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朧。月色蒼白。
狗已竄人黑暗中,人頭猶在哀呼救救我…救救我…沒有頭的人也還在哀呼還我的頭來,還我的頭…凄厲的呼聲此起被落。
風在呼號伴著鬼器。
無論誰看到這景象,聽到這聲音,縱然不嚇死,也得送掉半條命。
楚留香沒有。
他的人突然箭般竄了出去去追那條狗。
無論你是人是狗,只要在我饑餓時給了我吃的,在我疲倦時給我地方睡覺,我就不能看著你的頭被狗銜走。這就是楚留香的原則。
他一向是個堅持原則的人。
狗跑得很快。一眨眼就又沒入黑暗中。
但無論你是人是狗,楚留香若要追你,你就休想跑得了。有些人甚至認為楚香帥的輕功,本就是從地獄中學來的。
掠過竹簡時,他順手抽出了根竹子。
三五個起落後,那條銜著人頭的狗距離他已不及兩丈。
他手中短竹已飛出箭般射在狗身上。
黑狗慘叫聲,瞞里的人頭就掉了下來。
楚留香已擦過去始起了人頭。
冰冷的人頭,又冷又濕仿佛在流著冷汗。
楚留香忽然覺得不對了。
被的一聲,人頭突然被震砰,一般暗赤色濃腥煙從人頭里射了出來,帶著種無法形容的臭。
楚留香倒下。
無論誰嗅到達股惡臭,都一定會立刻倒下。
夜露很重,大地冰冷而潮濕。
楚留香倒在地上。
遠處隱隱的凄厲的呼聲隨風傳來,也不知是犬吠?還是鬼哭?
突然問,一條人影自黑賂中飄飄蕩蕩的走了過來。
一條沒有人頭的人影。
沒有頭的人居然也會笑,站在楚留香面前格格灼笑。
突然問,已被迷倒的楚留香竟從地上跳了起來,把抓住了這無頭人的衣襟。嘶的,衣襟被扯開,露出一個人的頭來。
卜擔夫。
原來他有頭,只不過藏在衣眼里,衣眼是用架子架起,若非他的人又瘦又矮,看來當然就不會如此通真。
那原被狗銜去的頭呢?
頭是蠟做的,里面藏著火藥和引線,引線已燒著,只要能算準時間,就能算準引線的長短。
他時間算得很準。
所以人頭恰巧在楚留香手里炸開,將炸藥炸得四射飛散。
他什麼都算得很準,卻未算到楚留香還能從地上跳起來。
在這一剎那闖,卜姐夫臉上的眼睛、鼻子、眉毛、嘴,仿佛都已縮成一團,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
楚留香卻笑了,微笑著道,原來你酒量不錯,看來再賜幾杯也不會醉。此時此刻,他居然說出這麼樣一句話來,你說絕不絕?
卜擔夫也只有裂開嘴笑笑,身子突然一縮,居然從衣眼領子下等他身子彈起時,已遠在五六丈外。
楚留香脫口道:好輕功這三今宇說出,他的人也已在六五丈外。
卜擔夫連頭都不敢回拼命往前竄,他輕功的確不錯,若非遇見楚留香,他是可以逃走的。
不幸他遇著了楚留香。
他掠過竹籬,楚留香眼見已將追上他。
誰知楚留香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又看到院子里有個人在梳星光膝脆,月色蒼白。
卜阿鵑正坐在月光下,慢慢的梳著頭。
這次她當然沒有把頭拿下來。
她的頭發漆黑光滑,她的手纖知柔美,她的臉蒼白如月色。
她身上只穿著件紫羅衫,很輕,很撂,風吹過,羅衣貼在身上的,現出了她豐滿的胸,纖知的腰和筆直修長的腿。
風中的輕羅就像是層談淡的霧。
輕羅中晶瑩的軀體若隱若現,也不知是人在霧中?還是花在霧中,他并不是君子,卻也不是瞎子。卜阿鵑忽然回過頭來,嫣然一笑,道。你還沒有死?楚留香也笑笑,道:我還是人,不是鬼。
卜阿鵑道那迷藥不靈?
楚留香道:迷藥很靈,只可借我的鼻子不靈。卜阿鵑道那種述藥的厲害我知道,就算沒有鼻子的人也一樣要被迷倒。楚留香又笑笑,道就算沒有鼻子,頭也不會那麼輕。卜阿鵑眨眨眼,道你是不是一發覺那人頭太輕,就立刻閉住了呼吸。楚留香又笑道也許我什麼都沒有發覺只不過運氣特別好。阿鵑也笑道我知道你近來運氣并不好。
楚留香道哦。
阿鵑媚然道交了桃花運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好的。楚留香水由自主又摸了模鼻子道你怎麼知道找交上了桃花阿鵑笑道因為你不但有雙桃花眼,還有個桃花鼻子。楚留香微笑道幸好我的手不是桃花手,所以你還能好好的坐在那里。卜阿鵑眼波流轉道,你的手很老實楚留香道:你希望我的手不老實?卜阿鵲咬著嘴唇,道你的手若真的老實,就過來替我梳頭吧。楚留香不說話,也不動。卜阿鵲用眼角膘著他,道;你不會梳頭?楚留香道我的手雖老實,卻不笨。
卜阿鵲道你不喜歡替人梳頭?
楚留香道有時喜歡,有時就不喜歡,那得看情形。卜阿鵲道:看什麼情形?
楚留香道:看那個人的頭是不是能從脖子上拿下來。頭發光滑柔美,在月光下看來就像是緞子。
楚留香忽然發覺替女孩子梳頭也是種享受——也許被他梳頭的女孩子也覺得是種享受。
他的手很輕 卜阿鵑的眸子如星光般朦朧,柔聲道我很久以前就聽說過,楚香帥從不會令女人失望,以前我一直不信。楚留香道現在呢?
卜阿鵑回眸一笑,道:現在我相信了。
卜阿鵑眨著眼,緩緩道說你很聰明,就像是只老狐貍,世上沒有你不懂的事,也沒有人能令你上當。她媚然接著道這些話現在我也相信。楚留香忽然嘆了門氣,苦笑道但現在我自己卻已有點懷疑。卜阿鵑道哦。
楚留香道今天我就看見了樣我不懂的事。
卜阿鵑道,什麼事?
楚留香道那人頭怎麼會說話?
阿鵑笑了道不是人頭在說話,是卜扭夫在說話。楚留香道我明明看見那人頭說話的。
卜阿鵑道。你并沒有真的看見,只不過有那種感覺而已。楚留香道那種感覺是怎麼來的呢?
卜阿鵑道。卜擔夫小時候到天竺去過,從天竺道人那里學會一很奇怪的功夫。楚留香道:什麼功夫?
