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茶幾上的地圖挪到一邊,梁遠開始專心對付手邊的食物,吃掉了一小摞酥油餅和五、六塊拳頭大小的定勝糕之后,梁遠靠在沙發上打了個飽嗝,滿足的嘆了口氣。
“又沒人和你搶,吃那么快做什么嘛。”寧婉嘉邊說邊遞過來一杯溫度剛好的白水。
“小叔,蘇聯的東西是不是很難吃啊?”小丫頭皺著細細的秀眉,有些不滿的問道。
面對小丫頭這種傾向性明顯的問題,梁海平只能無奈的點頭,當小叔的總不能揭穿某人在蘇聯又是葡萄酒又是魚子醬的吃得不亦樂乎。
“嘉嘉,蘇聯倒是有好吃的,只是可惜不能當飯。”
梁遠接過水杯,仰脖喝掉了一半,看著寧婉嘉宜喜宜嗔的嬌俏模樣心中溫暖,把水杯遞回去的時候,終究沒忍住捏了捏那張水潤粉膩的臉頰,結果招來了小丫頭有些嫵媚的一個白眼。
“老蘇,你們那邊的技術會還要開多久?”梁遠問道。
“大少想看r200芯片,倒是不用去車間,大會議室那邊就有現成的,前天剛剛流片成功。”蘇良宇說道。
“哦?”
梁遠聽蘇良宇如此說興趣頓時上來了,用手指輕輕的敲著茶幾的邊角,說道“從深圳啟程開始算,到現在也就半個多月吧,老蘇你們這速度也太快了。”
“老方搞的c2和mips的r200跟本是一脈相承,開發思路、構架、指令集相似處甚多。雖然c2處理器的良品率還有點問題,但試著生產一些r200可真沒什么技術難度,大少直接去會議室好了,那邊全是大少的熟人。”蘇良宇笑著說道。
“都誰在那邊?”梁遠問道。
“老簡、老方、衛慧、王欣、聶曉天、劉飛揚…”蘇良宇開口說了數個梁遠極為熟悉的人名。
這些人,要么是入職前就和梁遠溝通過,要么是有著不菲期權的技術骨干,早期和梁遠一起擺弄過無葉電風扇開發,對梁遠才是南湖科技園創建者一事心有默契。
“還以為你們在開大會議呢,小叔要不要過去看看我們的新玩意?”梁遠對坐在自己左邊的梁海平問道。
“好啊,我聽張建新說。小遠用于請律師打官司的錢。比引進這款處理器花費的錢還要多,小叔可得過去長長見識,看看小遠到底弄了一個什么東西回來。”梁海平笑著說道。
科技園開發的c2,雖然對mips構架的合法性產生了重大威脅。但想要美國的高科技公司認命和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美國許多大型商業公司都是嘴巴上滿口的商業道德。把自己打扮得天花亂墜。實際上卻是什么無賴事都敢干,這點以世紀之交前后崛起的高科技公司尤甚,譬如借助國家行政力量打壓競爭對手的思科、卷進棱鏡門傾情演繹綠茶婊故事的谷歌、為了堵死別人創新之路。破壞性的注冊了無數垃圾專利的高通等等。
對于美國高科技企業內里有著極為深刻認知的梁遠,在面對大型專利官司時采用了后世共和國企業極少有的運作方式——大規模訴訟,梁遠干脆的借鑒了女idia擴張的路子,通過張建新導師的關系扔下重金,組建了一個超過五十人的大型律師團,擺出一副和mips大打出手,不惜花費數千萬美金死磕的模樣。
某種意義上說,美國算是法學家、律師統治的國家,在這個國家里訴訟無處不在,甚至到了讓人無語的程度,在美國這種法律密如蛛網的訴訟社會,也產生了許多令人哭笑不得的特色成果。
比如普通人士經常使用的吹風機,其產品說明上就標注著禁止在睡覺時使用,燈泡會標注該產品僅在室內或室外有空氣的環境下使用,浴帽會標注僅限一顆頭使用,電烤箱更是標注著本物品只限于烘烤食物,而不是身體的各個部位。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就是美國有專門的人群和律師針對商品的說明書尋找表意上的漏洞,然后依據說明書上的漏洞對生產廠家進行訴訟以此來獲得利益,正是這類情況導致了美國的商品使用說明書又怪又長,也從側面反映了美國律師群體對美國社會的政治、經濟極為深刻的影響力。
