經常需要腦力鍛煉,這樣的人想要瘋,概率相當的小。
但古家兄弟又想到了一點!瘋,必然是受到的心理壓力過了所能承受的臨界值,而古老頭性格倔犟不屈,如果偏執、固執的想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卻又偏偏打破他常年來遵循的常識的話,倒確實有擊垮他心理防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