阿鵑道天竺人將這種功夫叫做'腹語',那意思是他能從肚子里說話,讓你聽不出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楚留香又嘆了口氣,道:看來這世上奇奇怪怪的學問倒真不少,一個人無論如何也學不完。阿鵑鄢然道你現在已經夠令人頭疼的,若全都被你學了去,那還有別人的活路麼?楚留香笑笑。忽又問道:看來卜擔夫并不是你的父親?卜阿鵑道:當然不是,否則我怎會直接叫他的名字。楚留香道他是你的什麼人?卜阿鵲道他是我的老公。
楚留香拿著梳子的手忽然停住,人也征住。
卜阿鵑回眸瞟了他一眼,嫣然道:老公的意思就是丈夫,你不懂?楚留香只有苦笑道我懂。
卜阿鵑膘著他的手,道你為什麼一聽說他是我的老公,手就不動了?楚留香道只因為我還沒有習慣替別人的老婆梳頭。卜阿鵑笑道你慢慢就會習慣的。
楚留香苦笑道我認為這種習慣還是莫要養成的好。卜阿鵑吃吃的笑了起來,道你怕他吃醋?楚留香道:嗯。
卜阿鵑道:他又打不過你,追也追不著你你怕什麼?楚留香道:我不喜歡看到男人吃醋的樣子。卜阿鵑眼波流動,道:他若不吃醋呢?
楚留香道天下還沒有不吃醋的男人,除非是個死人。?卜阿鵲道:你想他死?楚留香道:這話是你說的,不是我。
卜阿鵑道;嘴里說不說是回事,心里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似笑非笑的瞅著楚留香,悠然道:其實只要你愿意,他隨時都可能成個死人的。楚留香笑了笑,淡淡道,只可惜我還沒有養成殺別人老公的習慣。卜阿鵑道:為了我你也不肯。
楚留香不回答。
他從不愿說讓女孩子受不了的話。
阿鵑道莫忘了他剛本想殺了你的。
楚留香眨眨眼道:要殺我的人真是他?
阿鵑忽然輕輕嘆息了聲,慢慢購站了起來,接過楚留香的梳子。楚留香道;你在嘆氣卜阿鵑嘆道一個人心里難受的時候,總會嘆氣的。楚留香道;你很難受??
楚留香道為什麼難受?
卜阿鵑道:因為我本不想你死,但他若不死你就得死了。楚留香道:哦!阿鵑道你不信?
楚留香微笑道:因為我總覺得死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卜阿鵑悠然道但也并不像你想得那麼困難。她忽然揚起手里的梳子,道你知道這梳子是什麼做的?楚留香道木頭。
卜阿鵑道木頭有很多種據我所知,大概有一百種左右。楚留香在聽著。
卜阿鵲道這一百種木頭,九十幾種都很普通。她又笑了笑道;普通的意思就是沒有毒,你用的一種木頭做的杭子替別人流頭,要死的確不容易。楚留香道你的梳子呢?
卜阿鵑道:我這梳子的木頭叫'護夫木',是屬於很特別的那種。楚留香道,有什麼特別?
卜阿鵑沒有回答這句話,卻輕撫著自已流云般的柔發,忽又問道:你覺得我頭發香不香?楚留香道很香。
卜阿鵑道:那只因我頭發上抹著香油。
楚留香目光閃動,問道香油不是也有很多種類?卜阿鵲道:對了,據我所知,香油大概也有一百種左右。楚留香道其中是不是也有九十幾種都很普通,無毒?卜阿鵑嫣然道你怎麼越來越聰明了。
楚留香笑笑,道你頭發抹的,當然又是比較特別的那種。卜阿鵑道完全對了。
楚留香又吸了口氣,道:我怎麼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呢?阿鵑通我這種香油叫'情人油',妒夫木一遇著情人油就會發出一種很特別的毒氣,你替我梳頭的時候,這種毒氣已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你手上的毛孔里,所以…她又輕輕嘆了一聲慢慢的接著道最多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你這雙手就會開始腐爛,一直爛到骨頭里,一直要將你全身骨肉都爛光為止。楚留香怔住了。
卜阿鵑徽笑道:你說我這種殺人的手法妙不妙?只怕連無所不知的楚香帥都想不到吧?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這世上奇奇怪怪的殺人法子倒真不少。卜阿鵑道:今天你遇見了兩種。
楚留香道:前兩天我已經遇見了好幾種。
卜阿鵑道:你不是覺得每種都很巧妙?
楚留香道:的確巧妙極了。
他忽然也笑了笑,淡談的接著道:雖然都很巧妙,但直到現在我卻是好好的活著。卜阿鵑悠然道:只不過是到現在為止面已,以後呢?楚留香道,以後的事誰知道。
卜阿鵲道我知道。
楚留香道哦卜阿鵑道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用的這種法于不但最巧妙,而且最有效。她微笑著,接著道:你就算可以隨時閉住呼吸,總不能連毛孔也一起閉倒?楚留香點了點頭,長嘆道:這麼樣看來,我已是非死不可的了卜阿鵲道:所以我心里很難受。楚留香道:你既然這麼難受,為什麼不讓我活下去呢?卜阿鵲眼珠子轉了轉,道:你若想不死,只有一種法子。楚留香道:什麼法子?
卜阿鵑道去替我剎了卜擔夫。
楚留香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殺他?
卜阿鵑幽幽嘆息著道我雖然并不是什麼好女人,但謀殺親夫這種事,我還是做不出。楚留香道:你以為我做得出?
卜阿鵲道他既不是你朋友,也不是你老公你要殺他,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面已,除非你認為他那條命比你的命重要。楚留香又開始在摸鼻子。
阿鵑忽然道你最好趕快決定,否則毒性若是發作,後悔就遲了,她神氣越悠閑,就顯得情況越嚴重。楚留香想必也很明白這道理,所以趕快問道:我現在去還來得及!卜阿鵲笑了笑,道楚香帥輕功天下無雙,我倒也知道的。楚留香苦笑道:只可惜他現在早巳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我怎麼找得到他呢。卜阿鵑笑道知子莫若父,知夫莫若妻,這道理你都不懂?楚留香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卜阿鵑淡淡道一個女人若連自己老公的行蹤都不知道,簡直就不如去死了算了。她很快的接著又道你剛來的時候,總看到那條山泉了吧?楚留香點點頭,卜阿鵑道好,你只要沿著泉水一直往上游走,就會看到一道瀑布,後面有個很隱秘的山洞,他一定就躲夜那里。,楚留香沉吟著,道,我若殺了他,你就肯拿解藥繪我?阿鵑道不錯,用他的人頭來換解藥,用他的命來換你的命,公平交易,誰也不吃虧。楚留香道但你為什麼一定要他的命呢?
卜阿鵑冷冷道:這個故事你回來時,我也許會告訴你,現在你還要問,怕就來不及了。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我只問最後一句話,你是不是一定會在這里等我?卜阿鵑道當然。
楚留香果然連一個宇都不再多說,掉頭就走。
只見他人影一閃,已遠在六七文外,再閃就沒人黑暗里。
卜阿鵲顯得有點吃掠,仿佛想不到楚留香答復得這麼痛快。
楚留香豈非從來不殺人的麼?
