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兩盞燈籠又近了些,紅紅的有些暗淡,林麒仔細去瞧,隱約看得清楚,那里是什么燈籠,就是兩只大兔子眼睛散發出來的光芒,這兩只兔子大的嚇人,跟野狗差不多大小,左邊的通體漆黑,右邊的雪白無比,眼睛俱都散發出紅光,看起來絲毫沒有普通兔子的溫順可愛,反而陰森森的甚是詭異。
兔子精!林麒驚訝無比,想不到關外的兔子都能長這么大,還能修煉成精,更讓他吃驚的是,兩只兔子都穿著衣衫,上衣是關東的小夾襖,下身寬襠的褲子,直起來走路,跟個人一樣,兔子耳朵大,腳又太小,走的七扭八歪,跟兩個小腳老太太也似。左邊黑色的兔子肩膀上還扛著一只七彩的玉如意。
七彩如意黑暗之中散發出瑩瑩華光,一看就是貴重之物,如意的形狀像長柄鉤,鉤頭扁如貝葉。看起來晶瑩剔透,有光澤。取如意之名,表示吉祥如意,幸福來臨,是供玩賞的吉利物件。七彩玉石世間罕見,如此叼啄,顯然是出自極高的藝人之手,林麒雖然不懂得玉石,卻也看得出來是個好東西。
林麒覺得奇怪,如此好東西,怎地就落到了兩只兔子的手里?就見兩兔子扛著如意向北而行,口吐人言,黑兔子尖著嗓子道:“老白,咱哥倆有了七彩玉如意,胡三太爺一定喜歡,也不枉咱哥倆刨了幾個月的土。”
白兔子道:“你操心忒多,如此神異之物。胡三太爺定然喜歡的緊,肯定會準許咱哥倆立堂口的。有香火供奉了,仙家榜上也就有咱們兄弟一席之地,嘿嘿嘿嘿…”
所謂的開堂口,也就是胡三太爺立下的規矩,不是所有的野仙都有堂口,只有一些有功德,道行高深,真心修煉。積德的精怪,胡三太爺才準許立堂口,立了堂口也就意味著精怪可是附身在通靈之人的身上,替人消災解難治病救人。相應的,這些通靈之人或是薩滿,會供奉香火,在野仙當中就相當于正果了。
大晚上趕路竟然碰到兩只有上進之心的兔子精。林麒不由得感嘆,當今世上之人,混吃等死的多,真都不如這兩只兔子,卻不曾想,兩只兔子接下來的話。就嚇了他一跳,耳聽得黑兔子道:“胡三太爺神通廣大,你說他會不會知道七彩玉如意是從遼國老太后墳里刨出來的?”
白兔子,噓的一聲,站住了腳步。警覺的四下瞧了瞧,才對他道:“你這夯貨。瞎嚷嚷個什么?非要讓人聽到了,你才舒坦是不是?”
黑兔子嘟囔道:“我聽說盜墓挖墳的最是缺德,輕則諸事不順,重則斷子絕孫。扒開棺材那會,我見老太后跟個活人一樣,死不瞑目的瞪著我,那樣子委實嚇人,你說咱們不會遭報應吧?”
白兔子扭頭呸呸兩口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老太后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干癟的成了一具干尸,干嘛還守著個好東西?又不能真個用了,何況咱哥倆只是取了玉如意,并未驚擾她尸身,沒事的,沒事的。”
黑兔子是個缺心眼的,聽白兔子這么一說,心中才算是篤定,傻笑道:“你說沒事,那就沒事,我最信你的了。”
白兔子道:“這話咱倆在荒郊野外的說說也就罷了,見了胡三太爺,切莫胡說八道的,管住你那張臭嘴,就說咱們是在深山之中無意找到的玉如意,拿來孝敬胡三太爺的,聽得明白了沒有?”
黑兔子嗯嗯答應下來,兩只兔子精扛著七彩玉如意搖搖晃晃的走遠,林麒聽得清楚,眼珠子一轉,既然七彩玉如意不是好道得來的,何不給它來個黑吃黑?不就有了壽禮!越想越覺得對路,不由得嘿嘿笑出聲來。
周顛瞧著他問:“小林子,你又想啥壞主意了?怎地笑的這般奸詐?”
也不怪周顛問,師兄弟兩個打小就在一起,彼此脾氣秉性都知道個一清二楚,林麒一這樣嘿嘿笑,周顛就知道他要算計別人。
林麒尷尬道:“師兄,莫要胡說,咱們不是空手沒有壽禮嗎?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周顛愣愣道:“你要搶了那倆兔子的玉如意?”
林麒被拆穿,恨不得撕了周顛這張破嘴,無奈道:“怎地能叫搶?天下之物,有德者得之,無德者失之,何況那七彩玉如意乃是他們挖墳盜墓而來,咱們也算是替天行道。難道我之德還比不上那兩兔子?”
