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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最苦是寂寞

  我也不知道自已怎會…怎會…

  你自然不會知道自已怎會對他好的,每一個人的情感,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滋長出來的,誰也無法控制。

我錯了么  你沒有錯,只要是真的情感,就永遠是對,但我卻猜不透,他為何要將自己關在里面,七年不出來。

  他一出來,就活不成了。

哦!為什么  只因那船艙便是紫衣侯藏書之地。

藏書之處  神情突然激動,失聲道:

藏書中莫非有紫衣侯的武功秘笈  紫衣侯一生武功之精萃,便都在那船艙里。在這一剎那間,萬老夫人面上的表情,是難以形容的——世上任何一個練武的,聽到這消息,面上只怕都會有這種表情。

  過了半晌,萬老夫人方自緩緩道:

  這就是了,胡不愁已在那里苦讀了七年,自然早已將紫衣侯武功之精萃,全部了如指掌,差的只是功力不足而已,在這種情況下,他若出來,莫說伽星大師不會放過他,就算別的練武之人…水天姬嘆道:

  世上任何一個練武之人,只要能取他性命,便不會放過他的,所以,昔日我縱有回去的機會,也不敢讓他回去。

  不錯,此刻想取他性命的,不過只是伽星大師一人而已,若回到中士武林,想要他命的人可就多了。水天姬目中突然煥發出一種神奇的光芒,仰起頭,再次遙望那輝煌的五色錦帆,緩緩道:

  但等到他已能將紫衣侯的武功完全融會貫通時,那時,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取他性命了。萬老夫人微微一笑,道:

  那時,他便可繼承紫衣侯的衣缽,讓這五色錦帆,再次揚威于海上…不,再次揚威于天下。水天姬幽幽長嘆了一聲,道:

  但愿如此。

  所以你等著…你忍受寂寞,忍受艱辛,而毫無怨尤,也只為你心中有了這美麗的希望。其實,這和我并無關系,我只是…萬老夫人又一笑,道:

  這怎會與你沒有關系他自五色錦帆再度揚威海上時,船上自然少不了要有個女主人。

  但我…我又…

  萬老夫人格格笑道:

這女主人除了你,還會是誰  水天姬居然也有些臉紅了,居然也垂下了頭。

  萬老夫人目光轉動,過了半晌,突然又道:

  但有些事我還是不懂。

還有什么  伽星大師也怕有人和他搶紫衣侯的武功秘笈,所以也寧可在荒島上受苦,卻不愿回到中土。

  小可正是這心思。

  但他卻怎會這么聽你的話這…這我卻不懂了,要這樣的人聽話,可真不是件容易事。水天姬展顏一笑,道:

  雖然不容易,但我卻有法子…

  她語聲微頓,接道:

  伽星大師縱然是個強人,但現在他心里有了欲望,他拼命想得到件東西,卻得不到時,便等于有把柄被人捏在手上。

你是說那武功秘笈  正是,他若不聽我的話,我便要胡不愁將紫衣侯的武功秘笈完全毀去,他在投有瞧見這些武功秘籠前,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它被人毀去,所以他縱然受氣、受苦,也只有拼命忍住了。

  但他這樣等著,等到胡不愁武功大成時,他非但還是得不到那武功秘笈,只怕連性命也難保了。

  雖然如此,他也無可奈何…

  她一笑接道:

  只要那武功秘策還未被毀,他就還有希望,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總要比沒有希望好的多。萬老夫人嘆道:

  你說的不錯,人心只要有了欲望,便有了弱點,就會給人可乘之機,是以縱然強加伽星大師,也只有受制于人。

  這就是人性的弱點。

  萬老夫人默然半晌,緩緩道:

每個人都有這弱點么  只要有人性的人,就有弱點。

  萬老夫人目光又閃動起來,緩緩道:

  不想你對人性竟比我老婆子知道得清楚。

  過了半晌,水天姬突然問道:

你自中士來,不知中士武林有何消息  萬老夫人微微笑道:

  還不是一樣…混亂、仇殺、爭鋒、斗強,除非武林中人都死光了,否則這情況永遠也不會改變。水天姬目光遙注,幽幽道:

昔日那些孩子,如今想必都長大了你是說你那小丈夫  水天姬臉居然又有些紅了,笑道:

他怎樣  他自然也長大了。

他情況怎樣  他非但已長得英俊挺拔,可說是我老婆子活了這幾十年來,所見過的第一個美男子,而且…水天姬急著追問道:

而且武功也不錯,是么  他武功豈只不錯而已,好教姑娘得知,他如今已是當今天下武林中,第一位英雄人物了。水天姬面上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道:

我早就瞧出這孩子絕非凡品  萬老夫人格格笑道,

  所以你那時就嫁給了他。

  水天姬笑道:

  想想昔日的玩笑,倒也有趣得很,只是…只是現在,他只怕早已忘卻了我這老太婆了…輕輕一嘆,站起身子,忽然又道:

他如今在哪里  萬老夫人目光又一閃,嘆道:

  這種大英雄、大豪杰,又怎會與我老婆子來往,他此刻的行蹤,我老婆子更不會知道了。水天姬遙注門外朝陽,道:

  但愿他活得很好。

  方寶兒筆直的往上走,突然發覺身后競沒有腳步聲跟來,他自然立刻回頭,只見小公主競已遠遠落在后面。

他走得并不太快,小公主為何會落后這么遠  他正在奇怪,小公主已快步趕上來,胸膛起伏,喘息得十分劇烈,那腮紅的面顏,此刻更是蒼白得可怕。寶兒失聲道:

  你怎么樣了小公主喘息著道:怎么樣…沒有怎么樣。寶兒道:你病了小公主道:

  你就希望我病,是么寶兒道:

  我只是關心。

  小公主冷笑道:

  謝謝,我是死是活,卻用不著你來關心。寶兒只得苦笑著嘆息一聲,再次前行。

  天梯雖長,終也有盡頭。

  方寶兒終于走上顛峰。

  但是他目光轉動,卻不禁怔夜那里。

  在他想像之中,這山顛之上,那傳說中已近神話的迷宮,縱非玉階金瓦,也必定十分輝煌。

  但此刻,他上了山巔,面對著的,卻只是一片迷霧,霧中的一片湖水,白茫茫的霧,白茫茫的湖水。

哪里有什么宮殿  他甚至連一片瓦的影子都瞧不見。

  寶兒站在湖水旁,怔了半晌,引吭高呼道:

  白水宮主在哪里方寶兒求見。

  響亮的呼聲,撕破了迷霧,撕破了湖上的寂寥。

  方寶兒求見…寶兒求見…求見…

  四面回聲,響徹了山額。

但只等這回聲消歇,迷露磚,仍澎無回應  小公主冷冷道:

  你喊破喉嚨,也無人理你的。

  寶兒奇道:

為什么  小公主道:

  只因這便是她給你的第一個難題。。

  寶兒道:

  哦,但…

  寶兒笑道:

  誰說沒人理我,你瞧,那不是來了。

  霧中,湖上,果然出現了一條船影。

  孤舟在霧中,隨風飄蕩了過來。

  但舟上卻瞧不見人。

  寶兒不等孤舟靠岸,輕輕一掠,跳上孤舟。

  舟上有人,但卻伏身倒躺在船底。

  寶兒又驚又奇,忍不住將他翻轉身,他立刻面對著一張蒼白臉,雙目緊閉,幾乎已完全沒有呼吸。

而這張臉,卻正是方寶兒十分熟悉的  寶兒失聲驚呼道:

  鐵髯道長…

  這已是昏迷不醒的人,赫然競正是鐵髯道長。

  小公主也掠上船頭,冷冷道:

  他果然完了。

  寶兒且不答話,將鐵貿道長身上瞧了一遍,只見他身上競全無傷痕,但無論寶兒如何推拿,他還是昏迷不醒。

  孤舟在水上飄蕩。

  寶兒卻是心焦如焚——湖,更沒有人影,他用盡力望去湖的四岸,也沒有屋影。

白水宮在哪里白水宮主又在哪里  寶兒忍不住喃喃嘆道:

  她若在這里,那就好了。

  小公主眼波一轉,道:

你是想你的大妻子  寶兒嘆道:

  水天姬若在這里,她絕不會…。

  小公主冷笑道:

她絕不會瞧著你受困,是么  寶兒苦笑道:

  她至少…

  小公主冷笑截口道:

  而我卻在瞧著你受困。

寶兒道  我并非此意,我只是…

  小公主大聲道:

  你就是這意思,你既然這么想她,又何必留我在這里,你…你…你…突然縱身一躍,向湖水中跳了下去。

  寶兒大諒之下,要想拉她,已拉不著了。

  只聽噗通一聲,深水起了個旋渦…旋渦漸小,漸漸消失,小公主的身子,卻再坦不省得起。

  湖上,露更濃了。

  露中,只剩下孤舟,寶兒…

  荒島上,陽光更燦爛。

  水天姬面對陽光,似乎癡了半晌,突然回身笑道:

  吃飯的時候到了,我得好生做一頓飯,看來,你的口福倒不錯,你是在這里等著,還是…

  我想出去走走。

  水天姬笑道,

  好,只是莫迷了路。

  萬老夫人大笑道:

我老婆子十八歲就開始闖蕩江湖,南七北六十三省諾大地方,也沒能令我迷路,難道還會在這小山荒島上迷路么  你去吧,但卻要快些回來,飯萊吃完了,我可不管你。她看來興趣很高,面上的笑容也更美了。

  萬老夫人背負著雙手,閑蕩了出去,但一脫離水天姬的視線,她腳步立刻加快,快步奔出叢林。

  她面上帶著詭笑,口中喃喃道:

  每個人都有弱點,水天姬,你也有的。

  目光轉處,語聲突頓,舌頭似也立刻僵硬了。又瞧見了駭人之極,令人難信的事!

  陽光,灑滿海灘。

  就在這一片黃金般的沙灘上,卻有個孤零零的人頭,而這人頭,此刻竟赫然正在轉動著。

  這人頭本是后腦對著她,此刻正緩緩向她轉過來。

  萬老夫人身子發抖,雙腿發軟,她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瞧見這種事。

  那人頭非但在動,而且競開口說起話來。

  什么人過來!

  萬老夫人連血液郝幾乎已凝結,哪里還能抬腳——她若能抬腳,早巳轉身飛逃,逃得沒有影子了。

  那人頭終于面對著她,一雙妖異的目光,也在瞪著她。

  這人頭竟是伽星大師!

伽星大師竟會只剩下人頭難道他已被人砍下  萬老夫人委實已被嚇呆了。

  經過了這許多險難,在這詭異而陌生的荒島上,她的智慧實已消失,她乎日尖銳的思想,此刻也已遲鈍。

  她竟末想到面前的這是柔軟的沙灘,而棚星大師此刻正將自己的身子完全埋在沙下,只露出了個頭來。

  自然,伽星大師此舉,也委實太過詭異,太出人意外。

  枷星大師突然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格格一笑,道:

你害怕么  我…我…

  枷星大師道:

  你過來瞧瞧。

  萬老夫人身不由主,一步步走了過去,腳下似乎拖著千鉤重物,每走一步,汗珠滾滾而落。

你瞧清了么你還怕么  你…你這…

  突然大喝一聲,跳了起來,大笑道:

  我瞧出來了。

  沙,閃著光,海濤,卷著白浪,萬里晴空,瞧不見一朵云,這是多么美麗,多么寧靜的景象。

  但在這寧靜的沙灘上,和暖的陽光下,卻有個白發蒼蒼,滿面詭笑的老太婆,在和地上的人頭說話。

  這又是何等詭異的景象。

  萬老夫人帶笑答道,

  不想大師已練起功來,我老婆子見少識淺,委實瞧不出大師這練的是何神功,不知大師可否見告伽星大師哈哈笑道:

  練功我哪里是在練功。

  萬老夫人眨了眨眼睛,道:

大師既非練功,莫非…莫非是想和我老婆子開個玩笑,存心要讓我老婆子嚇一跳么  玩笑哼哼!我哪有心情與你玩笑。

那…大師卻又在做什么  告訴你,人在饑餓難耐之時,若是將身子全都埋在暖和的沙子里,當真是再好沒有了。萬老夫人怔了怔,失笑道:

  原來如此。

  我沒有氣力再和你說話,你走吧!

  合起眼睛,再也不理她。

  萬老夫人瞧著這顆頭,瞧著在風中飛舞的長發。

  她目中光芒閃動,口中卻笑道:

  遵命!

  緩緩站了起來,轉過身子,但眼角仍在瞟著這人頭。

  伽星大師似乎連眼皮都抬不起了。

  萬老夫人緩緩走了兩步,突然轉身,飛起一足,閃電般的向枷星大師鼻子迎香大穴踢了過去。

  伽星大師手足四肢,俱都埋在沙中,既不能閃避,也不能招架,眼看萬老夫人就要得手了。

  哪知就在這時,伽星大師突然哈哈一笑,黃沙四濺而起,他整個人也出已自沙中暴射而起。

  萬老夫人但覺那飛濺的沙粒,暴雨般向她射了過來,接著伽星大師那鳥爪般的手,已扼住了她的咽喉。

  萬老夫人心膽皆喪,嘶聲道:

  大…大…她脖子被扼,連氣都透不過了,哪里還說得出話。

  伽星大師獰笑道:

就憑你這老畜牲,也想害我  萬老夫人舌頭已俠吐了出來,道:

  饒…饒…

  枷星大師道:

  饒你嘿嘿!你想要我的命,我也要你的命!萬老夫人只覺整個腦袋都要爆裂,眼珠子也似要凸出來,拼命掙稅著想說話,卻只發出一連串斷續的嘶聲。

  伽星大師手掌越來越緊。

  萬老夫人眼前漸漸發黑,手腳都不能動了。

  哪知伽星大師卻突然松開了手。

  萬老夫人立刻暖地跌倒在地上。

  伽星大師哈哈笑道:

  我這樣殺你,未必讓你死得太痛快了,我要將你…我要將你腦袋埋在沙子下,讓你…萬老夫人跳了起來,跪倒在地,嘶聲道:

  大師,你諾了,我老婆子可真是沒有半點要害大師的意思,我老婆子本是要來和大師商量件大事。伽星大師冷笑道:

我會聽你說的鬼話  真的,不是鬼話。

  突然一把將萬老夫人拎了起來,頭下腳上,就要向沙坑栽下去,萬老夫人幾十斤重的身子,在他手里卻似捉只小雞一樣。

  萬老夫人大呼道:

  大師,放手!放手!我老婆子已想出了個主意,能讓大師立刻就得到紫衣侯的武功秘接。這句話可真比什么都有魔力,枷星大師手立刻松了萬老夫人身子跌坐在沙坑里,不住喘氣。

  伽星大師瞪大眼睛,嘶聲道:

你說的可當真  萬老夫人喘息著道:

  我老婆子怎敢騙你。

快說…快說…你有什么法子  這…這容易得很。

  她當真不愧是個老狐貍,見到伽星大師已上鉤,神色立刻鎮定了,緩緩坐了起來,臉上又露出詭笑。

  容易,你說容易這些年來我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卻一點用也沒有,水天姬那丫頭,可不是好對付的。

  她再厲害,武功總不是你對手,你只要一伸手,就可制住她。伽星大師冷笑道:

  這難道我會不知道,但我若制佳她,胡不愁那小孽障立刻便要在里面撕書,我…我又怎能…

  他們既能威脅你,你為何不能反過頭來威脅他們,讓胡不愁怎么也不敢將那些秘笈撕去一張。枷星大師嘆道:

我哪有什么法子威脅他們  你有的。

  伽星大師眼睛一亮,大喜道:

什么辦法  萬老夫人道,

  這…呀!我老婆子記性不好,突然忘了。伽屋大師跳了起來,頓足到:

忘了,這種事你怎能忘了  萬老婆子道:

  唉!人老了,記性也壞了…但大師你若能答應一件事,我老婆子一開心,說不定又想起來了。

  什么事…什么事快說!

  大師殺了胡不愁與水天姬,取得那武功秘笈后,我老婆子非但沒好處,說不定出要被大師殺了。

  我發誓絕不殺你!

但我老婆子有何保障  我說的話,就是保障。

  萬老夫人道;

  唉!只可惜我老婆子天生的疑心病,從來對任何人說的話,都不完全相信的,幾十年的老毛病,改也沒法子改了。

好,你要什么保障  只要大師肯委屈點,拜我老婆子做干媽,我…伽星大師喝道:

  放屁,簡直放屁!

  萬老夫人嘆了口氣,道:

  大師若不肯,那就沒法子了。

  伽星大師暴跳如雷,一個人在那里發了半天脾氣,突然一把抓住萬老夫人,但突又大笑起來,道:

  反正你年紀也不小,反正四方施主都可算是出家人的衣食父母,我就拜你做干媽,又有何妨。萬老夫人格格笑道:

  這就是了。

  枷星大師競真的跪了下去,道:

  母親在上,兒子磕頭。他想那武功秘接,當真快想瘋了,反正這里也沒人瞧得見,磕個頭又算什么,只要秘接到手,還怕萬老夫人不向他磕回一千個頭。

  好兒子,好兒子…

  在口袋里找了半天,找出個發了霉的酸梅子,道:

  我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就算見面札。

  枷星大師也不羅嗦,接過梅子,就一口吞了下去。

  萬老夫人忽然失聲道:

呀!你吃下去了  枷星大師嘻嘻笑道:

  母親的見面禮,兒子自然要吃的。

  萬老夫人跺腳道:

  糟了…糟了…

  伽星大師不禁變色,道:

什么事糟了  萬老夫人愁眉苦臉,道:

  這梅子只能看看,吃不得的。

為…為什么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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