但愿天下絕沒有真不怕死的,他也是人,當然明白自己的性命無論如何總比別人的珍重得多了。想到這里,阿鵑就笑了,笑得非常得意。她一向認為天下的男人都是呆子,耍男人上當直比刀切豆腐還容易。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連楚留香也不例外。
楚留香不但上了當,而且上了連環當。
第一:卜擔夫根本不是她丈夫。
第二:卜扭夫根本不在那瀑布後的山洞里,現在早巳不知溜到那里去了。
第三:這梳子本是很普通購木頭做的她頭上抹的也只不過是種很普通的萊莉花香油。
第四:世上根本就沒有妒夫木和情人油這種東西。這種稀奇古怪的毒物,也許只有在鬼話故事里才存在。
第五:她要楚留香到那瀑布后的山洞里,只不過是要他去送死。
無論誰單獨闖進了那地方,都休想還能活著出來。
男人好像天生就是要給女人騙的,女人若不騙他,他也好反面會覺得渾身不舒眼。卜阿鵑開心極了,也得意極了。
她覺得自己不僅做功很好,唱功也不差。
男人若是遇見了一個唱做俱佳的女人,簡直只有死路一條。
卜阿鵑披起件比較不透明的衣眼,從屋后牽出了楚留香騎來的那匹馬,她忽然發覺在月下騎馬原來也很有詩意。
夜已很深。屋已漸稀。
無論如何,一個女人孤單單的走在如此荒涼的小路上,總不是件根愉快的多。也并沒什麼詩意。
卜阿鵑心里的詩意早巳不知飛到哪里去了,只覺得風吹在身上,冷得很。
三月的風為什麼會這麼冷。
她緊緊披起了衣襟,嘴里開始哼起了小調。
她歌喉本來很不錯的,但現在卻連她自己聽來也不太順耳。
三月甩來百花香,杜鵑花開在山坡上…
山坡上沒有杜鵑花事實上,山坡上連一朵喇叭花都沒有。
轉過一處山勘。連月光都被地位了,一棵棵黑的的的樹木,在風中搖晃著,就像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影子。
風吹著木時,馬啼踏在石予路上,的答,的答,的答…。就好像後面還有匹馬在跟著。
她幾乎忘了這本是她自已這馬匹的蹄聲,漸漸地她甚至已覺得後面有個人在跟著。
她想回頭看看,又生怕真的看到了鬼。
若是不回頭去看,又不放心。
好容易才牡起膽子,回頭一看 風在吹,樹影在動,那有什麼人。
明明沒有,但她卻偏偏又好像看到了一條人影在她回頭那一瞬間躲入樹後,身法快得簡直就好借鬼魅一樣。
世上那有身法如此快的人。除非是楚留香。計算時間,楚留香現在早巳應該進了那山洞,說不定早巳被山洞里那些怪人砍下了腦袋。
現在他說不定已經就成了無頭鬼,而且還是個溯涂鬼,連他自己為什麼死的都不知道。卜阿鵑又想笑了但也不知為了什麼,就是笑不出來。
楚留香活著時已經夠難纏的了若真就成了鬼。那還得了。
卜阿鵑拼命打馬,只希望快點走完這條山路快點天亮。
忽然間,風中飄飄渺繳的傳來了陣陣哀呼聲還我的頭來,還我的頭來…一陣風吹過。樹上好像搖據晃晃站著條人影,有手有腿,身子也是完完整整的,就是沒有頭。
卜阿鵑全身的毛發倒豎了起來,想瞪大眼睛百清楚些。
但她的眼睛一眨,那沒頭的鬼影子也不見了。
還我的頭來,還我的頭來哀呼聲還是若有若無,似遠似近的在風中飄動著。
這呼聲本是卜擔夫用來嚇楚留香的她本來覺得很好玩現在,她才發覺這種事一點也不好玩。
她衣裳已被冷汗濕透。
忽然間,黑影一閃。經馬頭上掠過。
還是那條沒有頭的鬼影子。
這匹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卜阿鵑中來可以夾住馬鞍的。
她騎術本不弱。
但現在她兩條腿卻好像有點發軟,競被掀下了馬背,一跤重重的跌在路上,眼前冒出金星。
再看那條鬼影子。又飄到了另一棟樹上。
樹林在風中搖晃,這影子也隨著樹在播晃。
除了楚留香外,誰有這麼高的輕功。
卜阿鵑用盡全身力氣,大叫道:我知道你是楚留香,你究竟是人,還是鬼?影子在樹上格格的笑了起來,陰森森的笑著道:當然是鬼,人怎麼會沒有頭?卜阿鵑咬著瞞唇,道:你…你的頭藏在衣眼里。笑聲中,楚留香的頭已從衣眼里鉆了出來。
這證明了個道理。
有些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就是笑話就是鬧劇,若發生在你自己身上,就變成悲劇了。
卜阿鵑的兩條腿忽然不軟了一跳就跳了起來。用力拍著身上的土,滑笑著道你以為你能騙得到我?我早就知道,是你了。楚留香道哦?你既然早已知道了,為什麼會害怕呢?卜阿鵑恨根道誰害伯?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都不怕你。楚留香眨眨眼,笑道那麼剛才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人是誰呢阿鵑大聲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那也沒什麼稀奇。楚留香道要什麼事才算稀奇?
卜阿鵑冷笑道堂堂的楚香帥居然等在路上裝神扮鬼的嚇女人,那才叫稀奇,以後我若說出來,丟人的不是我。是你。楚留香道:我只看見有人騎著我的馬,還以為是個愉馬的小戚,怎麼知道是你。他笑了笑,忽然道你本來豈非應該在家里等我的。卜阿鵑叫了起來,道:你呢?你本來應刻在那山洞里的,你為什麼不去?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這原因說來就很復雜了,你想不想聽。卜阿鵲說。你說。
楚留香道,第一,卜擔夫根本不是你老公,他也根本不叫卜擔夫。卜阿鵑道:誰說的?楚留香神秘一笑道;我說的,因為我忽然想起他是誰了。卜阿鵑道:他是誰?
楚留香道他姓孫,叫不空,人稱'七十一變',那意思就是說他詭計多端,比起孫悟空來也只不過少了一變。昔年本是下五門的第一高子,近十年來,也不知為了什麼突然消聲匿跡,今年算來應該已有六十三四歲了,只因他練的童子功,所以看來還年輕。他一口氣說到這里,簡直就好像在背家譜似的。
卜阿鵑己聽得證住了。
楚留香又道就因為他練的童子功,平生沒有犯淫戒,所以才能活到現在,一個練童子功的人,當然不會娶老婆。卜阿鵑很很瞪了他眼,冷笑道想不到連他那種人的事,你也這麼清楚,看來你八成也是他一路的。楚留香笑道莫忘了別人總說我是盜賊中大元帥,一個做大元帥的人若連臼己後下的來歷都弄不清,還混什麼?豈非也不如去死了算了。卜阿鵑眼珠子一轉,冷冷道只可借這位大元帥已眼見要進棺材。楚留香統統笑道只可惜我說了第一,當然還有第二。卜阿鵑道:第二?