周顛搖頭道:“比不上,那倆兔子好歹取的是死人之物,也是刨了幾個月土的,你上來就要硬搶,偏說自己有德,這不是扯犢子嗎?看看你那奸詐的德行,那里像有德之士?”
林麒被周顛噎得直翻白眼,黃三姑嬌笑不已,也不覺得周顛如何討厭了,反而覺得周顛如此豪爽直快,當真是個妙人,林麒被周顛說的有點惱羞成怒,知道他是還記著扔下他的仇呢,時不時的就要給自己添堵。
林麒惱怒道:“老子就不修德了,就要搶了那兩兔子的七彩玉如意,你幫不幫忙?”
周顛道:“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但你搶就搶,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行不行?”
林麒哭笑不得道:“是是,師兄我錯了,下次再有這事,我就大喊一聲,搶他娘的!”
周顛道:“這就對了,沒事整的什么彎彎繞,走走,就去搶他娘的…”說完就要動手,卻被林麒一把抓住,道:“那倆兔子也是有點道行的,修煉不易,別傷了他們,我有個主意,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黃三姑聽了林麒所說,不由得朝他呸了一口道:“你這小子陰損,是個沒德行的。”
且說兩個兔子精搖晃著出了林子,順著小路朝北而行,眼見前面有一處山坡,剛走到半腰,聽得前面有哭泣聲音,嗚嗚嗚…的凄慘無比,兩個都是一頓,紅紅的眼睛朝前看去,但見月光明亮照應下,山坡上面,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娃娃,身穿肚兜,頭梳朝天辮,粉雕玉琢的甚是可人,卻不知哭個什么。
黑兔子好奇問道:“那家的娃娃不吃奶去,大晚上的在這嚎喪,你死爹了嗎?”
娃娃扭轉過頭來,一張粉白小臉上還有淚痕,抽搐著道:“我是伺候太后的童子,從小就進了宮,從來沒犯過差錯,前兩日太后丟了七彩玉如意,說是我看管不當,怨在了我身上,被抽打了三十鞭子,心中凄涼,才會在此哭泣,兩位可曾見到過七彩玉如意否?”
黑兔子急忙將肩膀上的玉如意藏到身后,還沒等說話,白兔子搶著道:“我們兄弟兩個是趕路的,沒看到過什么玉如意,你去別的地方找找看吧。”
“真的沒有看到?”娃娃的聲音立刻就尖利起來,震得兩個兔子耳朵嗡嗡直響,娃娃目光朝它倆看過來,銳亮而陰慘的目光瘆人心魄,驚得黑兔子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喊:“俺地個娘哎,債主找上門來了…”白兔子急忙追上,兩個驚慌快跑,頭也不敢回,生怕那娃娃追上來,過了會沒有動靜才算是松了口氣。
兔子膽,兔子膽,兔子膽子本來就不大,就算是成了精膽子也大不了,兩個兔子都嚇得不輕,剛停下來喘了口氣,猛地從前面一顆大樹后面,鉆出來一個陰陽臉的大漢,手中握著一把精鋼長劍,月光下耀眼生輝,環眼圓睜,甕聲甕氣道:“吾乃太后護殿將軍,來追回太后的七彩玉如意,識相的趕快交出來,若是不交,莫怪本將軍不客氣!”
黑兔子又是一聲哀嚎:“俺地個娘哎,催魂的來了!”一邊喊一邊就要跑,卻在這時,身后突然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嗓子無比的尖細,道:“咱家乃是太后身邊大總管,兩個不要面皮的兔子精,竟然敢攪擾太后安歇,偷了他心愛之物,真是膽子包了天了。”
這聲音太過陰寒冰冷,嚇得兩個兔子四肢酥軟竟是動彈不得,連逃跑的力道都沒有了,忍不住回頭去瞧,就見一個臉色蒼白,披頭散發,陰測測的男子,手中拿著一把尺子,揮舞著朝它兩個腦門上拍落,忍不住都是一聲驚呼。
啪啪!兩聲輕響,尺子落在兩只兔子精腦門上,頓時就敲暈了過去,那男子見了,嘿嘿一笑,撩開頭發,正是林麒,撿起地上的七彩玉如意,仔細摩挲了一下,冰寒天氣之中,觸手之處竟然有溫潤之意,當真是好東西。
周顛見東西到手,催道:“趕緊走吧,若是兩只兔子醒了,可跟你沒完!”
林麒笑道:“跟我沒完個什么?明明是太后身邊的童子,護殿將軍,和太監大總管來追回地宮里的寶物。”說到這林麒喟嘆一聲道:“其實我這也是為的它們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盜墓總是不對的,日后這兩兔子長了教訓,也就不會再干這種缺德事了,我又幫老太后教訓了兩只盜墓的兔子精,皆大歡喜,皆大歡喜,哎!我這個人,委實太過心善…”
林麒自我安慰了幾句,周顛聽得委實就快要吐了,道士黃三姑在虎頭背上趕過來,聽到他這段話,咯咯咯…笑道:“你這小子,不是好人!”