可以說蘇良宇代表港基集電能同mips在短時間內達成和解協議,張建新組建的這個律師團居功至偉。
在整個事件發展之初,mips根本沒把剛剛成立的港基集電放在眼里,八十年代的亞洲除了日本、新加坡、臺灣,剩余的地方完全可以用電子荒漠來形容。
對于mips公共事務的部門來說,一家來自香港來的高科技企業起訴自家企業侵權,第一反應就是不是郵局投遞人員搞錯了,第二反應是沒聽說公司最近有去香港那邊蓋房子的計劃啊,若非mips負責管理公共關系的業務人員素質不錯,遠嘉第一份律師函難逃被丟進垃圾桶里的命運。
可惜事情后續的發展更是出乎mips的預料,幾輪磋商下來,看著訴訟對手那份越來越長的律師團名單,和越來越高的訴訟要求,mips明智的選擇了收手。
此時美國縱橫新世紀的高科技企業都處于高速發展的前夜,哪怕是幾年后大名鼎鼎的思科、英特爾和微軟還都是一副江湖小弟的模樣,作為芯片行業的后起之秀,mips哪有上千萬美金的閑錢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掌握著不利自家專利的家伙大打官司。
再加上此時mips下一代32位處理器r300的研發已近尾聲,對于這款處理器mips抱有極大的期望。更不能接受動搖自家大廈地基的事情發生。
事情的進展,絲毫沒有偏出梁遠的預計,mips僅僅堅持了五輪磋商,就開始在港基集電提出的和解框架上討論具體的細節問題,最終遠嘉花費了不到五百萬美元和mips達成了香港基礎電子與集成電路制造有限公司關于“microprocessorwithoutinterlockedpipedstagesarchitecture”技術和r200處理器永久性互換專利許可的協議,技術和解的塵埃落定之后,遠嘉支付給相關律師團的費用已經超出了五百萬美元。
聽著梁海平提起這個話題,蘇良宇有些感觸的說道:“平時和老簡、老方他們閑談,大家一致認為大少至少在美國硅谷工作生活十年以上,否則哪能對硅谷專利談判中的彎彎繞如此精熟。”
“十年前我還經常被她們兩個堵在幼兒園的廁所里不敢出來呢。怎么可能去美國。”梁遠大笑著指著兩個小丫頭說道。
“小遠。你這個胡說八道的家伙,哪有那種事情!”
兩個小丫頭聽著梁遠信口開河也顧不得蘇良宇就在身邊了,齊齊伸出小手拉住了梁遠的臉頰,粉臉微紅的輕扯著。
梁遠被兩個小丫頭揪著耳朵離開了房間。沿著臨時賓館曲折的走廊轉了兩個彎。來到會議室門口。
臨時賓館所謂的大會議室和普通的遍布長桌。高背椅,白壁板,投影儀之類的正規會議室完全不同。與其說是會議室還不如說是休閑沙龍更符合實際情況。
數張布藝沙發錯落有致的分布在一間長方形的大型房間之內,幾組矮墻般的植物架上布滿了翠色的綠蘿,把整個房間分割成幾個大小不等的區域,幾臺裝滿了休閑零食的立式冷藏柜散落在其間,房間的靠窗的角落里還擺著一部純黑色的自動咖啡機。
地面也沒有鋪設一般會議室或休息室常見的長絨地毯,而是鋪著灰白色楓木地板,在綠意的掩映下顯得格外的簡潔,唯一能和會議功能聯系起來的,只是靠窗附近隆起來的一段弧形階梯,以及單獨擺放的一組沙發,看起來像是會議主持的位置。
“原來是大少回來了,我說蘇總怎么出去了這么半天呢。”坐在門對面的王欣第一個發現了領頭走進來的梁遠 “都別動,都別動,我隨便找個地方就好,大家繼續討論,我是來旁聽的。”梁遠擺手說道。