楚留香道第二,你那把梳子既不是'妒夫木',頭上抹的也不是'情人油'。卜阿鵲臉上變了變,瞪眼道誰說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說的,因為我知道你頭上扶的是京城'袁華齊'的榮莉花油。是這家老店的獨門秘方配制出來購,香味特別典雅,所以要賣八錢銀子一兩,而且只此一家出售,別無分號。卜阿鵲眼睛瞪得更大,道:你怎麼知道的楚留香道我聞得出。卜阿鵑道你鼻子不是不靈麼?楚留香笑道我鼻子有時不靈,有時候也很靈,那得看情形。卜阿鵑道:看什麼情形?
楚留香道看我聞的是什麼,聞到狗屎、迷藥時,我鼻于當然不靈,聞到漂亮女人身上的脂胭花粉時,我鼻子也許比誰都靈得多。卜阿鵑咬緊了牙,恨恨道:難怪人說你是個色鬼,看來果然一點也不錯。楚留香道過獎過獎。
卜阿鵑道。你說了第二是不是還有第三?
楚留香道有。
他微笑著接著道:第三,我忽然想起注在那山洞里是什麼人了。卜阿鵑眨眨眼道。是什麼人?楚留香道:是一家姓麻的人,麻煩的麻,無論誰去惹他們,就是在惹麻頓。卜阿鵲冷笑道真想不到,楚留香居然也有害怕的人。楚留香道我別的都不怕,就怕麻煩。
卜阿鵑冷冷道:只可惜現在你早已有麻煩上身了。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所以現在我想找出麻煩是哪里來的。卜阿鵑道:你難道想叫我告訴你?
楚留香道:你難道還能不告訴我卜阿鵑道:不告訴你難道不行?楚留香道不行。
卜阿鵑的眼珠子轉了轉道:我就偏不告訴你,看你能把我怎麼樣?楚留香什麼也不說,突然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卜阿鵑失聲道:你…你敢非札?
楚留香露出牙齒來一笑道請莫忘了我是個色鬼。卜阿鵑瞪著他看了他半購,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道:好,我就讓你非禮一次。楚留香反而征了征,道你不怕?
卜阿鵑幽幽道:我又有什麼法子呢?打也打不過你,跑又跑不過你。楚留香道你難道不會叫?
卜阿鵑嘆道一個女人家,大喊大叫的成什麼體統,何況三更半夜的四野無人的,我就算叫,也沒有人聽得見。她忽然勾住楚留香的脖子,貼近他耳釁,悄悄道你若想非禮我,現在正是好時候,等到天一亮,就沒有情調了。半夜三更,四野無人,月光又那麼溫粟,假如有個像卜阿鵑這樣如花似玉的美人,被你抱在懷里,咬著你的耳朵悄悄對你說這些活。你怎麼辦?楚留香真不知怎麼辦。看他臉上表情就好像懷里抱著的并不是個大美人,而是個燙手的熱山芋。卜阿鵑一雙手將他樓得更緊閉著眼睛,在他耳朵邊輕輕喘著氣。她在等。看來楚留香若想將這熱山芋脫手,還真不容易。只不過這熱山芋的確很香,香得迷人。香得就算你剛吃過一頸山珍海昧,肚子還漲得要命,也忍不住想咬一口的。楚留香發覺自己的心也在跳,跳得很厲害。卜阿鵑媚眼如絲,柔聲道你還等什麼?難道你只會動嘴!楚留香于咳兩聲,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卜阿鵑媚笑道但你并不是個君子。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我的確不是。
他的確已淮備放下做君子的權利了,誰知就在這時,路旁的暗林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一個穿著黃衣裝的女孩子。倚在樹上,吃吃的笑個不停。
她笑得不但好聽,而且好看。
楚留香幾乎忍不住叫了起來張潔潔。
這女孩子實在太神秘,楚留香永遠也猜不到她什麼時候會在自已面前出現,也猜不到她什么時候會不見。卜阿鵑已叫了出來:你是誰?張潔潔笑道我也不是誰只不過是個剛巧路過這里的人。卜阿鵲瞪著眼道你想于什麼?
張潔潔道我仆麼都不想干,他非札你也好,你被他非札也好。都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阿鵑道那麼你就快走。
張潔潔道我也不想走。
她吃吃的笑著,又道你們做你們的,我難道在這里看看都不巧虧?卜阿鵑道:你憑什麼要看?
張潔潔道我高興。
天大的道理也說不過高興兩個字。
阿鵑已經夠不講理的了,想不到偏偏遇見個更不講理的。
楚留香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
卜阿鵑的手已松開,突然從他懷里彈了出去,凌空翻了個身,箭一般撲向張潔潔,十指尖尖,在月下閃著光。
她好像恨不得一下于就將張潔潔的臉抓得稀爛。
無論會武功的女孩子也好,不會武功的女孩子也好,一打起架來,就好像總喜歡去抓別人的臉。
女人有時的確和貓一樣,天生就喜歡抓人,天生就喜歡用指甲做武器。
楚留香倒真有點替張潔潔擔心了。
他忽然發現卜阿鵑不但輕功很高,而且出手很快,很毒辣。
他本未想到像卜阿鵑這樣的女人,會使出這樣毒辣的招式。
也許女人對付女人的時候,就會變得比較心狠手辣。張沽潔還在吃吃的笑。
眼看卜阿鵑的指中已將抓到她臉上,她身子才忽然隨著樹千滑了上去,就像是一只貓,眨眼間就得到樹捎。
卜阿鵑腳尖點地,也跟著竄了上去。
張潔潔嬌笑著道這個女人好兇呀,香哥哥,你還不快來幫我的忙。她故意把香哥哥三個宇叫得又甜蜜,又肉麻。
楚留香聽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卜阿鵑更斷得火冒三丈高,冷笑道這個女人好不要臉,也不怕別人聽了作嘔。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她已攻出七招。
張潔箔一面躲避,一面還是在笑著道:不要臉的人是我?還是你?你為什麼一定要我的香哥哥非札你。卜阿鵑連活都氣得說不出了,只是鐵青著臉,出奇的招式更毒辣。
張潔潔道其實你本來也該學學我的,你若也叫他香哥哥。他也許就會非札你了。卜阿鵑忽道放你的屁。
張潔潔笑道好臭。
她一直在不停的閃避,似已連招架之力都沒有,突然驚呼一聲,轉身就跑,嘴里還在大叫道這女人的爪子好厲害,若真的抓破了我的臉,將來叫我怎麼嫁得出去。她在前面跑,卜阿鵑就在後面追。
兩個人的輕功都不弱,尤其是張潔潔。
楚留香幾乎從未看過輕功比她更高的女人——連男人都很少。
他本來像是要追過去勸架,但想了想,還是停下了腳步。
兩個女人打架的時候,男人啦一能做的事,就是站在那里不動,假始能忽然變得又聾又瞎,那更是明智之舉。
風吹著本時,連她打的聲音都已聽不到。
難道她們兩個人全都溜了?
突然間,黑暗中有個人在低低的唱。
兩個女人打架,只有二個能回來。你猜回來的是誰。楚留香想也不想,道:張潔潔。
果然是張潔潔,她身一閃。已到了楚留香面前,媚笑道:乖弟弟,你又叫姐姐干什麼?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還是這句老話,你怎麼也說不膩的?張潔治笑道我非但說不膩,也聽不膩你就算一天叫我幾百聲姐姐,我還是一樣開心。她眨了眨眼,忽又問道:你開心不開心?
楚留香道我有什麼好開心的?
張潔潔道兩個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你打架你難道還不開心?楚留香也眨了眨眼,道:打死了沒有?
張潔潔道:你放心,像那麼一個標標致致的小姑娘,我也舍不得打死她的。楚留香道:既然沒有打死,到那里去了?
張潔潔忽然板起臉,道:你問這做什麼?是不是還在想她?想非札她?楚留香道:你以為我真是那樣的人?
張潔潔冷笑道:你難道還是個好人不成?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像們兩個一個非札來,一個非禮去,現場只怕早已非禮得一塌韌涂了。楚留香又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真佩眼你,這些話真虧你怎麼說得出來的。張潔潔道一個女人吃醋的時侯,再難聽的話也一樣說得出楚留香道。你吃醋。張潔潔瞪眼道:吃醋又怎麼樣?…吃醋難道犯法?她自己也忍不住唉睹一聲笑了,道:其實你就算一定想非札,也用不著去找她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我還能找誰?張潔潔眼波流動,悠悠道:你至少還有一個人能找。楚留香道這人在那里。
張潔潔咬著嘴唇,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楚留香看來就像是忽然變成了不折不如的大笨蛋,眼睛也發了直,東張西望的找了半天,才皺著眉陷哺道:奇怪我怎麼看不到。張潔潔恨恨的瞪著他,忽然一個耳光摑了過去。她出手實在快,快得令人躲不了。但這次她卻失手了,她的手已被楚留香捉住。楚留香逼你若真的想打我,出手就應該再快一點。張潔潔似笑非笑用眼角因著他,戰潞道:你以為我真打不到你?你以為你真能抓住我的手?楚留香道這難道不是你的手!張潔潔忽然嘆了口氣,道呆子,你難道看不出這是我故意讓你抓住的?楚留香道故意?為什麼?
張潔潔垂下了頭輕輕道因為我喜歡你拉著我的手。她的聲音又溫柔,又甜蜜,在這眸眸的晚上,從她這麼樣一個人田里說出來,簡直就像是世上最美麗的歌曲。
楚留香的心也開始溶化了,就像是春風中的冰雪。
就在這時。張潔潔的手突然一翻,扣住了楚留香的腕子,另一只手立刻隨著閃電般揮出,重重的向楚留香右臉上捆了過去。
她嬌笑著道:這下予你…你總躲不掉了吧…這句話并沒有說完。
楚留香的心已溶化,但手卻沒溶化,也不知道怎麼樣一來,張潔潔揮出來的手又披捉住,本已扣住他腕子的手也被捉住。
張潔潔只覺得他一雙手好像連半根骨頭都沒有。
楚留香微笑著,淡淡說道:這下子你還是沒有摑著。張潔潔惡狠狠的瞪著他,瞪了半天,目中漸漸有了笑意,終于列嘴一笑,嫣然道:其實我根本就舍不得打你,你又何必緊張呢?這又證明一件事。
老實的女人不一定可愛。可愛的女人不一定老實。
只要你覺得她可愛,無論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你都應該相信的。
否則你就不是個聰明的男人,也不是個活得快樂的男人。
楚留香現在并不快樂。
因為他雖然很想相信卻又實在很難相信。
張潔潔一直在盯著他,忽然道看來你好像并不太信任我。楚留香笑了英,道我能信任你麼?
張潔潔道我害過你沒有?
楚留香道:沒有。
張潔潔道我對你好不好?
楚留香道很好。
張潔治道;我沒有害過你,又對你很好,你為什麼不信任我?楚留香回答不出所問,所以他只有回答道:我不知道。天大的道理也說不過我不知道。
你就算能說出一萬種道理來,他還是不知道,你對他還有什麼法子?
張潔潔嘆了口氣,苦笑道原來你也是個不講理的人。楚留香笑道:天下不講理的入,本就多,并不是只有我一個。張潔潔眼珠子轉了轉,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來得很巧?楚留香道:的確很巧。
張潔潔道你想不出我怎麼會找到你的7楚留香道:的確想不出。張潔潔道:好,我就告訴你,這只因我本就一直在暗中盯著你。楚留香道哦張潔潔道:我當然也并不知道你往哪條路走,幸好有個人告訴了我。楚留香道誰?
張潔潔道,就是三岔路口上那又白又胖的小老扳娘。她又在用眼角膘楚留香似笑非笑的,冷冷道你定又在奇怪她怎麼記得你?那只因她對你也很有意思,說你又英俊,又可愛,又有男子氣,唯一的缺點就是出手不太大方,只給了人家兩錢銀子。楚留香又嘆了口氣,苦笑道:她現在已經對我這麼有意思了,我若再給得多些,那怎麼受得了?張潔潔冷笑道。為什麼受不了?人家白白胖胖的,一臉福像,而且,又會做生意,又會生兒子,你說她有哪點不好。楚留香正色道其實她還有點最大的好處,你還不知道。張潔潔道;哦楚留香道她只賣酒,不賣醋。張潔潔道這也能算她的好處?
楚留香道她若賣醋,攤子豈非早巳被你打翻,連老本都要蝕光了。星更稀,夜已將盡。
張潔潔不知從哪里摘了朵小花,忽而銜在嘴里。忽而藏在耳朵上,忽而又拿在手里玩,好像忙極了。
她這人就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的,不但手要動,嘴也要動,整個人不停的在動,沒有事的時候也能找出件事來傲傲。
若要她閉上嘴,安安份份的坐一會兒,那簡直是要她的命。
楚留香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有時她看來還像是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但有時卻又像是比最老的老狐貍還要機靈。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現在我巳知道你是怎麼來的了,可是你來找我干什麼?張潔潔瞪了他一眼,道,別人都能來找你,我為什麼不能?楚留香道別人來找我,那是想來要我的命,你呢?張潔潔道我不想要你的命,我還想留著你因我對嘴哩。楚留香苦笑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要來攝跟我對嘴的?她神色忽然變得很鄭重,正色道:我來找你,只為了要告訴你兩件非常重要的消息。楚留香道什麼消息?