聽到王欣的言語,會議室里的人才發現向來很少露面的大老板過來了,眾人紛紛站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和梁遠、梁海平、兩個小丫頭打著招呼,一時間會議室里顯得額外的紛亂。
簡至康對梁遠招了招手,說道:“大少、海平來這邊,一會老蘇去那邊主持會議,我這邊剛好寬松些。”
倒是方興東猜出了梁遠跑來的目的,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半透明的pe袋子,對著簡至康晃了晃,笑著說道:“大少向來是會議室里的稀客,我看八成是為這個過來的。”
“呵呵,老方你還真說對了,我和小叔都是剛下飛機,就是為這個過來的。”梁遠雙目放光的看著pe袋子中那顆透著淡紫色光彩的方形物體。
片刻之后,不耐煩和一堆半大老頭子混在一起的兩個小丫頭,去了王欣那邊,蘇良宇直接去了弧形臺階上的那組沙發,梁遠和梁海平坐在了簡至康和方興東附近。
“我們先繼續剛才的討論。”蘇良宇從沙發的邊袋中能拿出無線麥克,繼續著梁遠沒來時的話題。
“從港基集電分拆出部分骨干人員組建浪潮,是集團去年已經定下來的戰略目標無可更改,大老板對這件事情也重視異常,剛下飛機就過來參加我們的會議,這在科技園的歷史上可不多見…。”蘇良宇話音剛落,房間里響起了一片輕笑聲。
梁遠的懶散在科技園知qíng人士的眼里早已是名聲在外,若非李遠玲、蘇良宇、簡至康等人密切合作,擔負著全部的日常管理工作,指望某人來處理,怕是科技園早就關門大吉了。
梁遠沒有著急看方興東手中的那顆r200處理器,而是先凝神聽著蘇良宇主持的會議內容,片刻過后才搞明白,原來新成立的浪潮公司需要幾個技術骨干牽頭負責組建。
不過此時正值科技園把r200全部技術拿在手里,打算加速下一代c3處理器研發的關鍵時刻,作為國內電子行業的精英,王欣、劉飛揚等人對于科技園正在研發的c3處理器的價值簡直在清楚不過了。
可以說一個龐大的帝國雛形,正在自己手上徐徐現出若隱若現的輪廓,只要在這個團隊里堅持下來,日后共和國電子產業奠基人的身份肯定是跑不了的,以遠嘉對未來二、三十年的戰略判斷來看,這絕對是載入史冊的榮譽。
再加上港基集電本身就是偏于研發弱于銷售的研究型企業,因此,新組建的浪潮公司沒有人愿意主動過去,蘇良宇等人把核心人員召集到一起開會,就是要對此事作出決斷,既然r200處理器技術到手,超級計算機的開發工作已經是刻不容緩,而新成立的浪潮正是負責此項業務。
“都不想過去,王欣說鐵路信號那邊事務繁多,劉長河最近對路局信號廠的技改項目額外的上心,暫時騰不出精力組建浪潮,聶曉天一直在忙著整個科技園設備、建筑的系統智能化,零碎的事情特別多,根本無法長期離開園區,劉飛揚在弄和c2處理器配套的主板芯片組…”簡至康有些無奈的和梁遠說著幾個蘇良宇等人意屬組建浪潮最佳人員的手頭工作。
“我看還是有空閑時間,開發c3處理器他們可都過來毛遂自薦了,一個也沒落下,劉飛揚好信誓旦旦說絕對不會對手頭的項目造成不liáng影響。”方興東笑著說道。
“超算的事情和他們說了沒有?”梁遠問道。
“還沒有,港基集電這邊目前只有我,老蘇、老方知道這件事,大少一直沒明確超算到底用什么方式存在于浪潮的業務中,我們幾個怕形勢有變就沒在內部提這件事情。”簡至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