張潔潔道:我已經打聽出那老頭子夫妻倆是什麼人了。楚留香道哦張潔潔道你還記不記得那老太婆手里總是提著樣什麼東西?秤。
那老太婆就是用秤打她老公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起來,動容道;我想起來了,衰公肥婆,秤不離舵。張潔潔笑道:不錯,那老頭子就是'秤',老太婆就是'秤鉈',兩人倒真是名副其實,你簡直再找不出一個人比那老太婆更像秤鉈的。楚留香并沒有笑。因為他知道夫妻兩人名字雖可笑,長得也可笑。其實卻是很可怕的人。張潔潔道據說這夫妻兩人,本是嶺南黑道中一等一的高手,而且手下還有股很龐大的惡勢力只不過,十幾年前忽然洗手不干從此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消息,卻不知道這次怎麼會突然出現的?楚留香道:想必是有人特地請他們出來殺我。張潔潔說道:你想是誰請他們出來的呢?能請得動這種洗手已久的黑道高手,這種人的面子倒真不小。她眼珠子轉動著,忽又接著道:那匹騾子的主人是誰,我也查出來了。楚留香道:是誰?
張潔潔道金四爺。
楚留香皺眉道:金四爺又是何許人也最有權威的個人,你既然去那里拜過壽,想必總見過這個人的。楚留香點點頭他不但見過這個人,而且印象還很深。
金四爺本就是個很容易讓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他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卻極健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無論誰都休想能將他扳倒。
楚留香甚至還記得他的相貌一雙很濃的眉,雙目灼灼有光,留著很整齊的胡子,就是笑的時候,看來還是很有威嚴。
你隨便怎麼看,他都是個很正派的人。
楚留香沉吟著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夫妻兩就是他請出來的,要殺我的人也是他。張潔潔淡淡道:我什麼都沒有說,只不過說那匹騾子是他的。楚留香道:你怎麼知道?張潔潔笑了笑,道我當然有我的法子。
楚留香道什麼法子張潔潔眨著眼,道那我就不能告訴你了。楚留香道;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張潔潔遣因為我不高興。
天終于亮了。
他們終于已走出了山區地界,那匹馬居然還在後面跟著。
有人說,狗和馬都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其實他們只不過都已養成了對人的依賴性而己,寧可做人的奴隸,也不敢去獨立生存。
張潔潔眼珠子轉動著,忽然笑道:我辛辛苦苦趕來告訴你這些事,你該怎麼謝銘呢?楚留香道我不知道。
他發現只有用這句話來對付張潔潔最好。
張潔潔笑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楚留香道:你知道什麼張潔潔道:我知道你是個小氣鬼,真要你謝我,殺了你也不肯楚留香也笑了,道那也得看情形看你喝得多不多,還看那地方的酒貴不貴。張潔潔嘆了口氣,道幸好我知道有個地方,非但酒不貴,而且還有個又白又胖的老板娘,而且這老板娘還在一心想著你,看來你就算不給錢都沒關系。楚留香忍不住又模了摸鼻子,苦笑道你真要到那地方去張潔沽道:非去不可,我已去定了。
還早得很,三岔路口上那個小酒攤卻居然已擺了起來。
早上趕路的人本就比較多。
那愁眉苦臉的老板正在起火生爐子,弄得一身一臉都是煤煙。
那又自又胖的老板娘正鐵青著臉在旁邊監督著他,好像滿肚子都是下床氣,嚇得她手里抱著的孩子連哭都不敢哭。
一看到楚留香她的心花就開了臉上也堆出了笑容,旁邊牽著她衣角的孩子本已為了要吃鹵蛋挨了頓揍,現在她已先將鹵蛋塞到孩子嘴里,表示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很慈祥的母親。
張潔潔用眼角膘著楚留香,吃吃的笑。
楚留香只有裝作看不見。
等老板娘去切菜倒酒的時候,張潔潔忽然附在他耳邊,悄悄道實在冤枉了她,她雖然很白,卻一點也不胖。楚留香還是聽不到。
張潔潔又道:你看她皮膚,嫩得好像要沁出水來似的,我若是男人,不論她有沒有丈夫,都要想法子把她弄到手的。她越說越得意,好像還要說下去。
幸好酒菜已端上來了,老扳娘甜甜的笑著道:今天的牛肉可真是剛鹵好的,相公你嘗嘗就知道。張潔潔忽然道:你只請相公嘗。姑娘我呢?老板娘瞪了她一眼,勉強笑道:相公先嘗過了,姑娘再嘗也不遲。這句話還未說完,她已扭過了頭,頭還沒有完全扭過去,臉已板了起來。
張潔潔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悄悄笑道原來她看著我不順眼。看來找還是走了好,也免得惹人討厭。她拿起杯酒一飲而盡轉身就走。
楚留香失聲道你真的要走?
張潔潔道:我說過只喝你杯酒的,喝多了豈不又要叫你心疼。她的人已竄上了楚留香的馬,打馬就走,又吃吃的笑道:你這匹馬先借給我,下次見面的時候再還給你,你總不至於小氣得連匹馬都不愿借給別人吧這句話說完,人和馬都已去遠。
楚留香本來要追的,卻又停了下來。
他實在想不出為什麼要追人家的理由。
我既然沒害過你,又沒有欠過你的,你憑什麼要來追我。他就算追上去,人家一句話也能把他擋回來。所以楚留香只有看著她去遠,只有在那里發怔,苦笑。
只聽那老板娘道:那位姑娘是不是有點毛病?怎麼說起話來總是瘋瘋癲癲的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她沒有什麼毛病,有毛病的是我。老板娘手里搖著孩子,勝上帶著春花般的笑容,眼睛膘著楚留香,輕輕的咬著嘴唇,悄悄道:那麼你遇見我可真是運氣,我專會治你這種男人的毛病。楚留香摸了模鼻子,忽然站起來。
他已對自己發過誓,只要看見女人對他笑,他就立刻走得遠遠的。
老板娘好像很吃驚,瞪大了眼睛,道相公你連白酒都沒喝。就要去了嗎?楚留香板著臉,道這酒是酸的。他正想轉身,猛聽老板娘大聲道等一等,我還有樣東西給你。喝聲中,她忽然將懷里的孩子朝楚留香拋了過來。孩子哇的一聲哭了。楚留香不由自主,已伸手將孩子接住。
就在這時,一旁蹲在地上起火的老板已箭一般竄了過來。老板娘身子也已掠起。
她實在一點也不胖,身子輕盈如飛鳥。
楚留香手里抱著人家的孩子,下面有張登子擋住他的腳。孩子哭得好傷心,他怎麼能將一個正在哭著的嬰兒甩開呢?
楚留香當然不是那種人。所以他就倒了霉。
楚留香躺在那里,看來好像舒眼得很。
這張床很軟,枕頭不高也不底,何況旁邊還坐著個笑容如春花般的女人。正在喂他吃東西。
別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羨慕極了。
只有他自己一點也不羨慕自己,除了嘴邊能動,鼻子還能呼吸外,他全身都已像堆死木頭似的,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老板娘手里拿著杯酒,慢慢的倒入他嘴里,媚笑著道:這酒酸不酸?楚留香道不酸。
老板娘眼波流動,笑得更甜,道:我長得漂亮不漂亮?楚留香道漂亮極了。
老板娘咬著嘴唇,道有多漂亮?
楚留香道:比天仙還漂亮。
老扳娘道:比起那瘋瘋癲癲的小丫頭呢?
楚留香道;至少比她漂亮三萬八千六百五十七倍多。老板娘道有這麼好的酒和牛肉吃,又有這麼漂亮的女人陪著你,你還愁眉苦臉干什麼?楚留香嘆了口氣道因為我害怕,握你那愁眉苦臉的老板回來,把我鹵在牛肉鍋里。老板娘鄢然道你放心,他不會回來了。
楚留香道為什麼?
老板娘道因為我那老板本是借來用用的,現在已用過了,所以就還給了人家。楚留香道難道連孩子也是借來的?
老板娘道當然也是借來的。
她忽然拉開了衣襟,露出雙堅挺飽滿的胸膛。道:你看我像是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嗎?楚留香想閉起眼睛都不行,所以只有苦笑道一點也不像。老板娘微笑道你真有眼光,難怪有那麼多女人喜歡你。她輕撫著楚留香瘦削購臉,柔聲道;你什麼都好。就只是太瘦了一點,若跟著我,我一定把你養得胖胖的。楚留香看著她的胸膛。實在不敢想她要用什麼來養他。
老板臉眼波流動,忽然又道你知不知道現在我要對你怎麼樣?楚留香道:不知道。
老板娘媚眼如絲忽然又道我要將你當做我的兒子。楚留香笑了你可以說他是在笑,也可以說他是在哭。
有種笑本來就和哭差不多。
他的手若還能動,一定又忍不住要摸鼻子了。
老板娘看著他的臉上的表情,笑得更開心,道你知道天下最愉快的事,就是做人家的兒子。楚留香道我有個朋友不是這麼樣說的。
老板娘道:他怎麼說?
楚留香道:他總是說:天下最愉快的事,就是喝酒。老板娘道你的朋友一定比笨豬還笨,要知道喝酒雖然愉快,但頭一天喝得越愉快,第二天也就越難受。楚留香道難受還可以再喝。
老板娘道越喝越難受。
老板娘道那有這麼多酒給你喝。楚留香道:去買來。老板娘道用什麼去買?
楚留香道用錢買。
老板娘道:錢由哪里來呢?
楚留香道賺錢的法子很多。
老板娘道賺錢的法子雖然多,但總免不了要費點力氣花點腦筋,就算你去偷去搶也并不是件容易事。楚留香只有承認,不費力就可以賺錢的法子到現在還沒有想出來過。
老板娘道但你先做了人家的兒子,就什麼事都不用發愁了,錢來伸手,飯來張口樣樣東西都有你爹娘去替你拼命賺來,還生怕不合你的意,你想天下哪有比這更愉快的事?楚留香嘆了口氣,道的確沒有了。
老板娘溺然笑道:你既然已明白,為什麼還要費出愁眉苦臉的樣子,難道從來沒有人要你做他的兒子?楚留香苦笑道這倒還是平生第一次。
他說的是實話。
有人想做他的朋友,有人想做他的情人,也有人將他當做勢不兩立的大對頭。
但想要他做兒子的人,倒還真的連一個都沒有。
他做夢也想不到世上會有這種人。
老板娘眼被流動,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做我的兒于。楚留香道:不知道。老板娘低下頭,附在他耳釁,輕輕道我想喂奶給你吃。楚留香苦笑道:這原因你若不說出來,我一輩子也猜不出來。老板攝咬著嘴唇,道你怎麼會猜不出來?每個人到了我這種年紀,都會想要個兒子的。楚留香瞪瞪眼,道:你費了那麼多力氣,為的就是要我做你的兒子?老板娘道:本來不是的。
楚留香道本來你想要的是什麼?
老板娘道:要你的命。
楚留香道是你想要我的命,還是別人?
老板娘道當然是別人,我跟你又無冤,又無仇為什麼要你的命?楚留香嘆道原來你不是真的老板娘,也是別人的小夥計。老板娘瞪眼道誰說我是別人的小夥計?
楚留香道;若不是別人的小夥計,為什麼要替別人做事?老板娘道我只不過是幫他的忙而已。
楚留香道幫誰的忙?
老板娘眼珠子轉了轉,道一個朋友。
楚留香道你肯為了朋友殺人,殺一個無冤無仇的人?他又吸了口氣,喃喃地道:我看他一定不是你的朋友,一定是你的老子有你這麼聰明的女兒倒不錯,連我都想做你的老子。老板娘板起了臉,道我說的話你不信?
楚留香道我沒法子相信。
老板娘道為什麼不信。楚留香道沒有人會替朋友幫這種忙的,殺人并不是件好玩的老板娘道他并沒有要我殺你。楚留香道:他要你怎麼樣?
老板娘道他要我把你捉住送到他那里去,活著送去。楚留香目光閃動,道你為什麼不送去。
老板娘氣已消了,柔聲道:我怎麼舍得把你送給別人?楚留香道:但你已答應了別人。
老板娘道那只因為找還沒有看見過你,還不知道你長得這麼可愛。她伸出手較撫著楚留香的臉,柔聲道一個女人為了他喜歡的男人,連親生的爹娘都可以不要,何況朋友。她的手又白又徽,長得也不算難看。
但楚留香想起她切牛的樣子,似乎又嗅到了牛肉的味道。簡直恨不得馬上就去洗個澡。
牛肉雖然很香、很好吃。
但個女人的手上若有牛肉的味道:那就令人吃不消了。楚留香嘆了口氣,道:現在你是不是準備把我留在這里?老板娘道:我要留你一輩子。
楚留香道你不怕那朋友來找你算賬?
老板娘道他不會找到這里來的。
楚留香道:為什麼?
老板娘笑道這里是我藏嬌的金屋,誰也不知道我有這麼樣個地方。楚留香道:但是,我們總不能一輩子留在這屋子里。老板娘道誰說不能,我就要你一輩子留在這屋子里,免得被別的女人看見。楚留香道:我若想出去逛逛呢。
老板娘道你出不去。
楚留香道你…你總不能讓我就這樣一輩子留在床上吧。老板報笑道:為什麼不能,一個女人為了他喜歡的男人,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的。楚留香長長嘆息了聲,道:這樣子看來,你是決心不把我送去的了。老板娘嫣然道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巳下了這決心。她輕輕咬了咬了楚留香的鼻子,柔聲道:只要你乖乖的躺在這望,包你有吃有喝,比做什麼人的兒子都舒眼。楚留香征了一會兒,忽然道這里離你那朋友住的地方遠不遠?老板娘道你為什麼要問?
楚留香道我怕他萬一找來。
老板娘咬著嘴唇道他若萬一找來,我就先一刀殺了你。楚留香道殺了我?為什麼?
老板娘道我寧可殺了你,也不能讓你落在別的女人手上。楚留香道你那朋友是個女人。
老板娘道嗯。
楚留香道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長得像個什麼樣子?老板娘瞪眼道你最好不要問得太清楚。免得我吃醋。楚留香道:但她千方百計的要殺我,我至少總該知道她是誰吧你不必知道,因為知道了也對你沒好處。楚留香道你一定不肯告訴我?
老板娘眼珠一轉道;過陣子,也許我會告訴你。楚留香道:過多久?
老板娘道等我高興的時候,也許三天五天,也許一年半年。她嬌笑著,又道:反正你已準備在這里躺一輩子,還急什麼?楚留香又怔了會兒,喃喃道:看樣子我留在這里也沒用了。老板娘道你說什麼?楚留香道我說我已該走了。
老板娘笑道你走得了嗎?
楚留香道:我就試試看。
忽然間,他一下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老攝娘就像是忽然看到個死人復活般,整個人都呆住了。
楚留香微笑道:看來我好像還走。
老板娘瞪大了限睛,張大了嘴,吃吃道:你…。你明明已被我點住了穴道。楚留香悠然道這也許因為你點穴的功夫還不到家,也許因為你舍不得下手太重。楚留香笑道只有你能做戲,我為什麼不能。老板娘道可是…可是你既然沒有被我制住,為什麼還要跟我來呢?楚留香道因為我喜歡你。
這次他沒有說實話。
他這麼樣做,只不過是為了要見見那在暗中主使要殺他的人。
他本已算計這老板娘會送他去的。
老板娘咬著嘴唇道。你既喜歡我,現在為什麼又要走?楚留香淡淡道。因為你切了牛肉不洗手,我不喜歡手上有牛肉昧的女人。老板娘漲紅了股,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楚留香道我也不喜歡赤著腳走路,我的鞋子呢?去替我拿來。老板娘瞪著他,臉一陣青一陣紅,終于還是替他拿了雙鞍鞋子來。
楚留香拍起腳,道替我穿上。
老板娘咬著牙,替他穿上了鏈子。
有人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這句話其實說得并不對,真正不肯吃眼前虧的,不是好漢,是女人。楚留香慢慢的從床上戰下來,穿好了衣裳,站直。
老板娘忍不住問道你既然要定,為什麼還不快走?楚留香笑道;現在你為什麼又要趕我走了呢?你怕什麼?老板娘咬著嘴唇不說話。
楚留香道:你是不是我逼你說那朋友的名字?老扳娘又白又嫩的一張臉。已有點發青。
楚留香笑了,道你放心,只有最可惡的男人,才會對一個替他穿鞋子的女人用蠻力的,我至少還不是那種男人。老板娘征了半晌,忽又媚然一笑,道想不到你是個這麼好的男人。楚留香道:我本來就是個好人里面挑出來的。老板娘笑得更甜,道。現在你若是愿意做我兒子,我還是愿意收你。
這次輪到楚留香怔住丁。
他忽然發現好人實在做不得,尤其夜女人面前做不得。
女人最擅長的本事,就是欺負老實人,欺負好人。
有的女人你對她越好,她越想欺負你,你若兇些,她反而老實了。
老板娘盈盈站起來好像又準備來摸楚留香的臉。
楚留香這次己決心要給她個教訓了。
誰知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片驚呼七八個男人的驚呼。
接著,就是七八件兵刃落地的聲音。
楚留香立刻箭般竄出窗子。
外面的庭園很美,很幽靜。
但無論多美的庭園中,若是趟著七八個滿腦流血的大漢,也不會太美了。
掉在地上的也不是兵刃,是七八件制作得很精巧的弩匣。
這種弩匣發出的每箭,有時甚至比高手發出的暗器還霸道。
這些大漢是哪里來的,想用彎箭來對付誰?
現在又怎麼忽然被人打倒在地上了?
是誰下的手?
楚留香蹲下去,提起了一條大漢。
這人滿臉橫肉,無論誰都看得出他絕不會是個好人。
何況,就算是樣子很好看的人,若是滿臉流血,也不好看了。
血是從他眼下承泣穴中流下來的。
所以他不但在流血還在流淚。
血淚中有銀光閃動,好像是根針,卻比針更知,更小。
再看別人的傷痕,也全都樣,
慘叫聲也是同時響起的。
發暗器的人,竟能在同一瞬間,用如此知小的暗器擊倒七個人,而且認穴之難,不差分毫楚留香站了起來,長長吐出口氣。
暗器手法如此高明的人,世上就只有一個,這人會是誰呢?
他想不出來。
他正準備不再去想的時候,就看到一樣東西從前面大樹的濃蔭中掉下來。
掉下來的是個荔枝的殼子。
楚留香始起頭,就看到個穿著黃色輕衫的少女,正坐在濃蔭深處的樹枝上,手里還提著串荔枝。
他用不著再看她的臉,也已知道她是誰了。
張潔潔。為什麼這女孩子總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在他面前出現呢?
樹上是不是有黃鶯在輕啼?
不是黃駕,是張潔潔的笑聲。
她笑聲輕脆,如出谷黃駕,那雙新月般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有一抹淡淡的霧,談淡的云。
她忽然又在這里出現了,楚留香應該覺得很意外,很驚奇。奇怪的是,現在他心里只覺得很歡喜。
無論在什麼時候看到她,他都覺得很驚奇。
張潔潔剛吐出粒荔枝的核子,甜笑著向楚留香道想不想吃顆荔枝?這還是我剛托人從濟南快馬運來的哩。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你為什麼不姓楊。張潔潔噘起了嘴,嬌嗔道:難道只有楊貴妃把才能吃荔枝。我就不能吃?我那點比不上她?楚留香忍不住笑出了聲,道你至少比她苗條一點。張潔道:也比她年輕得多。
她的手一揚,就有樣亮晶晶的東西朝楚留香飛了過來是顆剝了殼的荔枝。
楚留香沒有伸手,只張開了嘴。
荔枝恰巧落在他嘴里。
張潔潔吃吃笑道好吃不好吃?
楚留香嘴里嚼著荔枝喃喃道:纖手剖荔枝,難吃也好吃。張潔潔瞪瞪眼道你不怕這荔枝有毒?
楚留香道:不怕。
他吐了荔枝的核子,笑道就算真的有毒,現在已來不及了,我已經吃了吐不出。張潔潔道你真的不怕?
楚留香道真的。
張潔潔道:你想不想我告訴你一件事?
楚留香道:想。
張潔潔道好,那我告訴你,這荔枝不但有毒,而且毒得厲害。她笑得更甜更美,一雙穿著繡鏈的小腳在樹上搖晃著,就好像萬綠從中的一只火鳥。
她甜笑著,接道你不該忘了我也是個女人,更不該忘了你現在還交著要命的桃花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